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點石成金1
據被帶入噩夢輪回的人所言,他們是被神秘力量影響,集體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被引導着舉行了一場名為噩夢輪回的考驗人性的游戲,在游戲中遭遇了各種惡意,在惡魔的引誘下,一步一步走向了崩潰。
即使被解救出,那些傳銷罪犯大部分都有了精神問題,他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類和活物,時刻擔心親友會殺死他們,就那麽膽戰心驚地生活了多年。
那件事魔物引發的騷亂,正是孔墨處理的。
據說噩夢輪回發動地無聲無息,所有人在夢中就被劫掠到另一個世界,起先沒人發現異常,直到身邊的人褪去人皮,化身惡魔大開殺戒。
最終,連孔墨都無法勘破具體發動機制,和惡魔收割人類的意圖,但是現在……
清澈的眼眸瞪大,孔淩霄環視周圍的蜉蝣,視線落在籠罩住整個空間的結界上。
“蜉蝣,山神的結界,夢魔。原來如此,這不是一個魔物發動的力量,而是兩到三個魔物一起合作,用結界割裂出另一個時空,再用夢境将人的神魂困住,所以入夢者才會覺得自己穿越了。”
要救出被困在噩夢輪回中的人,要麽等着他們經過一輪輪殘酷的考驗回到現實,要麽就是——
自己也進入噩夢輪回接受考驗。
山神來者不善,目标就是所有的獵魔人,甚至是以殺死所有獵魔人為目的而行動的,等待噩夢輪回考驗結束根本不可行,為今之計,只有自己也進入噩夢輪回。
孔淩霄握住一只蜉蝣,對鄭玄離道:“我要進去救孔白和許遜他們,你要一起進入夢境看看麽?”
“那裏也許是一個充滿惡意的世界,沒人值得相信,到處都是惡魔,連你想救的人也會殺死你,你還會決定進入嗎?”
鄭玄離這麽說着,但手中也捉住了一只蜉蝣。
孔淩霄笑了:“會。因為你告訴過我,要用心看,是惡魔還是惡人,是朋友還是夥伴,我會用我的眼睛看,用心去看。若是魔物,我會将之斬除,若是好友,我會将他們帶出困境,這就是我需要做的,有你陪伴,刀山火海,去又何妨?”
鄭玄離握住了孔淩霄的手,挑眉道:“既然如此,那麽我們就一起進去見識一番。”
孔淩霄打出一張符篆,指尖一點:“入夢引,以神魂為引,帶我們去被困的最深,此時最危險的人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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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篆閃爍着毫光,指尖的蜉蝣沒入掌心,庭院中的兩人同時進入了山神編織的夢鄉。
意識浮沉許久,再睜開眼睛,兩人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入目是一片焦黑的土地,被燒焦的樹木蕭瑟地伫立在地面上,樹枝上黑壓壓的蹲着一群又一群的烏鴉。
驟然出現的兩人驚動了鴉群,烏鴉嘎嘎叫着,成片成片地飛起,在兩人頭頂盤桓。
能嗅到空氣中逸散着一股特殊的腐臭味,目光所及,荒原上亂石嶙峋,觸目驚心。
石頭堆下方,隐約能看到一些血漬,一只烏鴉落到了石頭上啄了啄,石頭堆滾落,露出下方一段段白骨,有的骨頭甚至還挂着些血肉,空氣中的腐臭味皆因此而來。
這些亂石,明顯都是墳冢。
“這裏就是噩夢輪回中麽,當真殘酷,也不知道我們的考驗是什麽。”
出口聲音稚嫩,孔淩霄察覺自己軀殼有異。他回頭看向身邊,就發現站在身邊的不是鄭玄離,是一個身着玄衣,五短身材的小童。
那小童約莫七八歲的模樣,眼眸圓潤但眸色淺淡,雪膚薄唇,長發束成成年男子的發髻,做道士打扮。發髻上戴着玉冠,後腦勺還垂下一條玄色發帶,自發髻到眉心綴着一顆紅通通的上品瑪瑙,襯得小童面容越發精致,宛如仙童降世。
孔淩霄目瞪口呆,他伸手去摸小童的發帶:“你是鄭玄離?”
小童淡淡瞥他一眼,神色莊嚴肅穆,竟有種不怒自威,風華天成的氣勢:“不是我,還能是哪個?”
“哈哈哈哈,你變成了小孩子!”孔淩霄忍俊不禁道。
就見鄭玄離化成的小童勾唇一笑,眼波流轉隐含銳利,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一般童子:“你不也一樣?”
說着,他捏住孔淩霄揪住自己發帶的手。
鄭玄離對面站着的,也不再是熟悉的年輕獵魔人,而是一個披散着大半靛藍色長發,臉頰亂發兩側用五彩的絲縧編織成小辮束在後腦勺的異族孩童。
此時孔淩霄的妖族模樣徹底顯現,碧色的眸子,一身花花綠綠的裙子,頭頂還別着一根孔雀翎羽并銀鈴铛做裝飾,偏生他的眸子又大又圓,是标準的杏核眼,看起來分明就是個精致可愛的小姑娘。
鄭玄離捏了一下小小孔雀肉嘟嘟的手:“我的小媳婦兒!”
“唉?”
孔淩霄眸子瞪大,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再看看背着把桃木劍,腰間挂着一支竹笛的小道士,才發覺自己的打扮更奇怪。
他穿着花裙子不說,還露胳膊赤足,手腕上纏着一只有氣無力在吐芯的小蛇,腰間挂着葫蘆和小匣子,裏面有活物在窸窸窣窣的動彈,連腳上和小腿上都叮叮當當地挂着一串串銀鈴。
他覺得腦袋也有些重,擡手摸了摸,發現頭發裏也編着一些銀飾。
孔淩霄确定了自己的新身份:“我莫不是變成苗疆的蠱師?”
鄭玄離從上而下端詳他,笑道:“恐怕是。”
孔淩霄摸摸腰帶上挂着的小瓶子:“蠱師早就失傳,沒想到我在噩夢輪回中能當一回蠱師,倒也算是幸事。”
進入噩夢輪回自帶一秒換裝,甚至各種細節都全部到位,怪不得當年被魔物帶入噩夢輪回的人會以為自己穿越了。
鄭玄離四顧,看着結在樹上豐碩的烏鴉,再看看亂石下的枯骨。
“幸事麽?看看這四周,生于亂世,我們兩個又變成了童子,怕是大大的不幸了。”
這裏是古戰場,還是被戰火焚燒過一次,屍骨草草掩埋的戰場。
遠處似有戰争的號角響起,“嗚——”一聲長長的嗚咽,樹上的烏鴉卻似聽到了進食的召喚,烏拉拉地起飛,朝號角響起的地方而去。
漆黑的群鴉盡頭,一人騎着馬晃晃悠悠而來,拖長了調子:“烏鴉,都是烏鴉。嘿,倒黴,倒黴!”
那人說着,摸出手中的葫蘆喝了一口酒,看向亂葬崗。
而後他就看到了兩個站在樹下的孩童。
那人趕緊将酒葫蘆別回腰間,一夾馬肚子,吆喝道:“嘿,小鬼們,這裏不是玩的地方,天黑了,趕緊回家!”
馬兒疾馳而來,站在荒原上的兩人齊齊看去。
來人穿着一身褐色布衫,腰間挂着一塊木牌,馬匹飛馳之時,木牌和酒葫蘆撞擊,也讓腰上挂着朱色穗子的玉佩随之擺動。
視線上移,等看清那人面孔,孔淩霄不禁大吃一驚。
長發抹額,微微耷拉的下眼角,嘴角總是噙着笑,面容清秀和善,膚色卻比現實中深兩個色號,是健康的古銅色,這人竟是倒黴鬼許遜!
然噩夢輪回中的許遜卻是俠客姿态,神色肆意,策馬到孔淩霄和鄭玄離身邊後,眼睛一瞪:“唔,你們兩個有些眼熟,難道我許真人見過你們?”
“沒見過。”鄭玄離冷冷道。
“沒見過麽?”許遜眯眼,看着冷漠的鄭玄離,打量他的裝扮,忽而驚喜地拍手,“你是我的那個誰……那個……我認得你!”
孔淩霄看許遜這副模樣,心說鄭玄離該不會倒黴的變成了許遜的小輩吧?
卻見許遜翻身下馬,深深叩拜:“師叔祖,祖宗,你又施展神通變了模樣了?嘿,可你的眼神我認識,沒想到弟子許遜竟有幸能看到您!您也得了消息,前來夜郎國探查麽?”
“嗯。”鄭玄離矜持又冷漠地點頭,把許遜伸過來的狗頭摸了摸:“探查得如何?”
許遜唉聲嘆氣:“師叔祖您不知道,我光度化被戰火波及的平民就夠嗆。唉,這夜郎國國主招來魔物,主動挑釁漢室,我觀之漢室氣運未絕,但是夜郎國,氣運卻是要被漢室吞沒了。只可憐了這些平民,什麽都沒做,就被夜郎國王室獻祭給了貔貅,死都死得不安穩。”
孔淩霄聽得那聲石破天驚的師叔祖就懵了,看看小道童模樣的鄭玄離,再看看風華正茂的許遜,又看看鄭玄離,最後再看看一臉乖巧的蹲在地上的許遜。
他不由沉默了。
許遜的師叔祖到底是個什麽人,會變化成童子模樣和小輩相處?
卻見入戲太深的鄭玄離搓着比他高比他壯實的許遜的狗頭,一副抓住機會使勁占便宜的模樣:“你有錢麽?”
小道士身上若有若無的仙氣被破壞殆盡,又變成了孔淩霄熟悉的那個人,使得孔淩霄忍不住搖頭。
許遜拿出自己的腰包,翻個底朝天,就只倒出一枚五铢錢。
許遜臉紅道:“弟子太窮了,買馬已經耗盡了銀兩,師叔祖可是有什麽吩咐,弟子這就用道術卻賺取些錢財給您花用。”
孔淩霄看着許遜,心說這人的貧窮,原來是個即使在噩夢中也擺脫不了的設定。
鄭玄離聞言卻冷冷道:“你若是将那千金美酒少用些,也不用如此拮據。要制服被夜郎國召喚出的貔貅,方法簡單,只需用大量金錢誘之,就可将之擊敗封印,999足金效果最好,寶石次之,最不濟也得用大量銀子,你可能做到?”
許遜低頭:“師叔祖說言正是,只是這酒酒酒足金又是什麽?”
“純金。”
“師叔祖果然學問高深!是弟子見識太少,師門讓弟子前來收服貔貅,正是因弟子家財萬貫,有此等財力,可是弟子先前看夜郎國人太過可憐,忍不住将家財散了出去,助他們出逃安生。”
孔淩霄聞言吃驚道:“什麽,許遜,你竟有家財萬貫?”
許遜這才注意到孔淩霄,端詳一陣,覺得這小童雖神态老氣橫秋,但長得着實靈氣逼人,不由心生喜愛,忍不住去摸孔淩霄的腦袋:“當然,我可是大漢第一富人,我自西域倒賣香料葡萄酒,賺得可都是金子和珍寶!”
孔淩霄嘆氣:“真是個離奇的夢。”
這個夢可真有點脫離現實了,十世窮鬼許遜自己沒察覺夢境的問題麽?
許遜還在傻樂:“師叔祖,這又是誰,是你路上撿來的童子麽?我看她小小年紀,竟還是個蠱師呢。”
鄭玄離一把打開許遜的爪子,把孔淩霄的手握住:“這是你的祖師娘,別僭越冒犯!”
孔淩霄玉白的小臉一紅,卻沒否認。
許遜聞言,頓時駭得面色大變:“祖師娘?師叔祖,你竟也會動凡心!您不是修的無情道麽?不得了,當真不得了!這世道難道真的是要大變了不成?”
鄭玄離臉黑:“哪有什麽無情道,不要胡說。”
孔淩霄看鄭玄離當真一副祖宗派頭,有模有樣的,讓人下意識會忽略他童子的五短身材,再看看自己,不由扼腕。
憑什麽鄭玄離被當做老祖宗畢恭畢敬的對待,他就只能被當成可愛無害的小女孩?
太氣人了!
許遜啧啧稱奇,圍着孔淩霄轉了好幾圈,最後又行叩拜之禮:“祖師娘在上,道祖也得感謝您能降服了祖師爺呢!待二位長大舉行大典,弟子許遜必獻上一座金屋恭賀兩位!”
鄭玄離聞言冷酷道:“金屋,呵,若解決不了貔貅,你一直被困在這裏無妨,我們要是被你牽連,你不如幹脆獻上你的狗頭好了。”
許遜也不知道到底沾染了多少蜉蝣,竟是被送到了十世之前,孔淩霄只以為這是一個荒誕的夢境,卻不知道,這是當年許遜的死劫。
若是破不了劫,許遜就會被一直困在這個夢境中,再一次應劫而死。
進入許遜夢境的鄭玄離和孔淩霄也會被困。
眼看得一貫沒任何人情味的師叔祖竟是發怒了,許遜似乎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不由吞吞吐吐坦白道:
“師叔祖,我本來想用家裏的金子鑄造兩座金像引出貔貅再鎮壓。可是入了夜郎國,看得這些人因為天災沒有收成,忍不住就施粥行善。又看他們死得都不安穩,遂請了和尚們來超度。更有婦孺流離失所,我又贈予銀錢引他們逃生。等我安置好這些人,才發覺錢已經不夠鑄造金像,師叔祖,我……我……”
他沒錢制服貔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