第33章 地震
出發去東京的前一天,陸江燃開車載着富貴一起到了文學系大樓,湯子銘已經在辦公室等着他了。
自從上次意外受傷開始,他和湯子銘的關系就莫名地拉近了。
不管別人怎麽看他和劉仲恩之間的相愛相殺,至少在陸江燃看來,這個小老頭在某些方面是還是相當可愛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愛狗人士,家裏本就有一只可愛的吉娃娃,上次在陸江燃家公寓的電梯間裏驚鴻一瞥,看到富貴更是愛不釋手。所以此次陸江燃要赴日開比較文學邀請會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把富貴托付給他照顧。
湯子銘親熱地揉着富貴的腦袋,一邊和它互動,一邊笑呵呵地道:“陸老師,上次你鄰居把它帶出來,我還不知道它是你家的狗呢!富貴,你說是不是,富貴?要是被學生看到了咱們文學系撐門面的大帥哥牽着一只土狗,估計是要笑掉大牙的。”
“哦,富貴它……其實确實是我鄰居的狗。他回老家去了,我只是代替他照顧一陣子。”
想當初,明明是程汶自作主張将富貴帶回家收養的,可是這小半年來小土狗基本上是他在操心。程汶的工作性質特殊,閑的時候整天宅着,帶着狗崽子來他這兒蹭飯;忙起來更是幾天不着家,顧不上富貴。也不知道程汶那小子當初在收養富貴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會變成今天這樣的結果。
“啊?原來是那小夥子的狗啊……不過它跟你可真親。”
它?還是他?
陸江燃疑心是自己太過敏感,才聽出他似是而非的弦外之音,只得勉強笑笑作為回應。
“來吧,富貴。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不要怕。”湯子銘雙手擡起富貴的前爪,左手握着它的爪子向陸江燃揮了揮,“跟你爸爸——哦不對,是叔叔,跟叔叔說再見。”
叔叔?誰是叔叔?
陸江燃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道這小老頭說話還真是肉麻。
送走了富貴,他處理完手頭一些雜事就回了家。
S市飛東京的航線不僅班機少,而且時間段并不好。次日淩晨五點就要登機,看來今晚必須早點休息。他這麽想着,順手給陸靈犀發了一條微信:“我明天去東京出差,一周回來。有事電聯。”
盡管也屬于八十年代的新新人類,陸江燃自己還是不太習慣用微信聊天,所以他的微信風格也帶着點紙筆傳情的書卷氣,不枝不蔓、簡潔明了。
相比之下,陸靈犀的回複就更加簡單了,只有一個字:“知”。估計是小丫頭正在出任務,沒有功夫來細細關心她的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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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顯然,他的哥哥眼下并不在意,因為在出發前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先用郵件向尾山教授确認了會議和參觀的日程安排;又窦吟中打了個電話提醒他記得帶上心髒病藥、不要錯過明早的航班時間;最後還發郵件給蔡允志和蘇冰雪,關心了一下兩人的論文進度。将大事小事都操心過一遍之後,才開始安心收拾行李。
陸江燃工作穩定,一年才偶爾出一兩趟遠門。一收拾東西才發現,自己平時的生活再怎麽簡單,住了三年的公寓也還是有很多與當初搬進來時候不一樣的痕跡的。
特別是這半年程汶搬到對門以來,家裏似乎多了一些人氣。廚房裏多出了很多瓶瓶罐罐,不同品種的油鹽醬醋琳琅滿目,光是辣椒醬就有三種不一樣的。鞋櫃裏多了一雙拖鞋、茶幾上多了一只茶杯,都是程汶專用的。就連原本空無一物的陽臺都被富貴專屬的軟毛睡墊和不鏽鋼餐具占領了。
看着這些不知何時添置的家具和陳設,他覺得既熟悉又陌生,心裏似乎滿滿的,又好像空空的。下意識地打開電視,想要驅散聚集在這沉默空氣裏的壓抑。電視屏幕還未亮起,新聞頻道的聲音已經先響了起來:“今天下午三點,臺灣花東縱谷附近發生7級地震,整個臺灣中部都受到影響……”
陸江燃手下動作一呆,手上那件已經疊好的襯衫又晃晃悠悠飄落到了沙發上。他來不及管抖落成一團的襯衫,撲到桌上拿起手機,幾乎是顫抖地打開微信頁面,翻找着前一日程汶給他發的信息。
“明天中午可以和導演吃飯,聊聊劇本。順利的話,後天離開花蓮,轉道去墾丁曬日光浴。給你帶一瓶墾丁的陽光和海水回來!”
他對着這句話認認真真地默讀了兩遍,确認自己理解了每一個字的意思,随後便開始心慌意亂地搜索着程汶的電話。
對方的信號很差,陸江燃試了好久,好不容易打通,對面卻始終是一片機械的忙音。發微信過去,對方也沒有任何回音。
其實陸江燃自己也不常擺弄手機,有時候發他的微信一整天都看不到;然而程汶只要不在工作狀态,必然是秒回他的信息,一次都沒有耽誤過。此刻電話不接、微信不回,整個人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陸江燃憂心如焚卻又無計可施,好不容易想起程汶的微博名,連忙點開頁面,照着置頂簡介裏的經紀人電話打了過去。
這次倒是很快就有人接電話了。
那是個尖聲細氣的娘娘腔男人,自稱是程汶的經紀人郝哥。不過這個郝哥完全不知道臺灣地震的事情,倒是麻煩陸江燃把前因後果又跟他說了一遍,這才着急得直跳腳,從玉皇大帝求告到耶稣基督,聲音裏幾乎帶着哭腔。陸江燃心知此人指望不上,卻也不得不再三拜托他想辦法聯系到住在花蓮的那個柏同舟導演,好找到程汶的下落。
挂了電話,他上網浏覽了一會兒地震信息,又厚着臉皮發微信問了自己多年不聯系的、在臺大做客座教授的昔日同窗。對方說此次花蓮地震很嚴重,整個臺灣都有明顯震感,中心區域有很多地方水電全斷、民房坍塌。雖然當局暫時沒有報道人員傷亡的情況,不過受災人數估計不在少數。
折騰了大概一個小時後,他再打程汶的電話,對方幹脆就關機了。
陸江燃癱坐在沙發上,無奈地意識到自己無計可施。他再怎麽憂心,畢竟也是個冷靜自持的成年人。如果等上一夜還是沒有回音的話,也只能拖上行李箱,按時前往東京參加會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