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白離開】再見,再也不見
楚雁當時看着賀雲白被戴上光點鐐铐的那一刻,也說不清是什麽感受。
他憤怒于賀雲白的所作所為,覺得這段時間自己簡直是個傻子,竟然喜歡上了一個算計自己的人。
賀雲白從前的所作所為,從前的溫柔,也好像變了模樣,蒙上一層陰影。
可他又舍棄不了和賀雲白的那些時光。
想到她說過的那些半真半假的話,楚雁現在對她的情感無比複雜。
偏偏這幾天他還經歷了一場發熱,楚雁每天都給自己打一針強力抑制劑,強忍着不再去見她。
父親告訴他,賀雲白已經被暫時關起來,但并未對她進行公開審判,也只是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提供的住處也與一般公寓沒有區別。只不過賀雲白的軍銜被暫時取消,一切要等她按時去往戰場剿滅星盜時再說。
楚雁甚至得到允許可以随時去看她。楚林山看他有時候難過,還私下同他說:“如果你實在放不下,現在先稍作懲戒就行。等她從戰場回來,你仍然可以和她在一起。”
楚雁沉默了。
被玷污的感情,還可以再重圓嗎?
他用抑制劑壓制住自己的發熱,卻因為賀雲白的長期标記還未消除,仍是難受。這段時間楚雁一直待在首長府中,表哥林修齊來看他,見他狀況實在是太差,安慰道:
“永久抑制劑的研發已經有消息了,你再忍一段時間吧……”
楚雁這才有了些反應,愣愣地看向林修齊。
此時他的所思所想卻不是永久抑制劑,而是——
他為什麽要忍?
明明是賀雲白做了那種事情,是她對不起他,如今他為什麽要為了這個女人的錯誤忍着發熱期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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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雁想明白了,他要去見賀雲白。
昏暗狹窄的過道中,賀雲白從被監禁的地方被帶去探監室。
她手上的光點鐐铐被暫時取下,預警讓她換上了長袖衣服,而手腕上被套上了黑色護腕。
所有的傷口被遮掩住,賀雲白被帶到了一間小房間中。
房間雖小,卻桌椅床鋪一應俱全。
楚雁臉色沉沉地坐在桌旁,他穿了一身得體的西裝,看上去似乎成熟了許多。他的眼光投過來,賀雲白看見他眼下發青,便知道他這段時間必然也不好過。
賀雲白瘦了。
這是楚雁看見她後的第一個想法,雖然很快就被他痛恨地丢出腦海。
她即使瘦了也很美,穿着素白的長袖,更顯得臉色蒼白,略有些蓬亂的發絲最近缺少打理,堆在肩上。
一種淩亂又破碎的美。
她朝他走來,竟然很自來熟地在他對面坐下,勉強笑了笑:“最近怎麽樣?”
楚雁沒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看。
“再過一段就是你的生日了。”對于楚雁的冷漠,賀雲白恍若不覺,她含笑繼續說下去:“新的一年,我早已經給你訂好了禮物。”
“你應該會喜歡。”
“我不會。”楚雁終于開口,聲音沙啞。
他臉色是不加掩飾的厭惡,“你在去年生日後已經送了我一份大禮了。”
他意有所指,賀雲白很明白。她有些疲倦了,将頭發掖在耳後,說:“小雁,你仔細想一想。”
“如果我為了控制你,得到你,何必幫你進入作戰部門。”
“用你的心去想,不要用眼睛。”
說到這裏,賀雲白還覺得略微傷感。她沒有想到自己會是這種結局,在帝都這麽多年,她确實想升官發財,等爺爺的刑期結束後,讓他換個身份來到帝都生活。
而現在一切都變了。她成為階下囚,爺爺卻即将出獄,要将她帶回R星。
賀雲白并不留戀名利,她只留戀一個人。
會向她撒嬌,全心全意相信她,為了給她報仇,在賽場上拼盡全力的那個少年。
而不是現在這個坐在面前,眼神陌生的人。
聽到她事到如今,還想來教育他,楚雁臉色鐵青,幾乎控制不住怒氣。他今天又打了一針強力抑制劑,可壓抑的發熱期副作用還是讓他心情不穩:“閉嘴,賀雲白。”
賀雲白卻閉上了眼睛。
她胸膛起伏,睜開眼後再次開口:“還有,小雁,我有句話之前就想同你說。”
“你現在想要的,到底是開機甲,還是這種身份帶給你的虛榮和快感?”
在楚雁進入機甲駕駛系就讀後,他的确有了不小的變化。應酬變多,訓練的時間變少。賀雲白一直擔心他太沉浸于這種獲得權力與贊美後的世界,忘記了自己的本心。
聽了她的話,楚雁卻惱羞成怒:“賀雲白!不要以為你還可以教訓我!”
“別生氣。”賀雲白的語氣卻仿佛有讓人平靜的力量,楚雁還是緩緩坐了下來。
他嫌棄自己潛意識裏還在聽從賀雲白的指令。
“既然都不想聽我說的話,為什麽來見我?”賀雲白又問。
這時楚雁倒是好好回答了:“之前本來不想來,但後來想想,讓你過着這樣好的日子,太不公平。”
“想來給你找點麻煩。”
賀雲白想,楚林山大約把一切都算好了。他知道楚雁最開始一定會極為氣憤,不可能會來看她,因此敢明目張膽地對她用刑。後來趙子辰在監察部長的指派下将她帶出來,楚林山也沒有什麽反應,大約是知道楚雁總有沉不住氣的時候。
在她來之前,押送她的獄警給她戴上護腕,聲稱這是隐藏型的手铐,沒有指紋輸入根本取不下來,讓她不要試圖作妖。
賀雲白沒想到楚林山做戲做這麽全套,為了在兒子面前暫時博一個好名聲,取得楚雁的信任,他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楚雁指了指桌上的一杯茶水,告訴賀雲白:“你之前給我下藥,讓我現在飽受發熱期的困擾,我也想讓你嘗嘗這種滋味。”
“賀雲白,你喝了這個,就能讓你進入反應劇烈的易感期。”
“只要……只要你喝了它,嘗過和我一樣的痛苦,我可以考慮讓你在從戰場回來之後恢複你的軍銜。”
最後一句話,楚雁說得有些艱難。
他沒有能夠說出口的是,其實只是想要賀雲白的一個忏悔,通過行動的一個道歉。
他就願意回到她身邊。
楚雁面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其實心中還是忐忑。他手指攥緊,逼迫自己想着:他只是想要一個臺階下去而已,只要賀雲白答應……
他不會讓賀雲白難受的,他也在發熱期,這幾乎是一種求.歡的請求了。
賀雲白聽了這話,卻被氣笑了。
“楚雁,你在說什麽蠢話?”
“你是在羞辱我嗎?”
她一瞬間覺得很失望。
全心全意喜歡的少年真的以為她曾經用了龌龊的手段要得到他,現在甚至要用相同的方式來懲罰她。
楚雁低着頭,心裏驟然升起陰暗的想法。
——賀雲白不願意,他可以逼迫她。賀雲白想要權力地位,他就讓她盡數失去,将她一直囚在這裏,只能見到他一個人。
就算她現在不愛他,他也會讓她愛上。
不得不愛上。
兩人沉默半晌,賀雲白看着不知在想什麽的楚雁,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最近是不是在發熱期?”她早就算好了日子。
她的手落在他的臉頰上,輕輕撫過,便如微風般拂去了楚雁心中蠢蠢欲動的戾氣。
賀雲白嘆了口氣,“如果你想要的話,那就這樣吧。”
她以前總是沒辦法拒絕他的要求,而現在,是最後一次了。
楚雁還在愣神,似乎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她是什麽意思,而賀雲白已經舉起茶杯喝下了裏面的東西。
屋內的時針從夜晚十一點緩緩指向淩晨一點。
楚雁第一次見到賀雲白迷茫又沉淪的神色,她甚至落了淚,不知道是因為生理的痛苦還是為了他而難過。
這次換成他輕輕拭去她的眼淚,賀雲白偏過頭,仿佛在躲閃他的觸碰。
最後她閉着眼睛,昏迷在了他的懷裏。清麗的女子在夢中并不平靜,她蹙着眉,嘴唇抿緊,楚雁一下又一下地輕拍着她的背,賀雲白才逐漸順過氣來。
楚雁守着她過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将亮,他将她抱回了原先的房間,才靜悄悄地離開。
賀雲白這次的信息素比以往還要苦澀,從楚雁被标記的腺體一直滲透到心裏。楚雁離開時的步伐很沉重,他一時間搞不明白自己的心。
等回到了首長府,楚雁準備将自己的衣服拿去洗,而上面全都是賀雲白的味道,他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衣物。
舍不得離開她的氣息。
這時楚雁才發現,西裝外套的口袋中不知什麽時候被裝進了一張小紙條。
他一顆心砰砰跳,一刻不停地将紙條展開。
是賀雲白的字跡。
上面寥寥數語寫了一個日期和地址。日期是帝都軍隊準備出征解決星盜問題的時間,而地點則是在某個郊外——許多偷渡者會将飛行艙藏在這裏。
後來的日子裏,楚雁幾次想要再去和賀雲白見面,但都被對方拒絕了。
那張紙條的信息被他記下來,然後燒毀了。楚雁沒将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但心中卻一直猶疑不定。離出征的日子還有一段時間,還可以慢慢想,楚雁這樣告訴自己。
然而時間一瞬而過。
清晨六點,東郊草場西南側。
楚雁從飛行器上一躍而下,他背着一只背包,在幾乎一人高的草叢中穿行。
然而他遲遲找不到任何人的蹤跡。
楚雁蹲下身輕喘,聽見後方的響動,立即驚喜地向後望去——
來的卻是首長府的護衛隊。
為首的人對着耳麥嚴肅出聲:“接到定位通知,叛逃者就在此處!速速搜尋!”
……
與此同時,賀雲白在帝都星的另外一端,借趙子辰的力登上了他們的小型飛行艙。
“計劃很順利。”趙子辰也在觀察手上的小型定位器,“他們去了東郊草場,一時半會根本趕不過來。”
“沒想到啊賀雲白。”
他拍拍身邊女子的肩,“你這招太妙了。”
賀雲白沉默着。她透過飛行艙向外望去,帝都清晨的景色如畫,這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如今卻要被迫離開。
其實在被關進監獄後,賀雲白明白,要在楚林山的眼皮子底下越獄簡直難上加難。雖然趙子辰誇下海口要帶她逃出去,但實際上把握不大,甚至可能要脫一層皮。
而楚雁這邊,賀雲白當時見他時,其實身上帶了兩種版本的訊息。
一個是東郊草場,另一個是她真正相中的适合偷渡離開的地方。
在錯失了那天揭露真相時的安排後,要再想帶楚雁走,難如登天。他平時的一舉一動必然會受到楚林山嚴密的監視和管控,賀雲白當時想,只要楚雁願意表現出一絲一毫的信任,她拼了命也會帶他走。
就算被楚林山的人定位追上,她無論如何也會站在他身前。
可當楚雁說出那種話後,賀雲白明白自己給的機會已經到頭了。她不得不将他放在自己的對立面,對于敵人,賀雲白的算計從來不會手軟。
趙子辰不方便常來看她,于是在獄中安插了一名卧底與她交流。賀雲白将自己的打算慢慢傳遞給他,這才有了今天的計劃。
飛行艙逐漸遠離地面,趙子辰看賀雲白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艙外的帝都,勸她:“算了,等回到R星,又會有新的生活。”
賀雲白點點頭。
她其實已經釋然,明白雖然她将這段感情當做她的全部,然而對楚雁這樣的天之驕子來說,也許這只是他的一段相對刻骨銘心的經歷罷了。
帝都星上的景象逐漸模糊,變成一個個小方格。
賀雲白最終不再去看,心想:
再見,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