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風波再起
五月底,天還沒亮陳懷泫就去上朝了,回來的時候接近晌午。鐵青着一張臉,坐在書房裏一聲不吭。
佟氏見狀端了茶盞過去。“老爺怎麽了?”
陳懷泫接過茶盞,“鳳臺縣丞遞了折子彈劾我們私自終止婚約。”
“什麽?”佟氏眼前一黑。“咱們什麽時候同他們定親了?”
“當然沒有。”在連州時鳳臺縣丞只是詢問,他當時一口回絕,哪裏來的定親?
“鳳臺縣丞為什麽要上折子?他們這一道折子上去,咱們有嘴也說不清了。”佟氏焦急道。
“難就難在這裏。”他們悄無聲息上了折子,大臣們直接在朝堂議論了起來,這下估計都傳開了。
“聖上怎麽說?”
“聖上倒沒有聽信他一面之詞,定了再議。”
“怎麽會這樣?那咱們蓉兒怎麽辦,這可是毀人名聲的事。現在咱們正在同韓家議親,若是韓家知道,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鳳臺縣丞遞了折子的事情,一時間在京都傳的沸沸揚揚。
“你們聽說了,原來陳懷泫的小女兒,已經定過親了?”
“朝堂上都已經傳開了。”
“怎麽如今還在同韓家議親?”
“估計是看不上那九品之家,所以想要在長安找門親事,一女二議,真是幹得出來。”
“按理說陳大人口碑不錯,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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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是,那鳳臺縣丞都上折子了,還能有假。”
“這年頭,為了榮華富貴,當然什麽都幹的出來。一女二許,虧他們還是讀書人家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說的也是。”
佟氏來看宛蓉時,她正讀《孟子》,佟氏松了口氣,“外面的流言蜚語不要放在心上。”
“母親也說了是流言蜚語,這些年裏咱們家裏遭了多少流言蜚語,若是事事放在心上,恐怕咱們一家也支撐不到現在了。母親不必安慰我,我自己可以的。”
“是父親母親讓你受了這些委屈,沒有保護好你。”
“哪裏就委屈了,父親母親心裏的委屈又何嘗不是,父親仕途本就走的艱辛,母親一生操勞,無怨無悔。蓉兒從沒覺得委屈,也沒有任何怨氣,蓉兒相信真就是真的,假的永遠也成不了真的。事情總會有大白天下的一天,母親才不要放在心上就是。”
她本就沒有與鳳臺縣丞家的小子定過親,那彈劾的內容一口咬定是定了親,過了禮的,子虛烏有的事,無非就是有人借此刁難父親,看着父親起複,又想拉父親下馬而已,只是這招卑鄙無恥。
若是如了他們的意,找根繩子尋死覓活,又或者出家做個道姑,反而稱了他們的心。她偏不!
陳懷泫也氣的不輕,看似平靜的官場,實則暗流湧動,激烈又殘酷,雖說大丈夫又所為有所不為,可官場裏不是人人大丈夫,也不是人人都講君子之道。用這下三濫的招數,累及家人名聲,簡直就是無恥至極,又無可奈何。
夜晚,黑紗籠罩在整個天際,已經是夜深人靜。兩匹大馬在後門悄悄停下,戴着鬥笠遮面的人縱身下來。
“小姐,有人來了?”燕绡有些神秘道。
“什麽人?”
“小姐去了就知道。”
宛蓉輕輕推開房門,裏間坐着兩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士,這會已經取了鬥笠,燭光輝映着臉龐,父親也在一旁坐着。
“張先生,薛大哥!”宛蓉欣喜道。“你們終于到了,我還擔心路上會出什麽事?”
她奉了茶,“一路上可還安全?”
“我們走的是水路,并且白天休息,夜晚行船,所以沒出什麽事。”
“那就好!”
張言松喝了口茶,“你當初可是走了一步險棋。”
宛蓉垂眸道:“我已經沒有棋可以走了,險棋也是棋,只能試試看。只是連累先生去冒險,父親知道後,還将我罵了一頓。”
“你也是膽大包天,瞞着我做這麽危險的事。”陳懷泫道。想當初他大概也猜到了些,只是不大确定。後來去問時,宛蓉倒是如實召了。
“怎麽瞞得了父親,還不是被父親猜道了。”宛蓉輕聲道。
“你就不怕,我也像鄭文衍那樣臨時倒戈仲知良,将你的計劃洩了底?”
“先生是我的老師,從我拜先生為師的那一刻起,就深知先生的為人。先生重情重義,待我和親生的閨女也無差別,我願意相信先生。”
張言松笑了笑,當初宛蓉找上他的時候,他折服眼前這個姑娘的謀略。當然這個計劃是讓他去冒險,但是他甘之如饴。
在酒樓見過面以後,他便去了仲之良那裏,做了一名墨客。平日裏幫他代寫文書,久而久之,還會幫他做些假賬本。
“為什麽要找上歐陽大人?”
“我父親說過,歐陽大人,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只是一直想給王丞相報仇,揪出幕後黑手。若是讓他知道,兇手可能另有他人,想必一定會抓狂。”其實這也是她下的一個賭注,事實證明她賭對了。
父親一而再再而三的遇險,他們全家性命堪憂,總不能一直坐着等死。而且她相信,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宣宗皇帝一定會緊緊抓住。
事實也果然如她猜測的一樣,歐陽霖收到舉報信和賬本的時候,氣的手抖,立刻去見了聖上,他一定要把幕後兇手揪出來給王丞相報仇雪恨。
“來的路上還聽說了你的婚事,怎麽回事?”
“鳳臺縣丞上折子,誰也沒有想到。”
“一定又是那些人背後在搞鬼,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仲之良貪污受賄一案至今半年已久,一點進展沒有,派去的官員,都是怎麽去的怎麽回來,沒有人敢辦這個案子。如今聖上屬意大人兼任江南巡查使,督辦仲之良貪污受賄一案,想必那些人自然不肯坐以待斃,變着法的拖住大人,要拉大人下馬。”
“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出了這檔子事,除了他們那夥人還有誰?”
“是我連累了蓉兒。”
“父親說這話做什麽。”
“大人的心情我理解,咱們該想想怎麽才能證明那縣丞是品空捏造?”張言松道。
陳懷泫想了想,“倒是有一人可作證,便是連州刺史,情況如何那刺史一清二楚。只是連州路遠,來回都得一個多月時間。”
“路程遠倒不怕,只要最後能還小姐清白,總是好的。”
“我親自去趟連州。”
“薛大哥?”宛蓉道。“薛大哥這一路過來已經十分辛苦了,再趕往連州恐怕身體吃不消的。”
“我習武出身,早就習慣了,派其他人去,我也不放心。”
與此同時,韓夫人聞得有人彈劾陳懷泫還是關于宛蓉的親事,再未登門拜訪過,議親之事也就此擱置。
也許她的親事本就坎坷,注定此生孤身一人也未可知。
羅伊和燕绡時時刻刻盯着宛蓉,生怕她想不開,懸梁自盡了。她倒是沒有這麽想過,不過傷心還是有的。歷經了些風雨,便知道人生不如意事常□□。這就是人生吧,哪能事事順遂,本就是煩擾之事多些。
大約過了半個月,薛常帶着連州刺史快馬加鞭趕回京都,朝堂上親證沒有悔婚一事。是縣丞主動提起,二人只是口頭問起,并未議親過禮,鳳臺縣丞是誣告。
有了連州刺史的證詞,污蔑朝廷要員可是重罪,宣宗革了那縣丞的職,判了流放,又對陳懷泫加以安撫。只是這事帶來的影響并沒有過去。
原本佟氏有意宛蓉同韓烨接觸接觸,彼此多些了解,定了月中同游牡丹園一事。這事出了後,應邀的日子到了。韓夫人和韓烨并未出現,宛蓉與母親苦等了一上午。
眼見太陽已經越來越高了,宛蓉嘆了口氣,“他們是不會過來了。”
佟氏似乎還抱着希望,“再等等吧,也許是有事牽絆了。”
再過了一會韓府來了個小厮,言語閃爍。“我家夫人和公子有事在身,譴我來回夫人今日之約做罷。”
宛蓉繳着手中的帕子,聽着他的話,做罷的恐怕不止今日之約吧。
韓烨正在府中發着脾氣,“母親明明同陳家約好,這會子又偏不讓去。又是為何?”
“陳懷泫三番五次遭到彈劾,京都之人都看在眼裏,躲都來不及,你這傻小子怎敢還往跟前湊。”
“縣丞乃是誣告,朝堂上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母親為何還擔憂這些莫須有的事。”
“閨中女兒最重名節,即使那縣丞是誣告,這京都也都傳開了,上上下下一人一句,誰管它是真是假,咱們韓家祖上清白怎麽允許這樣的人進門。”
“母親見過宛蓉,對于她的品行如何,母親不是心知肚明嗎,再說母親看中的不是劉尚書的這層關系嗎?”
“話雖如此,只是畢竟這種事情傳開,也讓咱們韓府很沒有面子。若是沾了關系,以後還怎麽在京都立足呢?”
“日子是自己過的,咱們又何必在乎別人說了什麽。”
“母親知道你喜歡那陳家姑娘,只是這京都世家小姐多的是,長得好看的也不止她一人。咱們家不一定非她不可,烨兒再看看就是。”
韓烨最終拗不過母親,只能暫且做罷。
牡丹園裏,宛蓉正随意走着,心裏一時有些煩亂。
“要等的人想必是沒有來吧。”忽然一陣聲音飄過來。她因低着頭,心裏思索着別的,沒有注意到身邊何時多了一個人影。
擡頭望過去時,竟然是她,柳琴若。如今的太子側妃,柳江左的嫡長女。多年不見,她倒是沒什麽變化,依舊體态豐腴,綽約多姿。
宛蓉對她沒什麽好感,但是也不能失了禮數。微微屈膝,“見過柳側妃!”
“多年不見,你還沒有嫁人呢?難道還惦記着長安的世家公子?只可惜你這樣的名聲,怕是沒有哪家的公子敢要了。”
宛蓉緊緊咬着唇,“和你有什麽相幹?”
“這長安不歡迎你,有我在的地方,你就要退避三舍。”
“是,臣女先行告退!”
“本宮讓你走了嗎?”
“側妃不是讓臣女退避三舍嗎?難道側妃還想留着臣女喝茶不成?”
“這麽多年,你還是這麽盛氣淩人。”
“盛氣淩人的不是臣女,而是側妃。”
“本宮有資本,只可惜,你沒有,也不配有。”
“配不配的,也不需要側妃來指手畫腳。”
“小姐,夫人催我們回去了。”燕绡跑過來道。
“臣女先告退,不打擾側妃的雅興了。”
離開牡丹園,宛蓉嘆了口氣,“你倒是聰明。”母親明明早就回去了,她只是心煩意亂想自己走走,沒想到就碰到了柳琴若。
“奴婢就離開一會,回來就看小姐和柳側妃在那裏僵持許下,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随便想了個理由。”
“這麽多年過去,側妃倒是一點也沒變,和從前一樣。”
宛蓉嘴角輕輕上揚,“我累了,想休息會。”
又過了些時日,韓烨不知為何忽然被邊關緊急召回,韓夫人更是絕口不提過禮的事,佟氏上門兩次,均被打發走了。陳懷泫意識到宛蓉的親事已經拖不得,再拖下去,怕是都沒有合适的姻緣了。
宛蓉卻一點不着急,既沒有,那便是命裏沒有,何須在意。
燕绡正在給她梳着頭,“韓家公子看着也是個有血性的,沒想到是繡花枕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