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如月之明
“這件事情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從前只以為是鄭文衍,今日聽他說罷,仿佛又不是他。”
“王丞相位高權重,背後又有太後做靠山,是誰想要殺他呢?”
“這件事情暫且放下,眼下仲之良的案子才是關鍵。”父親道。他們此行來江南的目的,是查仲之良貪污受賄一案。
門外有人慌慌張張跑進來,“大人,不好了。”
“什麽不好了?”張言松道。
“仲之良自裁了!”
“什麽?”張言松和陳懷泫對視一眼。
“金陵府派人傳來消息,說今天早上仲之良在家中自裁了。”
“先下去。”待他出去後,張言松神色微頓,看着陳懷泫,“大人怎麽看?”
“帶上仵作,先去看看再說。”
等他們一行人趕到仲府的時候,遠遠就聽見院子裏哭聲震天。書房大門是半掩着的,仲之良趴在伏案上,雙手垂下,一柄長劍躺在地上,鮮紅血液将伏案上的公文浸染濕透。
陳懷泫掃了一眼四周,書架上整整齊齊,上面擺放着古董和雜書,牆壁挂着幾幅名貴的山水畫,沒有翻動,也沒有打鬥的痕跡。
于是叫來仲夫人,“仲大人這幾天可有什麽異常?”
仲夫人哭哭啼啼,“是,老爺這幾天總是嘀嘀咕咕說自己死到臨頭了。為了那個案子吃不下睡不着。我原以為老爺只是随口說說的,沒想到.......。”
“什麽案子?”
“說他貪污受賄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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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可曾有什麽生人來過府上?”
“老爺平日裏會叫一些金陵的官吏來府上,來來往往都是那些人,沒有生人。”
“夫人可知,仲大人平日裏和什麽人來往最密切?”
她搖搖頭,表示不知。
“是誰發現仲大人出事了?”
“是府裏的小丫頭鳳兒。”
“把她帶進來!”父親道。
沒一會一個身穿素衣小姑娘戰戰兢兢的立在下面,雙手緊緊捏着,面色慘白。“你不用害怕,大人問什麽你就答什麽就是。”
“是!”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仲大人出事的?”
“今天卯時,老爺每天卯時都要喝一碗參茶,這是一直以來的習慣。今日奴婢只是照常端過去,老爺平日裏在書房不許別人打擾,都要敲門之後才讓進。今天敲了幾聲,裏面一直沒有動靜,奴婢才推門進去的,就看到……就看到....。”
回到府衙以後,張言松道:“仲之良貪生怕死,他怎麽會自殺?”
薛常道:“也許他知道自己橫豎都是殺頭的死罪,自己動手保個體面而已。他的夫人不是也說,仲之良一直念叨自己快要死到臨頭了。”
“仲之良不是這種人,以他先前的作風,嚣張至極,絲毫不把咱們大人放在眼裏,怎麽可能突然自殺?”
“這種貪官,讓他死了也好,江南的百姓也少受點苦。”
“只是他一死,後面的事情就難辦了。”
“咱們這次本來就是查他的,他現在死了,不是正好可以交差了。”
“你相信仲之良一個人能貪污受賄高達千萬兩嗎?別忘了他只是金陵知州。況且搜查出來的賬本和銀子數目根本對不上,仲之良名下只有幾十萬兩,大頭的銀子又流向了哪裏?”
“張先生說的是,他背後的人才是咱們要查的。”陳懷泫有些惆悵道。
“現在他突然死了,等于線索在他這裏斷了,想要揪出背後的人,只怕有些難。”
“難道是他們自己人幹的?”
“仵作說以仲之良死亡的姿勢看,的确像自殺,并且房間裏除了仲之良和丫鬟的腳印也沒有第三個人的。”
“那到底是不是自殺?”
“以我對仲之良的了解,他不會輕易自殺。”
“是不是我們漏掉了什麽?”
“我們今天去仲府,首先是仲夫人哭哭啼啼....”
“難道是仲夫人?”薛常驚道。
“我還沒說完呢。只是在回憶咱們過去後聽到見到看到的,有沒有漏掉什麽。推開門就看見仲之良趴在伏案上,地上有把劍,和他的傷口也吻合。丫鬟說仲之良每天都要喝杯參茶,今天她照常端了參茶進去。”
“這麽看,他們說的合情合理,也沒什麽異常。”
“丫鬟還說到,仲之良有個長久以來的習慣,他在書房時不許旁人打擾,每次都要敲門才讓進。”
“這有什麽問題嗎?”
“是書房有問題。”
“難道書房裏藏了什麽秘密,怕突然進去的人看到?”
“恐怕是這樣。”
“咱們今天陪大人去看過,就是普通的書房,除了奢華點,似乎沒什麽異常的地方。”
“再去看看就是。”
長安茶花會,各家的夫人小姐們都在議論太子要擴充後宮的事。
“聽說太子要納良人了。”
“可不是,據說聖上和太後也同意了,準備在世家女子中大選呢。”
“太子妃至今不育,想必皇上和太後有些着急了。”
太子後宅中有名分的,只有一位正妃和一位側妃。太子妃乃是太原王家老尚書的孫女,側妃是柳江左的嫡親女兒,兩位妃子至今為止,皆無所出。
女子無所出,便是大過,尤其身在皇家。太子太子妃兩人大婚至今五年,一點動靜沒有。
老尚書一家也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尋了好些偏方妙藥送到東宮。
太子妃一碗一碗求子藥喝下去,仍是一點動靜沒有。外加看熱鬧笑話的,更加不怎麽出門走動。
如今太子要擴充後宮,延綿子嗣。太子妃也無話可說,只能賢德。
太子膝下只有一個八歲的女娃,還是身邊服侍的通房所生,因膝下只有這一個孩子便記在了太子妃名下,由她親自教養。
關于太子,宛蓉自然沒什麽好感,若不是他哪來的那麽多陰差陽錯。
她和羅伊粘着手中的絲線,準備給父親做幾身新衣。
“大人喜歡這種清灰的線。”
“樣式裁好了嗎?”
“前兩日就已經裁好了,在那裏放着。”
燕绡從門外進來,“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在畫館門前碰到十六衛将軍司馬卿的府上和徐大人的家眷,兩家人在畫館門前大打出手,圍觀了好些人。”
“在畫館?想必是為了争畫師?”
“小姐猜中了,就是為了畫師。”
“這幾日外面都在議論太子要選側妃的事。”
“可不是,別說外面了。就是咱們府裏,也有人在說這事。”
“想來太子是準備大選一次了。”
“有聖上和太後的授意,聽說內侍省已經開始着手準備了。”
“這幾天長安有名的畫師都成了香饽饽,幾家公門争相邀請,難怪司馬大人和徐大人家眷都打起來了。”
“當初柳家接到封側妃旨意的時候,在江南大擺了幾天的宴席,如今這幾年過去他家閨女怕是過得也不輕松吧。”
“上次和小姐在花園裏遇見她,似乎還和從前一樣,和我們小姐又起了沖突。”
宛蓉輕置一笑,“大約我們倆,八字犯沖。”小的時候就不對付,多年不見還是依舊不對付。
羅伊憤憤道:“天道好輪回,蒼天有眼保佑她生不出孩子才好。”
宛蓉擡頭瞧了瞧她,“怎麽你這麽讨厭柳側妃,似乎你們也并未相見過。”
“用不着見,他們柳家一門有幾個好人?”她一家人的慘死,柳家包庇一案,她的祖母也因此訴狀無門遺憾終生。她跟柳家的仇恨,又怎麽能用三言兩語可以說盡。
“表小姐現在也是柳家的人呢。”
說起二表姐熹寧,那年一別,宛蓉再也沒有見過她。
“聽說表小姐都已經有孩子了。”
“他們揚州韋家,趁大人落難,去跟柳家結親,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每次一說起柳家的人,羅伊總是這般疾言厲色。”
“真希望蒼天有眼,讓他們柳氏一門死絕了才好,怎麽聖上就是不處置他們?”
燕绡道:“羅伊這蹄子真是被小姐慣壞了,平時裏說話嘴上也沒個把門的。朝廷的事豈是我們可以随便議論,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到,拿來大做文章如何是好?說說別人閑話也就罷了,這種話可說不得。”
羅伊吐了吐舌頭,“真真是個管家婆。”
燕绡謹小慎微,心思細膩,母親一直誇她是個穩妥的。羅伊心直口快,十分靈巧,有她們兩個在身邊陪着,宛蓉也多些歡聲笑語。“緣分的事誰知道呢,總是意料之外,也許哪天就同在一個屋檐下。”
“從前屋裏的嬷嬷就說羅伊的眉眼和小姐有些相似,如今仔細看着,确實有幾分相似小姐了。”
宛蓉和羅伊互相瞧了眼,咯咯笑起來。
羅伊要比宛蓉大上一歲,陳懷泫剛把她帶來時比宛蓉矮了半個頭,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如今長開了,和宛蓉差不多的身高,體态,眉眼微微上挑,乍一看過去确實有幾分相像。
太子選良人,京都名門貴府紛紛送上妙齡女子畫冊,以備內侍省送至東宮參選。
可是太子這次也是清奇,往常宮中選人都是請畫師畫了正面肖像呈上。這次卻要求待選的世家女子畫上一副側面圖呈上,另辟蹊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