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如月之明
七月中旬,陳懷泫啓程去江南任上。
“父親此去江南,應該小心點才是。”宛蓉道。仲之良貪污受賄一案,無人敢辦,全是因為背後有長安的勢力。
“小姐放心,大人身邊有我和張先生,無礙的。”薛常道。
宛蓉點點頭,薛大哥武力過人,只要他在身邊,一般人近不了身。父親給他安排了中護軍一職,如今在身邊随時待命。張先生機智有謀,明斷是非。有他們二人在父親身邊,母親和她也可以稍稍安心些。
“如今楚王出使西域,我們和大人一行要去江南查案,你和公子還有夫人留在長安要小心些,有任何事一定要馬上派人通知我們。”張先生有些不放心道。
宛蓉笑了笑,“先生真是比我爹還要念叨。”
“現在我們都不在長安,就怕有什麽突發的事情。”
“先生放心,蓉兒會小心謹慎的。”
“那就好。”
車馬已經在外面等着了,看着他們一行上了馬車,宛蓉才轉身回了院子。
“大人這次去江南,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羅伊望着天空道。“院子裏一下子空蕩蕩的。”
“大人是去查案,案子辦完就回來了。”
“我知道,心底就是擔心大人的安全。”
“有薛護衛在,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怎麽能放心呢?那些人心狠手辣,之前處處陷害大人。”
“你是不是擔心的有些多了,小姐要吃的點心,做好了嗎?是不是想偷懶。”燕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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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做好了,現在給小姐拿過去。”羅伊起身去了廚房。
仲之良戴罪之身,實際未在牢中待過一日。依舊在自己的府上,奢靡無度。在江南無人敢問,也無人敢管,金陵府的官吏每日都要到府中聽差,等候派遣,更少不了金銀賄賂,才能保住自己的官位。
巡察使到訪第一日便通知江南要員隔日府衙議事,務必系數到場。結果到了第二日,除了幾個小官吏,無一人到場。
面對空空如也的衙門,陳懷泫并未惱怒,又着人挨個去請,結果全部稱病,不宜公幹。
“看來他們是要給咱們一個下馬威。”
“這個燙手的山芋,是真的燙。”
“之前朝廷來的大大小小官員,都恨不得把這個燙手山芋丢出去,現在落到大人身上。差事辦的好便好,辦不好也許大人就是那個背黑鍋的。一家老小性命,保不齊都得搭上。”
“真有這麽嚴重?”薛常道。
“若是不嚴重,怎麽會讓我們大人出來辦案。”這個案子,朝廷上上下下,換了幾波人。沒有一個敢辦的,仲之良貪污受賄是事實,可依舊能在家中坐的好好的,大牢都沒去過,還不是因為背後根基太深。
朝廷暗流湧動,多股勢力互相抗衡,想清除這些黨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大人剛到任上,此事恐怕急不得。如今的江南官場已非八年前,大人任巡察使有權調動江南大小官吏。他們既是稱病不來,大人何不順勢就勢,找個突破口。”
陳懷泫道:“那依先生的意思?”
“他們既是稱病,大人也不用着急,橫豎也是一場持久戰,逐個擊破才是。”
薛常道:“如何逐個擊破。”
“水至清則無魚,想要摸魚,還是得把水先攪一攪。”
“他們既是稱病,其中不乏年老體衰的。大人可修書一封上表朝廷,為防擱置江南庶務,請聖上換掉一些官員即可。”
“是個主意,只是換誰合适?”
“這個人不必舉足輕重,只是為了攪一攪水。”
“倒是有個人選。”
“大人應該是和屬下想到一塊去了。”
“先生和大人在賣什麽關子呢,是誰?”
“江南通政司參議鄭文衍。”兩人異口同聲道。
“看來大人也是這麽想的。”張言松笑了笑
“那可是害咱們大人的兇手。”
“當然,鄭文衍當年跟随大人,為了前程,倒戈仲之良,才換來現在的五品通政司參議。”
“那咱們還找他幹嘛?”
“不是我們找他,是他會來找我們。”
“仲之良的馬前卒,他現在跟我們可是勢不兩立,怎麽會來找我們?”
“他這個人将前程看得這麽重要,不惜出賣大人,透露王丞相的行蹤來陷害大人。自然對這個五品官職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眼下若是丢了官,你說他會不會來呢?”
“那當然會,畢竟大人是巡察使,可是咱們大人沒有任免的權利,怎麽能讓他丢官。”
“大人不能,聖上能。”
“聖上?”薛常越聽越糊塗。
陳懷泫想了想,從鄭文衍身上找個突破口,确實合适。五品通政司參議,平日負責勘合江南公文,奏報四方臣民建言,申訴軍情、災異等事。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倒戈仲之良以後,換得這麽一個職位,如今也有五十有餘。可上表朝廷鄭文衍年事已高,政事庶務皆是有心無力,不如賦閑在家頤養天年。
二人對視兩眼,心下相通。由張言松代筆修書一封上表朝廷,通政使參議鄭文衍身體抱恙,耽誤公務,特請旨準許鄭大人告老還鄉頤養天年,通政使參議一職暫由其他人代管。
沒多久,宣宗看到上表的奏章,準許陳懷泫的提議,鄭文衍停職回家。
“先生真是神了,他果然被聖上革職了。”薛常佩服道。
“那是因為聖上相信大人。”
看到鄭文衍被免,之前抱病的官員都開始陸陸續續上任,再也沒有人推三阻四,甚至主動來找陳懷泫。
俗話說一個蘿蔔一個坑,鄭文衍被免,就要有新的人員替補進來。仲之良眼看失了一個心腹,免職旨意已經下來,他也回天無力,總不好讓聖上收回旨意吧,正想着辦法再弄一個替補進來。
陳懷泫怎會如了他的願,今年春闱,三甲之一的胡忠林,文采甚好。他作為主考官之一看過他的文章十分欣賞,又将文章呈給了宣宗,宣宗看完也贊不絕口。胡忠林淮北人士,之前任一縣郡的文書。宣宗也是惜才之人,看了他的履歷覺得是個人選,剛好江南通政司參議空缺,便提了他上任。
胡忠林平民出身,飽讀詩書,少時便致立入仕。如今也算是得償所願,正式邁入仕途的第一步。
對于江南的複雜情況也略微了解一二,上任時矜矜業業,謹小慎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看公文。
對于仲之良的邀請跟示好,胡忠林也只是表面客客氣氣,恭恭敬敬,讓人挑不出錯來。實際心裏很清楚,他的主子只有一個,便是宣宗。只有心裏裝着宣宗和朝廷,他的致仕之路才會走得順暢。
鄭文衍在大門前站了三天三夜,“我們大人好忙的,你快些走吧。”府衙的官差有些不耐煩道。
鄭文衍眼看突然丢了官職,仲之良自身難保,也懶得理他。心裏一時沒了主意,便來了陳懷泫這裏。
其實心裏害怕的要死,當初若不是他鬼迷心竅,也不會着了仲之良的道,上了賊船。
“讓他進來吧。”張言松道。
鄭文衍得了允許,跟着張先生進了大廳。剛一見到陳懷泫,就噗通一聲下跪,“大人,是我該死!”
薛常冷笑一聲:“你确實該死,為了自己的前程害大人。今天怎麽還好意思過來,換做別人,早就跑的越遠越好。”
“是我該死,着了仲之良的道,還請大人明察。”
“你這樣說,不怕仲之良要你的腦袋。”
“從革了我的職,我就知道,這次不一樣,是動真格的。我只求大人放我一條生路,我願意将功折罪,戴罪立功。”
“你要怎麽戴罪立功?”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大人!”
“我一直想問問你,我陳懷泫有什麽對不住你的地方,你當初為什麽要洩露王丞相的行蹤?”
“王丞相的行蹤不是我洩露的。”
“到現在他還在狡辯,賊心不死。大人也別跟他廢話了,直接關進大牢裏去。”
“王丞相的行蹤真不是我洩露的,大人明察。都這個節骨眼上了,我也沒什麽好隐瞞大人的。我知道自己該死,不應該去仲之良那,只會他許諾我,等他當了金陵知州,就會讓我入仕。”
“王丞相的行蹤只有你我兩人知道,不是你還有誰?”
“真的不是我,請大人明察,大人賞識我,待我恩重如山,況且刺殺丞相是抄家滅門的罪,屬下絕對不敢說一個字。”
“如果不是你,仲之良怎麽可能許你入仕,你又是怎麽得到仲之良的信任?”
“是..是...是之前老夫人帶着四小姐寄居在趙家時,黑衣人是我安排的.....”
只聽他還未說完,薛常一腳踹了過去,怒道:“大人對你十分信任,你卻吃裏扒外,老夫人和小姐你都能下手。”
鄭文衍捂着肚子咳了兩聲,又跪好道:“是我該死,我對不起大人,對不起老夫人和小姐,我鬼迷心竅。”
“你要保證你今天說的都是真的,不然誰也救不了你。”
“我說的都是真的,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句謊言阿。”
“指使你對老夫人和小姐下手的人是誰?”
“是仲之良!”
“薛護衛先将他帶下去!”
“是!”
待他們出去後,“大人覺得他說的可是真的?”
陳懷泫點點頭,“這個時候了,他沒必要說謊。仲之良自身難保,顧不上他。”
“那洩露王丞相行蹤的人不是他還有誰?”
陳懷泫搖搖頭,“當時宴請丞相是私下安排,只有鄭文衍和我知曉,沒有其他人。”就連家人他都沒告訴,就怕節外生枝。
“那就奇怪了,既然不是鄭文衍,還有誰會洩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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