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移花接木
陳懷泫道:“糊塗,怎麽不早些告訴我和夫人?”
“小姐不讓說。”
楚王道:“先請郎中給四小姐請脈,如論如何也得想方法讓四小姐吃些東西才行。”說着便叫了貼身侍衛去郎中。那侍衛一直在門外侯着,聽見楚王吩咐即刻去請郎中過來。
又朝陳懷泫道:“大人也不必着急,如今事情尚未定論,聖上還未頒布召令,一切還有回旋的餘地。”
早在接到府中送去的飛鴿傳書時,他便火速趕回長安。在回來的途中就已經想好,如果宛蓉願意去東宮,他會如她所願,送她去東宮。若是她不願意,那麽他也必定傾盡所有争取到底。
想當初得知韓烨要與宛蓉議親之時,他可是連夜将韓烨調回邊境。此刻聽見燕绡的說詞,他更加判定宛蓉是不願去東宮的。既然如此,事情就好辦了些。
這樁婚事原本就是他費了各種心思求來的,提親聖旨還未下。若是中間有人橫加阻攔,必定會節外生枝,他自然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楚王來看宛蓉時,她正在塌上坐着,手裏捧着史書。宛蓉只當是房裏的人進來送吃食,連頭也沒有擡,“拿下去吧,這會子也不餓。”
半天見那邊沒聲,這才擡頭瞧了瞧,原來是楚王穿着月白窄袖長袍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站起來道:“王爺恕罪!”
楚王迎面走了過來,“多日不見你,憔悴了許多,身子不好,該好好養着才是。”
宛蓉奉了盞茶:“勞王爺挂心,臣女一切安好。”
楚王端起茶盞又輕輕放下:“你好不好,本王看得出來,明明生着病,為何還要欺瞞本王?”
“臣女只是有些精神不濟,并無大礙的,多謝王爺關心。”
“你是我未過門的王妃,本王記挂着你是應該的。”
宛蓉一時語塞,從楚王的神态來看,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情真意切,只是她并不知道該如何待楚王才是。雖然她對王府宮門了無興趣,但是相比太子而言,楚王要合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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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頭看着束着王冠的楚王,眉目如畫,菱角分明,終究還是忍不住:“王爺為何要娶我?”那突如其來的提親,讓她不知所措,在這之前從沒想過這一生會和楚王沾上什麽關系。雖然楚王是她的救命恩人,對于宛蓉來講僅僅止于感激而已。
楚王微微一笑,舒展了眉目:“本王也不知道,也許是上天的安排,你我只需要接受就好。”
上天的安排,他答的輕描淡寫。宛蓉垂手,人力終究抵不過天命。
她沉思了會,鼓起勇氣:“王爺可知臣女曾經有過婚約?”幼年與劉紹的婚約,宛蓉時時刻刻記在心裏。只是人生百轉千回,沒有一條路是一帆風順的。
本以為楚王聽了以後會生氣,大發雷霆,卻不承想他只是笑了笑:“本王在意的是你,你現在的婚約就是本王,你只需要安心養着,待本王把你娶進王府。”
宛蓉頓住,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垂了垂眼眸。
見她不答話,楚王又道:“本王只是想來看看你,從今以後所有的事都不要放在心上,安心養着身體才是,其他的就交給本王去解決。”
待他出門後,宛蓉淡淡道:“恭送王爺!”
心底卻是久久無法平靜,合上書本,望着空置的茶盞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前方的路該怎麽走,又是什麽樣子。楚王沒有生氣,也沒有疑惑,甚至沒有過問那人是誰,只堅定地告訴她安心養着身體,等着他将她娶進王府。
宛蓉有些無力,楚王要是在意該多好!
燕绡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走上前道:“小姐不喜歡楚王嗎?”十幾年的朝夕相處,小姐心裏想什麽她多少知道些。若是小姐喜歡楚王,斷不會在這節骨眼上告訴楚王曾經有過婚約的事。閨中女兒清白最重要,那鳳臺縣丞上折子大做文章,導致小姐與韓烨公子的婚事黃了,可想而知女兒家的名聲何其重要。小姐冒着自毀名聲的風險,告訴楚王曾有婚約的事,可見她并不想嫁與楚王,只是一切都由不得她選擇,她從始至終只是被人選擇的那一個。
宛蓉有氣無力道:“不過匆匆幾次見面,哪裏就能喜歡了呢。”
“這幾天長安城有燈會,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再這樣下去人要憋壞了。”小姐情緒低落,她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加上這幾日幾乎沒有怎麽進食,愈發憔悴清瘦。
她淡淡道:“如今是多事之秋,還是在府中呆着吧。”
楚王回到府裏,正想着該如何解決這件事。太子既然費盡心機,打着延續子嗣的名義大肆選良人,聖上必定以皇室血脈為重中之重,一切以太子的歡喜為核心,畢竟子嗣也是國事,有道是國事無小事。
他雖然與宛蓉已經提親,也大不過皇家子嗣重要,再說還有太後在中間,說不定還會借機從中作梗順了太子的意,這一切他不得不再三思量。
解鈴還須系鈴人,如今之計主要在于太子,只是要太子主動放棄又談何容易。
“備馬,去河園!”
天色已經黑透,一點星光也沒有。河園的人知曉是楚王來了,慌張過來開門迎接。
兩人臨窗對立而坐,申慕道:“我這麽大年紀了,王爺心疼心疼我不行,半夜着急忙慌過來,媳婦丢啦?”
“差不多了。”
申慕只是開了個玩笑,看着楚王一臉沉重:“媳婦真丢啦?”
“所以過來找先生。”申慕是早年跟在臻王身邊的人,足智多謀,又對臻王忠心耿耿。自臻王過世後,便再無出入朝堂的心思,隐居在長安城的郊外,又是他的授業恩師。
聽楚王仔細說完後,申慕道:“這事難辦了,不過也不是毫無辦法。”
“什麽辦法?”
“要不,王爺再去太後面前跪個幾天?”
“都這個時候了,師傅還有心思開玩笑。”
“王爺三更半夜丢了媳婦,就來找我,我這身子骨,不知道夠王爺折騰幾回。”
“師傅明明知道太後……”
“哎呀,我知道了,知道了,吵死了。”
他打了個哈欠道:“也不是毫無辦法。”
第二天一大早,楚王就來到陳府。申慕告訴他的方法就是魚目混珠,以她人代替。申幕說太子心儀多年前見過的一個側影,只是太子殿下也未必肯定那人一定是宛蓉,不過是執迷一個虛無缥缈的影子罷了。大張旗鼓滿京都選良人,只是為了找一個相似的影子,那何不順勢而為,找個與宛蓉側影相似之人,送給太子。
陳懷泫眼睛微亮,這的确是個可行之法。若是能成功吸引太子的注意力,那太子必定會主動放棄。
可是這樣的人上哪找呢,普天之下,和宛蓉容貌,性情,身形相似的,也并不好找。
張言松道:“四小姐身邊有一婢女,那婢女倒有幾分相似。”
陳懷泫想了想:“羅伊。”說起來,這孩子還是當初江南孫家霸王案的受害者,一家五口無人幸免,只剩得她一個孩子。初見這孩子時也覺得她有些神似家中幼女宛蓉,便生出幾分親切之感,才将她帶回家中同宛蓉一起長大。如今也出落的模樣齊整,亭亭玉立,是有些宛蓉的影子。
楚王道:“若是那婢女同意,或許一切可成。”
畢竟找一個長相,性情相似的人并不容易,如今有個現成的人倒是省了他們大費周章。那婢女日日待在宛蓉身邊,想必對她的脾性習慣也十分了解。
陳懷泫堅決道:“不行!”羅伊身世別人不知,他卻是十分清楚,現在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要将她送去太子府,無論如何都不能這麽做。
張言松道:“大人,眼下咱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不要再說了。”
大廳裏的氣氛一時僵住,一面是親生女兒,一面是羅伊,對于陳懷泫來講,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哪知羅伊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她走進大廳。只是看了陳懷泫幾眼,默默低下頭:“我願意!”
陳懷泫來告知宛蓉這個決定的時候,她着實吓了一跳,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只是羅伊,她雖然不知羅伊怎麽想,隐約覺得那孩子看似心大,實則心思沉重。有時候就連宛蓉也不知道她想什麽,總是對着父親的東西唉聲嘆氣。
因着一起長大的情分,宛蓉和羅伊面對面坐着:“你沒必要委屈自己,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我去同父親母親說。”
畢竟關系着她的終身大事,若是嫁與旁人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宛蓉也會為她高興。只是如今那人是太子,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雖然不缺,但是宮門深遠,世家女子妃嫔哪個是好相處的,還有刁鑽的柳琴若也在。羅伊她沒有仰仗,也沒有依靠。父親官位不穩,也不知道能庇護她幾時,進了東宮以後,日子就只能自己過了。
羅伊攔着:“小姐,是我自己願意的。為了老爺,夫人,小姐,我什麽都願意。我這條命是大人就救回來的,沒有大人就沒有我,我這樣出身的人若能嫁與太子,豈不是祖上保佑。”
是啊,嫁誰不是嫁,她想嫁的那個人怕是永遠也沒機會了。既然如此,若是還能為他做點事,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曾經的小女孩已經長大,她心裏藏着的是那個光一樣的大人,是給予她新生的大人吶。只是這些,她都不能說,永遠都不能說出來。
“你真的這麽想?”
“是,我真的這麽想,還請小姐成全我。”
宛蓉看得出來,她是心底已經打定了主意,願意嫁與太子。如此她便不再追問,也許對于羅伊而言,太子或許也是個歸宿。
這一日,羅伊穿上繡房新做的衣物,上身是一件窄袖短襦,下身是一件拖地長裙,外罩一件寬袖長衫,通身的綠宛如一只靈巧蝴蝶。梳了一個朝雲近香髻,那是宛蓉平日裏梳得最多的一個頭飾。又選了一只上好的玉釵插在發髻上,配上翡翠耳飾。一番整理好後,嬷嬷們都在說,如此打扮越發得像四小姐了。
浔陽樓裏,楚王已經到了。這裏原是達官貴人附庸風雅的地方,琴棋書畫,茶藝詩文,不少貴族世家的子弟前來慕名學藝。今日楚王設宴,邀請太子前來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