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提親
“也不怪他。”
“那怪誰,朝廷都說縣丞是誣告了,合着他們韓家偏不相信。”
“自古以來三人成虎,流言蜚語也可要人性命。”
“誰看不出來吶,那些人三番五次針對我們大人,蓄意陷害,偏他韓家還要聽風就是雨。”
“就是咱們普通人過日子,流言蜚語也不少,在乎與否,且看個人吧。”他們一直站在風口浪尖上,不是誰都願意沾染上身的,所以也不怪韓家。
“韓公子就這麽妥協了,可見先前對小姐的真心,又是馬車,又是蜀紙的,都是假的了。”
“真心也許有,卻不是最重要的。”
“兩個人過日子,還有什麽比真心更重要?”
“真心固然好,卻比不上用心更難得。”
韓烨最終還是不敢違逆韓夫人心意而妥協了,如果他真的對她用心,便一定會在韓夫人那裏争取到底。可是他沒有,選擇随波追流,所以他的用心也就可見一般了。
六月底陳懷泫正式被宣宗升任江南巡察使,調查半年前仲之良貪污受賄一案。
入夜,陳懷泫道:“蓉兒的脾性終究不适合長安,她性子随意灑脫,喜歡江南的無拘無束。這次去江南任上,我準備帶着她,在江南為她尋一門親事。”
佟氏本屬意揚州姐姐家的兒子,奈何姐姐有心結未解,因為宛蓉幼年頂撞她的事,多少有些不情願。韋家姐夫膽小怕事,況且他們已同柳家結親,不敢得罪柳家,于是給兒子另擇了姻緣。
“強扭的瓜不甜,咱們何必攀這門親。以蓉兒的性情找個清白人家也不是難事,到了江南再尋就是。”陳懷泫當然不希望自己閨女以後忍氣吞聲,受人冷眼。
得知再過些時日,父親便準備帶她回江南,宛蓉興奮的有些睡不着。只有天知道終于如了她的意,比星星月亮還要珍貴千倍萬倍。
連着幾日東西整理的差不多了,便數着去江南的日子,心裏也跟着亮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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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心情這麽好!”
“當然了,老爺要帶小姐回江南了,看把小姐高興地,這幾天胃口都好了。”
“看我們小姐,這回是真開心了。”
“就是我也好想念江南吶!”
“走了這麽多地方,原來只有故鄉最好。”
“當然了,只怕小姐的心早就飛回去了。”
“嗯哼!”她故意咳了兩聲,小姐的姿态還是要拿出來的。“亂說什麽!”
他倆掩嘴一笑,幹活去了。
宛蓉坐在伏案前,心裏美滋滋的,還有三天!
六月中旬的一個早上,忽然一群士兵駐紮在門口,全部是長安禁軍。她看着窗外整潔明亮的盔甲和嗜血的寒刀一顆心沉到谷底。
這些年擔驚受怕慣了,稍有風吹草動便如驚弓之鳥一般,她緊緊抓住桌角,就連指甲斷了半個也不知道。
首領是宮裏的太監,穿着黑色宮服,手持浮沉,面容笑意盈盈,竟然是楚王派來的提親使者。
陳懷泫和佟氏一時毫無頭緒,就連宛蓉也瞠目結舌。
提親?楚王?
堂堂的南秦國貴胄,太後的心間肉,一出生便擁有太多太多。榮華富貴,身份地位,權利榮耀,他這樣的人想要什麽人沒有,為何單看上她了?又是什麽時候看上她了?那斷了半截的指甲有些微痛,低頭看時,已經有鮮血滲出來。
人都道楚王風雅英朗,想起上次衡陽郡一見,倒是名副其實。看上去二十歲出頭,宛蓉以為像他這樣的身份大概早就成親了。就是普通百姓,男子十五六歲成親者,比比皆是,這位楚王不知是為何至今未娶?
楚王上門提親,陣仗之大。加上宛蓉的親事一直沒有着落,陳懷泫沒有拒絕的餘地,便點頭應允了。
長安一下炸開了,有人說陳府要轉運了,陳懷泫剛升任江南巡查使,她又要做王妃了,乃是雙喜臨門。
宛蓉坐在房間裏,對着一盤黑白棋随意撥弄。
延朗不知道何時來到身邊,一雙圓溜溜的眼珠注視着她。“四姐姐不高興?”
似乎所有人都認為她該高興,這天下掉餡餅的事情剛好砸她頭上了,換作是別人大概早就舉家燒香還願去了。
宛蓉揚起手心,看着棋子掉落在棋盤上,嘩啦啦的聲音,有些刺耳。
她不高興是因為不喜歡長安,父親說她愛自由慣了,長安只會使她拘束。父親總是這麽了解她,所以才等着回江南。
原本她對于自己的婚事也不做指望,韓夫人遲遲不提過禮的事,這門親事議不成怕是整個長安也無人家問她的親事。
去了江南正好随了她的意,天高地闊,無拘無束。嫁一普通人也是一生,過着平平淡淡的日子,沒有大的波瀾,安穩度日也挺好。
可是如今楚王上門提親,一切都不一樣了,原本想着的安穩人生怕是不能夠了。
父親的官場艱辛,延朗弟弟的前途。大姐姐有句話說對了,父親不易,這中間多少艱難險阻無人能體會。她輕輕拍了拍延朗的肩膀,“該去讀書了。”
“好,那我先去書房了。”
延朗長得又瘦又高,背總是挺的很直,頗有父親的影子,今年春天下場考試還進了前三。宛蓉看着他的背影,只是有些不明白,這楚王為何單要娶她?她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可以支撐的背景,世家公子都不會選她這樣的女子。
他堂堂一個王爺,不過是衡陽匆匆一見,又看上她什麽呢。若是容貌,這世間美貌女子數不勝數,他貴為王爺就是天仙也見過吧。
這幾日,陳府拜貼絡繹不絕,見陳懷泫的,見佟氏的,接連忙了好幾日,就連韓夫人也親自登門拜訪了。
張府尹的夫人道:“長安的風向轉得就是快阿,昨天還是西北風,今天便刮東南風了。”
一旁的婦人陪笑道:“可不是,先前陳夫人幾次登門拜訪,聽說韓夫人避之不及,如今倒巴巴的上趕着來了。”
“陳大人家的小閨女議親之事頗為不順,原來是好事多磨,姻緣在皇家呢。”
“早就聽說他家小閨女姿容出衆,凡是見過的人無不稱贊,如今也算有了好去處。”
“陳大人的仕途日後也是不可限量,有了楚王做靠山,怕是以後還有的晉升。”
這些長安貴婦,同在一個圈子,誰家有點風吹草動,便都了如指掌,閑來無事的婦人們今天說說你,明天說說她,再被人說說,早已習之為常。
韓夫人倒不在意,京都新貴能合則合,百利而無一害。做不成親家,也不要做仇人的好。心裏這麽想,也就無傷大雅了,不管別人怎麽看笑話了。
葉氏做在榻上,搖着手中的扇子,與宛蓉閑話家常。“我平日裏在長安居住的日子本就不多,可是每回過來總能遇見你,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如今你做了我的外甥媳婦,也許咱們原該就是一家人。”
宛蓉奉了茶,有些臉紅。“是夫人厚愛了。”
“你八歲那裏,我雖從一頭見你,就喜歡的緊。所以說緣分這東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是用強也沒用。韓夫人目光短淺,近在咫尺的姻緣卻松了手,為着莫須有的清譽,真是可笑。世人如何,端看品行就能分辨幾分。韓夫人不懂識人,見識淺薄,也不怪她,端看世家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都是利益為上。”
葉氏性情和善,說話也是直來直往,宛蓉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只低着頭,聽她說。
“我那姐姐姐夫走的早,膝下只有桓兒一子,自幼養在太後身邊。太後對他這個孫子特別的寵愛,從小和暮涼王一起長大不說,八歲便給他封了王。暮涼王是當今聖上的弟弟,也是太後最小的幼子,先天身子弱,常年累月的生病。雖說封了藩王,卻一直留在長安調養身體。”
她從沒想過要與這些王公貴族沾上什麽關系,只想過些平民百姓的生活,也不想去了解他們皇家家務事。與她而言,原本就沒有任何交集,只是以後不同了。
因着楚王提親的事,陳懷泫遲了些去江南。正好趕上他壽辰,長女攜夫婿到訪,給他賀壽,也賀宛蓉的婚事。
“大小姐和劉公子來了,小姐要出去見見嗎?”
“就說我有些風寒,不易見外人。”
“這個天氣風寒,小姐也是想得出來。”六月中旬的天氣,燕绡只覺得人都快冒煙了。
“這樣回便是。”
“好吧。”
宛蓉仍舊沒有做好準備,既然那麽多年未見,也沒必要再此時相見,便未去前廳待客。
這幾天一直沒看見延朗,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于是準備了些吃食,朝他的書房走去。
門前傳來一陣清脆爽朗的談話聲,聲音似乎很高興,也不知道延朗弟弟在和誰說話呢。剛想走過去瞧瞧,他們也正好迎面過來。那位身穿月白色長袍的男子略有些眼熟,果不其然正是楚王。
宛蓉微微怔了怔,片刻功夫便恢複常态,朝他屈膝道“見過楚王。”
許是楚王也沒想剛好碰見她,遲鈍了會才道“免禮。”
宛蓉默默往邊上後退兩步,給他們讓出一條路,等着他們過去。誰知楚王示意延朗退下,把她留了下來。
宛蓉一時局促不定,卻又退去不得。這條路通往老太太生前住的暖閣,平日裏倒少有人走動,此時更是空寂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
不知道楚王把她留下是何意,也不敢多言,不敢多看,只靜默不語。低着頭時,剛好可以看見他穿着黑色鑲金牙靴,?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