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人般溫柔撫摸着追魂的鬓發:「每回我殺人,都會在屍體旁邊,留下一朵萱苑。因為他們的親人,在每一具屍首出現後,會再一次記起對兇手的恨,我要他們一直一直,活在恨的煎熬裏。」
「明白了。」
追魂也笑了,反手掐在無形的喉嚨。「門外的東西就是為了讓恨了多年的人找上我,是吧?」
無形吻了吻追魂的側臉,毫不在意自己的命門被掐在他指尖。「反正您也不在乎多背幾條人命,不是嗎?我的第九十九個客人。」
買命的,是主人;送命的,是客人。
只是交易,殺手的交易。
無形的手,緩緩滑入追魂的衣內,搓揉球狀的乳頭,看着追魂受辱的表情,滿足微笑。
「放心,我會讓你很舒服……舒服地死去……」
穴道被封,追魂被褪去衣褲裸身抱上床榻,簡陋的床板随着每個動作嘎茲作響。 無形愛撫的動作很輕很柔,像在擁抱情人,就連緊窒的後庭也耐心開拓,直到能納下自己的巨物。
喘息、撞擊,呻吟透過簡陋的牆垣在夜裏蕩漾,兩具雄性的肉體激烈交纏直至天明。
一如十七年前,他第一次踏進這間屋子的晚上,被男人壓在床上侵犯,直到多年後,當他再也不具有少年的樣貌後,才終于從每夜每夜的侵犯中解脫,因為迷戀男童的追魂不再對他的身體有興趣。
所以,這一夜,是羞辱、更是報複。
天色漸亮,無形下了床,對着追魂道:「再過不到兩個時辰官兵和武林人士就會找到這裏,若不想被一群男人淩辱,就自己想辦法死。」
「第一百個……是……是誰?」
粗啞的聲音,執意要得到最後一個答案。
無形眼裏,透着猶若深淵之底的暗黑,沉默許久後,字字含恨道:「顧、逢、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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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魂的眼睛驟然瞪大,直到無形拿了劍離開小屋許久,直到聽見遠處傳來怒罵咆哮快速逼近的衆多腳步聲……
「哈哈哈哈哈——」
追魂翻身坐起,笑得痛快。
原來他養的不只是條毒蛇,還是條心計深沉的蛇妖;原來失憶全是假象,他用無辜單純的雙眼搏得了活命的機會,甚至騙走了他高深的武藝。
從一開始,自己就是無形殺人名單上的第九十九位,而第一百的位置也早就想好——給無形,亦即顧棠的親生父親——顧逢霖。
「好!好!好!」
連疊三聲,追魂用盡全身力氣沖出小屋直奔山頂。
崎岖的山路上他片刻不停地奔着,即使身體已無法負荷也不停止,就這麽一直奔向這座山中唯一一道飛澗奔流的瀑布。看着長如白錦直奔谷底的瀑布,追魂無視後方挾恨追來的一群人,等着,等着所有的腳步聲全往自己站立的地方靠攏。
他的驕傲,不容許他死在這群實力低下的人手中,這世間唯一能取他性命的人,只有他自己。
追魂縱身躍入瀑布,在錯愕與怒罵交錯聲中,被激烈的水勢帶向谷底。十天後,距離山腳五裏外的河床邊,發現了面目難辨的男屍,最後只從屍體身上殘破的衣料,勉強确認就是多年來殺人不眨眼的兇手。
卻沒有人,知道這具屍體真正的姓名……沒有人……
扶緣
京城
眉月斜倚,宛若柔弱美人輕倚情郎胸懷。
月亮,亘古萬年從未變過,看照着夜的漆黑。每個地方看到的月,雖說是同一個月,卻仍讓擡頭仰望的人,有着不同的感受。
比如深山裏的月,是靜谧的;城裏的月,是繁華的;異鄉的月,則讓人忍不住流淌思鄉之淚。
墨黑的紗帽下,無形仰看眉月,等着這次委托交易的「主人」。
緩慢遲沉的腳步漸漸走向無形所在的榆樹下,步伐間還摻了數次咳嗽的聲音,咳得像是要把心肝肺都從嘴裏嘔出來似地,刺耳得讓人皺眉。
「主人。」
「嗯。」鼻音輕哼,就算是個回應。
轉身,紗帽下無形輕蔑斜視着眼前年邁的老人,心道果然是上位者的驕傲——無論對任何人都是這般。
「客人是誰?」
無形問得平常,卻得到不平常的答案。
「顧逢霖。」
無形想笑,笑命運可笑,自己的「客人」竟與自己要殺的第一百個人重疊。
本就打算殺了顧逢霖和做完眼前最後一筆生意後,從此棄劍重歸平凡,買畝田頂個店,做回一個平凡人。
不再只有黑夜與月亮為伴、不再只能于夜裏行走、不再以奪人性命換自己生存。
想,做回一個……能昂首走在陽光底下的人……
「好,這買賣我接。」
「咳咳——呃咳——」
老人彎腰重咳,痛苦地用手搥打前胸,恨不得把喉管裏折磨他的濃痰一次清空。半晌後緩過氣來,老人眼埋恨意看着無形,目光犀利直透帽紗,看着他的雙眼,道。
「顧逢霖手中有份名冊,裏面載着十幾年來朝廷官員和各地商賈間交易的名單與物品,你必須先拿到這份名冊才能殺他。」
「名冊長什麽樣?」
「你看到後自然就明白。」
「成交。」
老人點點頭,手一揮,将一布包扔予無形。
「這是訂金,事成再付後酬。」
無形舉臂接下布包,五指一松,布包沿着手臂滑入袖內暗袋。
風吹影動,雲掩月隐,樹林沒入黑暗。
待雲去月現,林間再次灑落朦胧微光,榆樹下已沒了人影,就像什麽都未曾發生,只聽見風過葉梢時勾起的沙沙聲響,一陣一陣。
細雪紛飛,輕落。
顧逢霖後傾傘柄,擡頭凝視柔若棉絮的白雪朵朵飄落。
「十七年了……」
一樣的街、一樣的景,獨無那張着小手接雪來吃的孩兒。
「爹,冰冰的好好吃喔!」
歡喜的小臉蛋兒還如昨日般深刻,卻已失去了十七個年頭。
尋過、找過,這些年來他走過每一個可能的地方,拿着自己親手繪制的畫像,去尋、去找,卻只得到一次又一次讓他失落的結果。
旁人說,別尋了吧!
那年伏垣江發大水,孩子應該是被水沖走,成了江底孤魂。
旁人說,別找了吧!
就算孩子僥幸活過大水,也未必能活着長大,畢竟那年洪災餓死的人遠比淹死的多。
他走過窮鄉野地、走過相公姑館、走過乞丐聚集的破廟……
每個無依靠的孩子可能被帶去、被賣去的地方,只要是知道的,他都走過。
就連皇宮新納的小太監,也透過私交拜托過淨身房的管事,年年代他留意有無與孩兒同齡的苦孩子被送入此處。
卻仍然,音訊全無。
十七年來,他不只一次跟自己說,沒用了,別尋了。
都已經用盡了方法去找卻無絲毫音訊,那麽孩子早已死于大水的說法,或許……或許是真的……
然而,即便都這麽跟自己說了,只要得知哪裏有哪個與自己相像的孩子時,雙腿仍不自主地奔往該處。
尋找,已成為習慣,成了心的倚靠。
失落的痛鞭笞他的罪過,而他就像贖罪般讓每一鞭,打在心頭最脆弱的地方。贖,自己沒有做好一個父親應盡責任之罪;贖,自己當年愚蠢舍私之罪。
「棠兒……」這些年來,數不清嘆過幾回。
撐起傘,掩去冰冷細雪,緩步走回如他一般孤寂了十七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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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府
嘈雜聲從家門前傳來,只見下人們圍成一圈,再細看,原來地上倒了個人,家仆正忙着把人送去府衙。
「送客房去,快去請大夫來。」
家仆們擡頭一看,見是老爺發話,應了聲後便由其中一個年輕人将人扛上背,快步奔向客房,另一人則撐了把傘去藥鋪請大夫。
大夫被大半夜裏搖醒,聽是官家有事忙把藥箱一拿跟着來人趕往顧府。到了客房後又把脈又針灸地忙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把原本脈象微弱的男子從鬼門關前拖了回來。
大夫提袖抹汗,把配好的藥遞給下人去熬,對顧逢霖道:「大人放心,這人已無大礙,喝幾帖藥休息幾天便可痊愈。」
顧逢霖拱手道謝:「麻煩您深夜跑這一趟,多謝了。管家,給大夫診金。」
管家颔首,領着大夫離開客房,順手将客房的門掩上。
屋內,顧逢霖側頭看着床上的男子,樣貌年輕俊美,約莫二十歲的年紀。仔細看向他露于被外的手,四指末端的掌肉處有明顯的老繭,虎口的皮膚也比一般人粗糙,是個用劍人的手。
「唔……」男子痛苦皺眉,似乎想從重重噩夢中掙脫,卻陷在醒與不醒的交界。
床畔竹架上的銅盆,盛了盆浮着薄雪的冰水,盆邊還搭了條方巾。顧逢霖将方巾浸入冷水,稍稍擰幹了些,側坐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