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傾身相救
“是我!”他打開了火折子,一束熒光在暗夜中照耀起來,輝映着他的臉!
“王爺?”宛蓉拿着簪子的手還在發抖,看着他的臉,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楚王。
剛才只以為是山匪,心底害怕又無助,想着跟他同歸于盡去死罷了,才會用力地将簪子刺向他。
“別怕,是我!”楚王拍了拍宛蓉的肩膀,從她已經僵直的手指中取下簪子。“這東西太鋒利了,小心傷着手。”
“王爺怎麽會來這裏?”宛蓉仍舊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天家貴胄,竟然突然出現在這裏,他不是應該在客棧嗎?
“我的人一直跟着你,路上見你的馬車被丢棄在一邊,就知道出事了。”
“跟着我?”宛蓉有些疑惑,腦海裏一片混沌。
“出門在外,你身邊的人太少了。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快點離開這裏!”他扶着宛蓉起來道。
走廊外面火光沖天,到處都是刀光劍影,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氣味。
“燕绡和羅伊,還有莊清,一個孩子。”宛蓉停下腳步,和他們分開的時候,他們還被關押在石室裏。
“自會有人去救,你不要擔心,先下山再說,這裏不宜久留。”楚王道。
宛蓉看着他眼底的肯定,他是王爺,自然不會诓她。當下也不再猶豫,跟着他一路下山去了。
玉霞山上的大火足足燒了三天才熄滅,她握着手裏的簪子,隐隐有些咳嗽。死裏逃生,劫後餘生,也不知道這是第幾回了。
燕绡見狀端了杯茶水過來,“小姐,喝點水!”
宛蓉飲了幾口,才覺得好一些。從山上下來後,便一直病着,大約這回是真得吓到了。
床榻上是一張狐皮被子,十分禦寒。這是楚王派人送來的,她盯着那狐皮看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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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清呢?”
“羅伊帶出去玩了,似乎她很喜歡那孩子。”
“大約是身世的緣故。”那孩子的身世和羅伊有些像,多少有些同病相憐吧。
傍晚時分,宛蓉站在楚王的門前,朝他的近身侍衛道:“麻煩替我通傳下,我想見你們家王爺。”
沒過一會,那侍衛掀開簾子,“我們王爺有請。”
走進客房裏,見楚王在伏案前坐着,正低頭揮動着墨筆,寫寫畫畫。宛蓉未敢打擾,只在一旁候着。
楚王擡起頭,見她站在那裏。“你怎麽起來了,應該再養養才是。”說着,放下筆墨。
宛蓉微微屈身,“已經好了些,王爺救了我兩次,自然應該過來拜謝。”
楚王點點頭,“想必你也吓壞了。”
“是,所以多謝王爺救命之恩。”長這麽大,雖然經歷也不少,被人劫走卻是第一遭,現在想來還心有餘悸。
“你身體不好,別站着了,坐下。”話音剛落,便有侍衛搬了把凳子過來。
宛蓉微微屈膝,“我來只是有幾句話想告訴王爺。”
“你說!”
“玉霞山的劫匪跟郡守有勾結。”
“當真?”
“小女不敢撒謊,我曾親耳聽到。燕绡和羅伊,她們都可以作證。另外先前官府丢了十萬兩官銀,也是郡守透露給他們的。”
“這個闾航,真是膽大包天!”楚王道。吃着他們天家的飯,還砸他們天家的鍋,勾結山匪,盜取官銀,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見他有些動怒,宛蓉道,“不打擾王爺了,小女告退!”
“等等!”
她回過身,“王爺有事嗎?”
楚王沉吟了會,“現在覺得好些了沒?”
“好多了,多謝王爺挂心。”
“如果需要本王做什麽,盡管說就是。”
宛蓉想了想,的确有一事,想請楚王幫忙。“前些日子小女路途中救了一個孩子,那孩子的父母都被山匪逼得掉下懸崖。現在就剩他一個人,無依無靠。小女帶着他不方便,還要麻煩王爺給那孩子尋個去處。”
“那孩子是莊清?”
“是!”
“好,本王答應你。”
“多謝王爺!”
這幾日楚王進進出出,十分忙碌。衡陽郡守闾航勾結山匪,奴役百姓,盜取官銀,直接判了斬監候。楚王帶人清洗了玉霞山,劫匪死的死,問斬的問斬,八百裏玉霞山也終于回歸平靜。
“聽楚王的近身侍衛說,那群山匪原本也是衡陽城的百姓。日子過不下去,想要活命,這才上了山。奇怪的是,他們明明就是被郡守逼的走投無路,才落草為寇。最後竟然還要勾結官府,對百姓行兇,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宛蓉嘆了口氣,在強權之下,只有兩個選擇。要麽妥協同流合污,要麽誓死對抗到底。很明顯,他們選擇了前者,向強權妥協。
這世道向來這樣,加入他們,還是對抗他們,是件耐人尋味的事。
父親正是不願意做這樣的人,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排擠。然而那些山匪最終還是妥協,成為了貪官污吏手中的劍。
“也是可憐人!”燕绡道。
“那些枉死的百姓才是真得可憐!”
世道如此,誰的日子又好過了呢。莊清的父母,悅萊客棧的夥計,日子也是一樣的難捱。
人總應該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從犯下罪惡的那一刻開始,命運就已經刻化好。他們或許曾經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兒子,父親。無路可走,逼不得已才上山落草為寇。
但是那些枉死的普通百姓們又何其無辜,總不能因為自己受到了傷害,就把手裏的屠刀對向那些手無寸鐵的人,成為下一個惡魔。如果是這樣,那這個世道就真的好不了了。
一縷陽光灑在身上,暖暖的,久違的天空終于放晴了,積雪也慢慢融化。這天一早,宛蓉便上了馬車,已經在衡陽耽擱了這麽久,現在真的該啓程去連州了。
楚王送她上了馬車,“路上小心些,我的人會送你到連州境內。”
有了前幾日山匪的事,宛蓉便也沒有拒絕楚王的好意。畢竟有他的人馬在,路上要安全得多。
“多謝王爺!”
他點點頭,“路上保重!”
有楚王的兵馬護送,路程快了很多,只花了兩日便到了連州家中。
宛蓉和父親母親已許久未見,他們的臉上悄悄布滿歲月的痕跡,鬓角微白。只是父親那挺拔的身姿依舊未變,延朗弟弟也長大了許多。
家人見面總是格外感慨,想起老太太長姐都還在時,家中又是何等的熱鬧。如今父母垂老,家道中落,長姐遠嫁長安,只剩下她和延朗承歡膝下,這其中的凄涼酸澀又與何人訴說。
佟氏身子越來越不好,總是深夜咳嗽不止,無法安然入睡,說最虧欠的就是宛蓉。
因為宛儀代替她嫁給劉紹的事情,佟氏很為難。宛儀自小在長安生活,養在身邊的日子本就不多。所以在佟氏的心裏,一直覺得虧欠長女。
對于這一點,宛蓉從來沒有怨怼過母親。明白母親的難處,也明白母親對長姐的虧欠。讓她不得已寫了那封信,成了母親心裏永遠得痛。
她自小養在佟氏身邊,但凡佟氏能親力親為的,從來不假手于人,所以從未覺得那是母親的私心。
若不是父親突然下馬,宛蓉想她仍舊是歡樂無憂的世家小姐。在父親母親,祖母的呵護下,平安長大,幸福的渡過她這一生。
沒有東奔西走,也沒有颠沛流離,更沒有陰差陽錯。很多事會是按部就班,他們還是幸福的一家,敘敘天倫之樂。祖母,也不會那麽快離開他們。
如今她已十五有餘,佟氏說再不議親就要耽誤了。看着女兒穿上嫁衣,有個好歸宿,是每個當娘的心願,所以此番接她來連州也是為了能夠尋個妥當的親事。
連州刺史有個小兒子,與宛蓉年齡相仿,尚無婚配。陳懷泫與那刺史倒是投緣,兩家有意結秦勁之好。奈何那小子得了勞病,一病不起,議親的事情就此作罷。
連州下屬有個鳳臺縣,鳳臺縣令的兒子也到了議親的年齡。縣令主動上門來說的時候,陳懷泫卻一口回絕了。他的女兒雖比不上天姿嬌女,卻聰慧至極,如今怎肯屈遵一介縣丞家了。
佟氏來與宛蓉說的時候,她倒是無所謂的。以前只一心認準劉紹,覺得他就是今生良配。誰知造化弄人,命裏和他沒有紅鸾星。
既是和劉紹無緣,那麽嫁誰不是嫁呢。這人生在世,家世不過過眼雲煙,虛幻飄渺,一切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如什麽也沒有,幹幹淨淨,倒樂得輕松自在。
後來宛蓉在集市上遠遠見過他家小子一面,端端正正,平頭整臉的樣子倒也過得去。
“小姐,走了這麽久,休息會吧。”燕绡從身後道。
宛蓉擡頭看着遠處重疊的山巒,接過燕绡手裏的帕子,擦了擦汗。“從前在金陵沒有見過這樣的美景。”
連州雖然偏熱些,但是這裏民風淳樸。随處可見的山峰,漫山遍野的鮮花。還有父親送她的那盞琉璃燈,就源自這裏。
後來宛蓉在大街上看到的時候,卻沒有第一次得到的那種欣喜感。原來喜歡的東西,也會發生變化。
這裏雖然窮苦些,不得不說,真是個好地方。她現在已經不是什麽千金小姐,每天自由自在。可以常常出來,逛逛集市。還可以欣賞一下,這連州山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