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木箱打開的一瞬,一些塵屑揚了起來,開箱的小厮猛地捂住口鼻退了好幾步,撞到了旁人身上才停下來。
箱子裏躺着的當真是一具骸骨,瘦瘦小小的,看似剛有人形,縮成一團,有手有腳,像是硬生生從孕婦肚子裏刨出來的。
衆人不由得屏息,怵怵盯着這木箱裏的東西,誰能想得到,三夫人的床底下竟藏了這麽個玩意,也不知是放了多久了,竟連氣味都散盡了。
蒙芫側着頭,眼睜睜看着木箱被打開,眼珠子近乎要瞪出眼眶,氣息越發急促,“不、不……”
容長亭就站在這木箱邊上,顫着手指着這大敞的木箱問:“這是不是從二房墳裏偷出來?”
蒙芫不做聲,死死地盯着這木箱,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了。
“你方才不是還挺會說話?”容長亭怒發沖冠,厲聲道:“這時候怎麽裝起啞巴了?”
蒙芫猛地回過神,痛得低聲喊叫着,整個屋子裏只聽得到她的哀吟。
容長亭又道:“你倒是說說,這和尚又是怎麽騙你的,是不是得把旁人棺材裏的死胎偷出來放在自己的床下,才能為容家續上香火?”
容離站在邊上饒有興味地聽着,手倒是老實了許多,未敢再像薅毛一樣摸這祖宗。
“是,就是那和尚騙我……”蒙芫氣息近斷,吃力地說着話。
“若非府中人人都長了眼睛,否則我會以為這木箱裏的死胎是你幾時瞞着我偷偷懷上的!”容長亭怒紅了眼,許是氣昏了頭,身子猛地一晃,幸而被身旁小厮扶住了。
蒙芫虛弱得厲害,一雙眼要睜不睜的,快要擡不起眼了,哀求道:“老爺,求你了,我、我也是為了容府啊……”
“你若當真為了容府,就不該茍同一個管賬的,竊走府中三千白銀!”容長亭怒斥道。
蒙芫瞳仁猛震,眼中淨是驚慌。
容長亭索性不看她,轉而朝站在牆邊瑟瑟發抖的婉葵看去,“你跟在夫人身邊,夫人近段時日都做了什麽,你想好了再一一道出,否則,你夥同三夫人,也跟那管賬的一塊兒吃牢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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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葵哆嗦個不停,頭都不敢擡,下颌已近乎要低到胸前了,聞言忙不疊開口:“我說,老爺我、我都說,萬不要送我去官府啊!”她雙膝一屈便跪在了地上,額頭咚一聲叩地。
容離側頭睨去,想來這丫鬟知道的不少,否則也不會怕成這樣。
“她身上的傀儡香已解。”華夙聲音極近,如在她耳畔低語,“她吸進的傀儡香并無多少,解起來較為簡單,那夜之事,想來已經刻進她腦仁裏了。”
婉葵連連磕頭,連自己伺候多年的夫人也不敢看,聲音幹啞地說:“夫人四年前去了一趟秋壽廟,給了許多香火錢,讓廟裏和尚替她算一卦,卦象是假的,說是讓容府舉家去祭奠大夫人,好讓夫人九泉下安心。”
九泉下安心?容離悄悄翹着嘴角,笑意又淡又涼。
“接着說。”容長亭死死盯着她。
婉葵使勁咽了一下,喉頭緊得厲害,悶咳了好幾聲。
“給她水。”容長亭冷聲道。
站在桌邊的小厮忙不疊倒了杯水,匆匆松了過來,茶水晃出杯口,灑出來不少。
婉葵顫着手接住那杯子,饑腸辘辘般喝盡了,擡手抹了一下唇,猛地倒吸了一口氣,依舊不敢看向三夫人,接着又道:“那時二夫人已經懷上,可、可三夫人卻不想那腹中孩兒誕世,故而才刻意做戲,在上墳途中,設計驚擾了拉車的馬,害得二夫人跌出馬車,滾落泥坡。”
容離心道,當真是一出好戲,偏偏她還能皺着眉頭,裝出一副受驚的模樣。
婉葵頓了一陣,在思索了一陣後才說:“後來二夫人回了府,血流不止,原該是能救的,夫人卻讓我去給府醫……帶了一句話,讓府醫莫要急着去。”
府醫此時也在屋中,聞聲瞳仁一震,驀地咬緊了牙關。
容長亭面色鐵青,“接着說。”
婉葵這才暗暗擡起眼,目光搖擺不定,從府醫身上一掃而過,随後才戰巍巍的落在蒙芫身上。她瞧見了蒙芫那怨毒的眼神,不由得低頭閉眼,又道:“于是二夫人……就這麽死了,喪葬之事,是三夫人一手操辦的。”
“斷趾盜屍又如何說?”容長亭咬牙切齒。
婉葵不敢擡頭,此時心如火燎,又慌又怕,才剛喝過水,現下又幹咳了起來。
站在桌邊的小厮見狀又倒了一杯水,和身旁灰衣仆從手傳手的,把那杯水傳了過來。
容長亭未吭聲,默許此舉。
婉葵連忙擡手接了杯子,低頭喝了一大口,在喘了一口氣後,接着道:“此前夫人曾請教寺中高僧,如何才能懷上子嗣,那高僧……并非善類,說是要同夫人讨要一樣東西,才能授她此法。”
“那和尚讨了什麽東西,金銀玉石?”容長亭額角一跳。
屋裏一衆人俱是聽得心驚膽的,哪知這二夫人離世竟非湊巧,而是一場兇殺。
二夫人的魂就站在蒙芫床邊,她雙目赤紅一片,披散的頭發無風自揚,仰頭喊叫了一聲,如什麽豺狼虎豹,喊叫聲震得屋頂瓦片嘎吱作響。
下人們忙不疊擡頭,心道,難不成是野貓。
朱氏原還能克制,現下周身陰氣滿溢,如黑霧繞身,身上黑壓壓一片。
屋裏陰風四起,門窗俱震,轟隆作響。
尋常人看不見,容離卻看得清楚,二夫人身上的鬼氣好似化作風刃,朝四處猛旋而出。
朱氏面上戾氣沉沉,一雙眼近乎瞪出眼眶,好似要将周身鬼氣挖空鑿盡一般,隆隆黑霧近乎要将整個屋子都填滿了,就連容長亭和一衆下人也被沾得印堂發黑。
容離身子較常人要弱上許多,只見一抹鬼氣朝她臉面直撞,她驀地閉上眼,只覺周身一怵,那寒意似要滲進她的眉心。
與華夙施予她的寒氣不同,這鬼氣更加森冷銳利,将她的眉心給撞得刺痛,好似要撞破她的骨頭一般,痛得她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
懷中黑貓碧眼微眯,猛地張開口,只一吸氣,那欲要鑽入容離眉心的鬼氣便被吸了個正着,灌入了黑貓口中。
華夙使着這貓兒的軀殼,目光森冷地嚼了幾下,像在吃什麽東西。
容離額上鑽骨的痛意驟去,一滴冷汗沿着鬓角落下。
垂珠驀地轉頭,看向了那立在床前的厲鬼,口中又吐出一縷陰氣,又将朱氏死死纏縛。
朱氏奮起掙紮,面容猙獰可怖,哪還能看出半點生前的閑淡賢淑。
“定。”華夙淡聲道。
屋中衆人只聽見大姑娘懷裏的貓幹巴巴地叫了一聲,似是極不樂意,随之屋裏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意忽地消失了。
将屋子占盡的濃黑鬼氣如滾滾雲霧一般湧動着,凝成了數只扭曲舞動的黑爪,被收回朱氏體內,屋裏頓時連一絲鬼氣也見不到了。
容離只覺懷裏的貓忽然一輕,側頭時當真瞧見了那裹着黑袍,身後垂着松散發辮的女子。
華夙從垂珠的軀殼離開,擡手扯下了覆面的黑綢,她慢條斯理地挽起一截袖口,面色森冷肅穆,猛一抖手腕,一根黑沉沉的鐵索铿一聲墜地。
她手臂一擡,手中那看似有數十斤重的鐵索好似輕如牛毛,頓時被甩了出去,把朱氏的鬼魂縛了個嚴嚴實實,令其怎麽掙都掙不開。
這鎖鏈,容離見過一次,此前華夙曾将它用在了玉琢身上,為的是鎮住玉琢身上鬼氣,且讓她雙足受禁锢,再出不得容府。
鎖鏈在朱氏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朱氏身上欲要冒出的鬼氣被死死拿捏,果真冒不出來了。
朱氏眼中赤光一隐,咚一聲倒地,眼中複而清明。
在她殺念驟隐的那一瞬,身上明晃晃的鎖鏈随之匿形。
華夙雙手負于身後,一句話也沒有多說,面色倒是和緩了不少,半晌才冷冷地嗤了一聲。
容離抱着貓,看華夙不像是要再占垂珠的軀殼,這才鬥膽摸了幾下,懷裏這貓兒軟趴趴的一只,還溫溫熱熱的,委實讨人歡喜。
跪在地上磕頭的婉葵沉默了好一陣,那吸氣聲重得不得了。
“說,那和尚讨了什麽?”容長亭冷聲道。
婉葵聲音裏帶着哭腔,磕磕巴巴道:“讨、讨了夫人的身子,我、我在屋外聽見了,那和尚要夫人當爐鼎,說她體質至陰,夫人允了,在那屋子裏……呆了一個時辰才出來。”
容長亭怒目橫眉,猛地朝蒙芫看去,眼裏藏了滔天怒火。
蒙芫仍是不死心,哀求道:“老爺……你莫要聽信她,她、她不過是個丫鬟……”
容長亭哪還能信她,對跪在地上的婢女道:“你繼續說,不得有半句隐瞞!”
婉葵哪裏敢瞞,眸光震顫着,“随後,那和尚便教夫人把棺椁裏的死胎取出來,在其身上取上一點皮肉,混在香灰裏飲下,還要将其屍骨封存起來,置于床下,待時機一到,那嬰兒便會到夫人腹中,算是……把旁人的孩兒搶過來了。”
跌在地上的二夫人流下兩行血淚,終于不再啞聲嘶喊,而是像一個凡人般,低低地哭着。
容離面色不大好,思及蒙芫吃了死嬰的皮肉,胃裏便一陣翻湧。
華夙回頭看她,見她站得搖搖欲墜的,極不情願的把一只手抵在了她的肩後,将她撐住。
屋中衆人也紛紛勃然變色,哪猜得到這三夫人竟為了子嗣做到了這種地步。
華夙冷聲道:“求子之法世間多見,她卻偏偏學了這最為陰毒的。”
蒙芫痛哭流涕,“老爺,這種話你怎能信,你怎能信啊,這丫鬟是在騙你。”
容離垂下了眼,着實同情不起,她已死過一次,也好生可憐。
婉葵一不說二不休,咬緊了牙關,在穩住心緒後,又開口道:“那和尚除了教夫人如何偷去他人子嗣外,還教夫人養鬼,養的……是二夫人的鬼魂,說是只要将那瓷罐埋進竹院主屋的門下,到時二夫人便會成只聽她指令的厲鬼。”
下人們聞言驚呼出聲,身上寒毛直豎。
容長亭喉頭一動,“再接着說。”
婉葵道:“夫人知道老爺念着大夫人,許久前蘭院裏曾有個極像大夫人的婢女,夫人看不慣那婢女,怕她……勾引老爺,便誣蔑她同男人茍合,壞了她名譽,害得她吊死在了院子裏的樹上。”
衆人是記得這蘭院裏是死過一個婢女的,聽後越發覺得這三夫人歹毒至極。
婉葵頓了一下,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又道:“先前大姑娘墜湖,那潑湯的婢女也是受夫人指使,大姑娘墜湖被撈起後,聽聞還遭了鬼物纏身。不知那鬼是不是從湖水裏帶出來的,不過湖裏确實淹死過一個婢女……”
她頓了一下,幹巴巴開口:“那淹死的婢女也是被夫人所害,那婢女有日曾在夫人面前提及……老爺娶了這麽多房的夫人,終是不得心,心裏還是裝着大夫人,日後若有比五夫人更像大夫人丹璇的,三夫人定會更受冷落。”
容離神色微變,她自然記得跌入湖中時,那用頭發纏住她腳踝的女鬼,不想這女子竟是這麽死的,當真令人唏噓。
婉葵道:“夫人不喜大姑娘,也是因……姑娘與大夫人太像,且老爺待姑娘,又比待少爺們好,故而許久前,便令府醫下了猛藥,這些藥雖能給姑娘吊命,卻也讓姑娘身子變得越發虛弱,此事……”
她一頓,微微擡頭,餘光怵怵地朝府醫斜去,“老爺若是不信,可問府醫。”
容離興味盎然地擡了眉,眸光澄澈,如含了露珠,她未抿的唇角微微勾着,自個兒還未想明白要如何将此事道出,蒙芫這貼身丫鬟倒是替她抖了出來。
華夙默不作聲,對這凡間的恩恩怨怨無甚興致,她不鹹不淡得睨向容離,目光落下了這丫頭微微上翹的唇角上,也不知這是真高興,還是強顏歡笑。
假,太假了,畢竟這丫頭可會騙鬼。
容長亭額角上滿是青筋,聞言看向府醫,厲聲道:“你說。”
府醫低着頭,兩眼死死閉着,“夫人打賞了七百兩白銀,我……”
“這七百兩,合着是到你這了啊!”容長亭握起了拳頭,朝床柱猛撞過去,床柱咚一聲作響,就連躺在床上的蒙芫也跟着一顫。
府醫不再說話,低頭沉默着,像是默認了此事。
婉葵喘了一下氣,“夫人同那管賬的算是青梅竹馬,同是從慶扉來的祁安,奴婢……不知夫人同管賬的有何情誼,但老爺不在時,兩人倒是常常私下會面。”
容長亭就算再氣昏頭,也猜出了個大概,他這三夫人……怕是心系了一個管賬的,平日裏那麽多的甜言蜜語,也不知有幾分真心,他差點沒能站穩,“還有什麽,盡管說!”
婉葵顫聲道:“那害大姑娘墜湖的婢女,并非是自缢死的,而是因三夫人收買了兩個下人,那兩人設法進了柴房,把那婢女吊上了橫梁。”
容長亭喘着粗氣,陡然想起去化烏山的路上,他在馬車上做的那一場夢。自下了山後,他便沒歇上半刻,倒是将這事給忘了……
“收買了誰?”他寒聲問。
婉葵道:“齊武和元奎,一位是庖屋裏的,一位……是老爺院子裏的。”
容長亭猛地回頭:“把那兩人帶過來!”
老管家忙回頭吩咐:“快去,切莫耽擱。”
一個護院拱了手,匆匆跑了出去,一步也不敢慢。
華夙撥開散在臉側的發,“這一件件的事,無需你親自說,便從旁人口中抖出來了。”
容離捏着袖口輕咳了一聲,當是應了聲。
過了一陣,齊武和元奎被帶了過來,兩人朝三夫人看了一眼,咚一聲跪下,紛紛磕起頭。
齊武哭道:“是三夫人讓小的去的,小的不該貪那點錢啊。三夫人讓小的和元奎去封住那婢女的口,還讓小的找府醫看了個假病,裝作拉肚子竄稀,身子不适,好讓旁人以為柴房的鑰匙是被別個偷的。”
先前的事忽地明了了,容長亭指着他,已是說不出話。
婉葵心跳如雷,暗暗擡頭看了容長亭一眼,“老爺……還有一事。”
容長亭:“說!”
婉葵顫聲道:“先前從化烏山上回來時,橋忽然斷了,大姑娘被留在了山上,那護送大姑娘到吳襄鎮的,便是教了夫人邪術的和尚,和尚說要贈予大姑娘辟邪之物,約姑娘夜裏在鎮西亭碰面,夫人知道那和尚想做什麽,便命人跟着大姑娘一起去,好将那茍且之事傳出去。”
她話音方落,容長亭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向了容離,那壓根不是心疼女兒的神情,好似透過容離在看丹璇,目光又是震驚又是憤懑,當他的大夫人也……也同旁人茍且了。
容離不怵,迎上容長亭的目光。
婉葵忙不疊又道:“不料大姑娘中途便回了,夫人跟了一路,索性親自去見了那和尚,夫人在鎮西亭中,又……親自當了一回爐鼎,故而當天夜裏便病了起來。”
在婉葵說這話之前,蒙芫還是想着辯解的,可聽到這,她已是像認命一般,瞪着眼虛弱無力地躺着,只聲音細微地痛吟着,再不……辯駁了。
“你……”容長亭擡手摁住眉心,“當真瞞我瞞得緊啊。”
蒙芫以淚洗面,怨憤結心,竭盡最後的力氣對容長亭說:“我的确做了許多惡事,我貪容府錢財,可老爺難道就是幹幹淨淨的?”
容長亭瞳仁陡然一震,驀地移開了眼,按捺住心底異樣,厲聲道:“把這瓷罐留在這陪她,我倒是看看,她能不能撐得過今夜。”
一衆人心緒繁雜地跟着他出了去,只朱氏的鬼魂還在屋中停留。
容離踏出門檻前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二夫人從地上爬起身,坐在了床沿,伸手想往蒙芫的腹上拍。
許是怕被辟邪的紅符震到,二夫人頓了一下,幹脆俯下身輕聲對着蒙芫的小腹說話,好似在哄自己的孩子。
出了門後,府醫自怨自艾地跪在地上,自知此事逃不過,沉默了一陣後,穩聲道:“懇請老爺将我送去官府。”
婉葵仍是怕得不行,她眼淚鼻涕橫流,也跟着跪在地上,可她卻不想被送去官府,急切道:“老爺萬不要送奴婢去官府,奴婢知道的都說了,絕無半句隐瞞!”
容長亭游魂一般站着,久久未回過神,也不敢回頭看容離一眼,擺手道:“來個人,把這婢女送出城門,日後切莫讓我再在祁安看見你。”
“多謝老爺,多謝老爺!”婉葵連連叩頭,“奴婢日後定洗心革面,再不做惡事!”
容長亭使了個眼色,兩個護院将婉葵架了起來,這架勢……哪像是要把她送出城門。
府醫仍心驚膽戰地跪着,“老爺。”
容長亭轉而又道:“你既然想去官府,好,那便如你所願。”說完手一揮,命人把這府醫也給帶下去了。
兩人俱被送走,容長亭卻仍不轉身,好似在躲什麽。
容離看他不回頭,于是抱着貓繞到了他面前,輕輕咳了一聲,面色蒼白如缟,嘴邊慢騰騰牽起了一絲極淡的笑。
華夙搭着她的肩,省得這身嬌體弱的丫頭被風吹倒了,連一個眼神都不屑于施予這身上滿是泥污的容家老爺。
“怎麽,他同蒙氏算完了賬,現下輪到你同他細算了?”華夙道。
容離朝姒昭那屋看了一眼,單薄的窗紙裏依舊映着光,屋裏的人定是還未睡。
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這四夫人竟還能忍着不出門。
容離虛弱地輕哂了一聲,“你昨夜将我喚作丹璇的時候,目光還很是熱切,今夜怎不看我了。”
華夙淡聲道:“何必同他浪費口舌。”
容長亭動也不動,僵着身。
容離慢條斯理開口:“四娘跟你說我是丹璇,你便信了?”
華夙輕嗤,頗為鄙夷,“那他脖子上頂着的,怕是馊了的包子。”
作者有話要說:=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