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轉折
李偉和張淑芳在遺址中拍了很多照片,包括走廊中的每一面浮雕,人首蛇身的怪物,水下卧室等等。回到長春後查看照片時才發現,在走廊中拍攝的照片絕大部分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幾張上有模糊的暗影,也難以辨認出究竟拍了什麽。在水下卧室中拍攝的,倒每一張都很清楚。
我在張淑芳的電腦上看到了這些照片。天頂的琉璃,火炕和褥子,一套桌椅,桌子上方的壁畫,以及,房屋中央那口棺材。大致的情況都與張淑芳所敘述的并無出入。
故事終于講完了。
張淑芳臉上帶着恍惚的笑容說道:“我這些年一直在找陸鳴他們,可是沒有任何線索……”她又拿起小鬼那張照片看了半晌,問我:“韓檢,你說會不會這個孩子就是畫中男人的鬼魂,我們偷了他的東西激怒了他,他前來報複,才殺了李偉,拿走了那顆琉琉?”
鬼神之類子不語的事情,我以前從來不信,就連昨晚在白家閣樓上見了那個恐怖的女鬼,我也只是覺得害怕,作為唯物主義大好青年,對迷信思想的鄙夷并沒有任何改變。
但張淑芳提到是他們偷了畫中人的東西,又讓我猛地想起自己淩晨所做的那個夢來。那種偷了東西被人發現的郁悶我還記得很清楚,還有夢中最後從我書包裏掉出來的那顆琉琉,和9歲的白景皓。
琉琉是從遺址的那口棺材裏拿回來的。假如畫中的男子确實是房間的主人,說李偉和張淑芳偷了人家的東西一點不冤枉他們。問題在于,誰都沒想過,偷個死人的東西,債主還真的會借屍還魂來追債索命麽?那那些考古的盜墓的不是早就死絕了?
而且,更麻煩的是,這顆琉琉,現在就在我的手中。
李偉因為偷了琉琉而死,我豈不是也一只腳進了棺材?
我的額頭一跳一跳地疼着。昨天白天那個出租車司機說,鬼的事情,知道得越多越危險。現在看來真是一點不假,我因為同情心過剩,招惹了一個巨大的災星。
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張淑芳說這些,只是安慰她:“別亂想,這世上哪有什麽鬼。嫌疑人已經被捕了,馬上就會起訴開庭,法律會給他應有的懲罰的,放心吧。”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種套話聽起來假得很。我心中一團亂麻,一刻也不想在張淑芳這繼續耗下去,又跟她客套了幾句就告辭了。出門打車直接回家裏,晚飯也不想吃,簡單沖了個澡就往床上一趴,把腦袋埋在枕頭下面。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淑芳說,她和李偉看到那幅畫時,覺得畫中人面容極為正直,并無一絲一毫陰毒狠戾之氣。我所見的白景皓也是如此,包括夢裏那個9歲的孩子,明知是我偷了他的東西,也沒有露出怨恨的神色,只是……很悲傷。
我總認為,這樣的人,是不可能為了搶回某樣東西而去殺人的。
可是鬼這種事情怎麽都說不清楚,一個人生前個性溫和可靠,化作厲鬼是不是還能保持住優良傳統誰也不知道。好像大多數人都覺得不是這樣,不然鬼怎麽叫“厲鬼”呢?
我趴在床上,胸口一直堵得慌。一面對自己說白景皓他又沒有說謊又沒有義務告訴我真相,明明是我自找麻煩,一面還是不停覺得,實在被他耍得一比。
事情進行到這一步,我只有一種感覺,就是累。
我本來就不是那種好奇心過剩的人,現在這案子亂糟糟線頭一堆,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一想到就煩,完全不想跟再它有什麽瓜葛。查了一天還為它斷了一條腿,也可以算仁至義盡了。
我從枕頭底下鑽出來,用手機給陳老師寫了封郵件,說:“請查一下2007年5月前後的李偉案,可能會與白啓紋案有關。我只找到這一條線索,調查已經進入死路,憑我的能力無法再繼續下去,萬分抱歉。”
其他的,就該怎樣怎樣吧,我是不會2B呵呵地再去管了。是鬼也好是人也好,我只求這作怪的東西別為了那一顆琉琉找到我頭上來,用師父的話說,阿彌陀佛土豆炖大蘿蔔。
昨天沒怎麽睡,加上這兩天太累了,我躺在床上,漸漸就眼皮打架一陣困意襲來。
睡着之前我還在想,明天去大廟裏拜拜佛去去晦氣吧,再買個開光的護符什麽的帶身上帶着,不管靈不靈有總比沒有要強……
還有那顆琉琉,也找個機會扔掉,扔遠一點,最好趁着暑假到外地旅游一趟,扔到深山老林裏去……
都說那種地方遍地都是妖精,鬼跟妖精打一打還有點看頭,何苦來為難我這殺只雞都不敢的文弱書生……
不然去趟鏡泊湖給他送回去也行,就算找不到那個龍王廟,離得近一點他更好找一些……
那琉琉說不定是他很重要的東西,他見到琉琉回去了,應該會很高興吧……
嗯,就這麽辦了,給他送回鏡泊湖去……
就這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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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睡得特別香。什麽夢都沒做,一覺到第二天中午。果然心裏的事放下了,睡眠質量也會變好。
我是被手機吵醒的,心裏嘀咕我明明取消了鬧鐘,迷迷糊糊拿起來看,竟然是電話,還是未知號碼,想也沒想就挂斷了,準備繼續睡。
可那電話隔了5秒不到就又打進來,活脫脫一副你再挂我再打,挂幾次打幾次的架勢,我被鬧得神煩,還是接了起來:“……喂?”
“韓宇,我是陳老師,你現在來經開公安分局一趟,有要緊事。”
聽到“陳老師”仨字我立馬醒了一半,記起之前給他寫郵件時留了我的手機號碼,我暗暗清了清嗓子,希望別被他聽出我還沒起床什麽的,然後才說:“陳老師,什麽事啊?”
他頓了一下,“電話裏說不清楚,總之你快過來,到大門口打我電話。”說罷就收了線。
我在床上呆呆地躺了五分鐘,等大腦清醒過來。
陳老師這着急的态度,不用想也知道跟白啓紋的案子有關。我昨晚告訴了他李偉的事,想必是他順着李偉案查出了什麽,要我去确認一下。
可我昨天已經下定決心不再管白景皓(連再管就剁手這種話都說了),現在真心不願意再蹚這趟渾水。
想了半天覺得老師特意打電話過來我要是不去也太不禮貌了,還是起來洗漱收拾,師生一場,權當是應酬吧。
起床的時候已經10點多了,我腿殘了動作又不靈便,折騰到快12點才到公安分局的門口。到那給陳老師打電話,他直接挂了,過了2分鐘不到人就出來了,神色看起來非常凝重。他可能覺得我來的太慢,表情有些不悅,看到我拄着拐也沒發作。
陳老師帶我去了他的辦公室,拿出一本案卷給我。“這本卷子不在數據庫裏,可真讓我好找。你看看吧。”
我看了下封面上的标簽,果然是李偉案,心下了然:公安局為了追求破案率,不破不立的風氣一直很盛,尤其還有“命案必破”這種死規矩壓着,李偉這種無頭懸案,當年公安很可能沒查出什麽線索,就沒有立案。
雖然已經聽張淑芳說過兩起案件的情況極為相似,翻開案卷我還是吃了一驚:這種相似的程度,單說是複刻了現場遠遠不夠,簡直就是同一起案件。
從勘驗筆錄看來,六年前李偉家房子的格局與現在的白家完全相同,一百米左右的小戶型,兩室兩廳,進門有段很短的玄關,從主卧到玄關一路到處都是血跡。憑我粗略的印象,牆壁和地板上血跡的分布跟白啓紋案也是相同的。被害人李偉跟白啓紋長相、身高、發型都一模一樣,被捅了二十二刀,傷口的位置和大小也與白啓紋分毫不差。不怪張淑芳會把我給她看的白啓紋案的照片當成是六年前李偉案的照片。
我一邊翻一邊唏噓不已:“怎麽會這麽像呢……”
陳老師哼了一聲:“豈止是像,簡直完全一樣!從哪到哪都完全一樣!我辦案這麽多年,從沒見過這麽奇的案子!”
我覺得他這語氣不太對,就放下案卷擡頭看他。他帶着有些自嘲的怪笑,繼續說道:“小韓,這事還有更奇的——白啓紋與李偉的DNA比對,竟然是吻合的!”
“您說什麽?”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問道。
“DNA是吻合的,年齡是吻合的,骨骼和牙齒也是吻合的,最過分的是,李偉腰上有一大片胎記,白啓紋腰上也有,形狀顏色一點都不差。如果只是DNA,還可以用血緣關系來解釋,現在相似到這種地步,根本沒辦法解釋。我問過出現場的法醫,發現白啓紋屍體時他的死亡時間不超過6個小時,但事實擺在眼前,白啓紋就是李偉,他六年前就已經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忽然手癢有點想寫寫第八個字母文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