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精的自我修養

第57章 點石成金2

許遜花錢如流水,根本不知道自己大手大腳撒出去了多少錢，他幾乎救助了一整個夜郎國的可憐人，然再富庶的商人,如此揮霍下,也成了窮鬼。

鄭玄離冷酷無情地打斷許遜的哀求：“自己想辦法,若是無法用方才所言的法子封印貔貅,你就另尋他法。”

許遜聞言喪氣道：“另尋他法？來不及了,貔貅本體就要出世了，若是到了今夜子時陰陽交彙之刻,我不能封印貔貅，怕是師門也會牽連，被漢室天子問責。唉，老天不公,為何只有我的血統能引出貔貅，若是師叔祖出面,貔貅怕是能被當場轟殺吧？”

鄭玄離看了一眼審視地看過來的孔淩霄,把問題抛回去：“你說呢？”

“師傅說過，是因為我身具財氣,會吸引吞金獸。而師叔祖您有成神的資質，帶着鎮魔氣息，任何魔物隔着十裏遠都能嗅到您的氣息，就不會再冒頭，因此這個任務只有我能完成。可若是我引出貔貅,師叔祖是不是就能動手救下無辜人了？”

“可。”鄭玄離對他的回答表示滿意。

見鄭玄離神情舒緩，許遜又生出希望：“今夜子時就是關鍵時刻,在谌龍山和雪鳳山交界,也是九州地脈交彙處,貔貅就會借勢而出，只有不足三個時辰，我就算想鑄造金像，也無法運金子過來。師叔祖……”

師門教導他，道者該以蒼生為重，許遜也知道聚集錢財鑄造金像才是重中之重，可是那麽多無辜的民衆啊，若是貔貅出世，那些被夜郎國君主動獻祭的人，都會成為貔貅的食物。

他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只是一些掙紮求生的苦命人，卻因遇到殘暴的君主，就連來生都要被抹去。

所以許遜寧願散盡家財，将目光所及的人全部送出去，送到不會在貔貅現世後被抓獲吞食的安全地方。

他的顧慮，鄭玄離哪能不懂？此時師門也在竭力疏散人群，連和道門疏遠的近光寺寺院的和尚都被說服出動來救人。

但是杯水車薪，貔貅現世的消息來得太突然，他們也只疏散了少量人群。

大部分人寧可死在故土，也不相信會有怪物傷害他們。他們信奉着自己的君王，忠于國君，根本不相信他們當做君父的國王，會為了得到無上的權利做出那麽可怕的事情。

還是許遜靠着財力引誘，才讓更多的人離開這片被魔物的陰影籠罩的地方。

此時，許遜看着面沉如水的鄭玄離，再次哀求道：“師叔祖，我聽聞你自創了一門點石成金的術法，可否授予弟子？弟子立即用這術法制造兩尊金像，這就去引出貔貅。”

點石成金？

孔淩霄一怔。

許遜，點石成金……

此時他突然生出一種微妙的錯亂感。

他怔怔地看着許遜，又看向身邊小道士打扮的鄭玄離。

因，果。

循環。

從遇到許遜之後，這個倒黴又窮苦，和鄭玄離結緣得莫名其妙的青年，命運的最後一環正在眼前扣上。

孔淩霄張張嘴想說什麽，最終卻沉默了。

鄭玄離像個走劇情的NPC，眉頭皺緊一臉不贊同，但依舊盡職盡責解說道：“點石成金的術法是牽引來地脈中的黃金，将之聚集于一處，并非憑空出現。今日挪用一點，他日你的財富就會少一點，你可知道，點石成金的代價是什麽？”

萬物皆有障，道家講究缺一門，道者無法窺視自己和身邊親近之人的命途，也是因為障。

業障。

財運，命理，皆在內。

不破道，只借勢，這是所有入門的道家所學的第一課，遵循天道，順應天道。即使是萬不得已要破道，也得尋求适當之法。

點石成金就是破壞了道，提前透支財運的破勢之法。

破道的代價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于是乎，師傅曾對許遜耳提面命過，不得已時不可以破道之法做事。

許遜本以為自己會一生遵循師命，沒想到這一次師門任務，他卻不得不違背誓約。

他想救人，救下所有人。

許遜跪倒在地，五體投地，誠懇勤勉。

“弟子知道，此法挪用的是施術者本人的財運，透支的是我的錢財。弟子還年輕，有信心在以後賺取出兩尊金像的錢，懇請師叔祖将此法授予我！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夜郎國如此覆滅，弟子當初西行至西域，倒賣夜明珠的錢，就是在夜郎國賺取。他們于弟子有恩，我必須得救他們啊！”

他手心朝上，手背朝下，面朝大地，背對晴空，對着鄭玄離又行了一禮。

鄭玄離看着面前的許遜，最終道：“好。”

話音落，他擡手，一點金光從掌心飛出，沒入許遜眉心。

“如你所願。切記，禍福相依，謹言慎行，勿妄自尊大，不然禍及他人，累及自身後世。”

許遜聞言松了口氣，再行跪拜：“弟子遵命。”

他起身，又道：“這匹馬弟子予與師叔祖與祖師娘吧，師叔祖，你怕是要避讓一二，免得驚擾貔貅。待弟子施法引出它，您再來封印才是。”

師叔祖本體特殊，最好距離谌龍山和雪鳳山越遠越好，如此才能解除貔貅帶來的後患。

“好，你且依照心意行事去吧。”

許遜在荒原上漸行漸遠，漸漸地變成了烏鴉群裏的一只小黑點兒。

孔淩霄目送許遜離去，這才擔憂道：“你為什麽要讓許遜依照心意去做？這裏是噩夢輪回，他所作所為，都會使他遇到危險。”

鄭玄離搖頭：“避不開的。這就是許遜曾經的劫數，也是他十世貧窮的源頭，我所為只是順勢，并沒有改變曾經發生的一切。我方才觀相，看許遜并無危險，是心誠則靈之相，本應無所礙。”

他這般說着，只是面色極為凝重。

孔淩霄理了理發辮，嘗試上馬追趕許遜：“可是并不是無所礙，會出大問題，不是麽，我們得去救他。”

許遜陷于噩夢輪回，只有接近他，才知道他到底遇到了什麽危險。

孔淩霄說的沒錯，當年許遜的确是因此身隕，劫數開啓。

明明在他離開之前，鄭玄離數次觀相掐算，看他神色氣運，确認許遜所言就能做到，是馬到成功之勢，福氣充盈眉間，鄭玄離這才放心的送他離去。

哪料，卻等來了許遜的死訊。

那個古道熱心的青年道者，死在了貔貅的攻擊下，英年而逝。

等師門供奉的弟子牌位斷裂時，鄭玄離才發現問題。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錯了面相。

自那以後，鄭玄離只看災禍，不看吉兇。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在至關重要的時候看錯了許遜的面相，但是再無人能回答他。

許遜死無全屍，神魂破碎，等鄭玄離等人趕往任務之處，也只尋到了他的一絲魂魄，身形淡薄的魂魄呆呆地坐在荒原上，反複地問道：“為什麽，為什麽？”

許遜破碎的神魂中沒有自己遇害的絲毫信息，沒有執念，沒有怨恨，只有困惑，還有因點石成金之術提前透支了財源的貧窮氣息。

鄭玄離的師兄弟們費勁心力才搜尋到許遜的三魂七魄，将之超度往生。

自那之後，世上再無散財救世的許大善人，但多了一個窮神附體的憨厚青年，和一個困惑的鄭玄離。

鄭玄離在許遜遇害後就擒獲了貔貅，然而貔貅卻直言殺害殺死許遜的是它，但使得許遜屍身消失，魂魄破碎的并不是它。

鄭玄離将貔貅封印後，就将自己的財運封住以保許遜，也隔絕了貔貅再吞食金玉獲取力量，直至貔貅的力量于鄭玄離融為一體，他也沒能從貔貅口中得到另一個答案。

鄭玄離非常困惑，當年到底是什麽人害死了許遜？

為何許遜被殘害至死，甚至魂魄都被撕碎，死後卻沒有産生任何怨恨和執念？

這不正常，他本沒機會回朔時光探查一切，但是現在噩夢輪回開啓，他終是能借由輪回十世後，魂魄已經完整的許遜處得知真相。

那一切還刻在許遜的靈魂中，當是他魂魄中最極致的惡了，所以許遜的魂魄深處絕對有當初的記憶。

讓窮神的元寶狠狠地砸許遜也好，帶着許遜一起出門也好，都是為了這一刻。

甚至連将許遜帶入夢境的蜉蝣，也是鄭玄離提前準備的，只是借由東方婧之手釋放出來罷了。

也是為了驗證一個猜想。

待許遜離開後，鄭玄離身形就發生了變化，小童轉瞬身軀拔高，變成一個古銅色肌膚，一臉絡腮胡子的高大男人。

他走向許遜留下的馬。

孔淩霄正在和馬镫奮戰，短胳膊短腿的，死活爬不到馬背上。

鄭玄離失笑，他胳膊一伸将小小的孔淩霄抱起，一手握住缰繩，足蹬馬镫，長腿一邁，利落地翻身上馬，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孔淩霄面孔朝着自己放在前面，一抖馬缰繩：“駕！”

當初因為本體拖累，無法護門中小輩周全，這一次，他自己化身魔物，且親眼去看看，當年谌龍山和雪鳳山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