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人間

第18章 腐爛

沒等方沉出聲，那扇門開了。

反應最大的是張瑞，一聽到聲音就怪叫一聲往後面躲去，高成也吓一跳，方沉只是站着，一時間忘了動作，好奇心驅使他往裏面看。

屋裏沒開燈，長廊的燈光照進去一半明一半暗，門口跪趴着一個人，只露出一個腦袋，黑色的短發，臉埋在手裏發出嗚咽聲，額頭時不時磕在地板上。

“開槍、開槍啊，還等什麽？”張瑞躲在後面只看到個大概。

“好像是個人。”高成遲疑道，探探脖子又縮回來，“是個人吧？”

“救我、救命……”那人細碎念着，好像受了莫大驚吓。他慢慢擡起頭，除聶時之外，三個人都往退後，方沉甚至閉上眼，生怕看到什麽可怖的東西。

那人露出臉來，很年輕的一張臉，或許連二十歲都不到，“……我不想死。”

正好這時謝穎打開門，看到齊齊往左看的四個人，緩緩轉頭：“這是怎麽了？”

浴室裏蒸騰着霧氣，屋子裏又悶熱起來，沒人敢開窗，濕漉着頭發的女生又不能吹空調。王慧雯把吹風機插好，剛一出聲，坐沙發上的黑發少年就是一抖，她只好關掉，和其他人面面相窺。

謝穎遞給少年一杯水，他哆哆嗦嗦接過去，沒喝，拿在手裏，手還在抖，問：“你們也住在這裏嗎？”

看衆人搖頭，他臉色變得不好看，說話也颠三倒四：“我、今早還好好的，我晨跑回來還看到人了……之後我去餐廳吃飯，就只有我一個人，天突然黑了，有東西爬進來……”他邊說邊回憶，手抖得更加厲害灑出好多水，“那東西一直跟着我、一直跟着我！”越說越激動，他猛地擡頭，眼裏盛着淚閃出奇異的光芒，眼珠瞪得很大。

方沉站在他正對面，被他的舉動吓着退後半步，心沒由來往下陷。

“那東西一直追你到六樓？”張瑞咽咽口水問。

少年搖搖頭嘟囔道：“沒有，我拐彎，它直接摔下去了，之後就沒了，好像消失了一樣。”他眼裏有疑惑，衆人無語，那惡念八成是掉下去把自己摔死了。

王慧雯一手抱肩摸索着，悄悄和謝穎說：“我看這孩子吓壞了吧？”又轉頭跟少年說，“別怕，現在這裏這麽多人。你叫什麽？”

少年怯懦開口：“喬然。”

“之前也是你在看我們？”方沉問，指得是他跑回來提醒謝穎關窗的時候。

喬然點點頭看了他一眼又嗚咽起來，揪着自己頭發把腦袋埋進胳膊裏：“太好了，終于有人了，不是我一個人……”看樣子的确吓壞了。

互通過姓名，大家也都餓了，無暇顧忌這個被吓壞的小可憐，紛紛就着饅頭吃起飯。

範瑩瑩小口小口吃着，眼睛又瞟到方沉身上，而後是聶時，她只看了一眼就迅速彈開，牙齒撕扯下一大塊饅頭，眼裏滿是恐懼。喬然也加入到他們的行列，吃幾口飽了就坐回沙發。

“不再吃點嗎？”高成舉着饅頭問他，“你這飯量也不行啊，再害怕飯也得吃飽哈。”

喬然低着頭看着自己腳尖，緩緩搖頭：“不了，我早上吃過。”

“米飯？”方沉回頭，想起那鍋熱氣騰騰的米飯。

喬然支着身眨眨眼，“……嗯。”

方沉這才發現他右邊眉尾有一顆小小的痣，和眉毛融在一起不細看看不出來。

視線被擋住，方沉仰頭看到聶時站在他身前，不知為何不敢再往沙發那邊看。他不是很餓，只吃了兩口就不想再吃了，站起來問：“接下來該怎麽辦？”

聶時掃了眼還坐在地上吃飯的幾個人：“等天亮。”

下午五點五十七分，窗戶突然咚咚響起來。陽臺鎖着，沒人敢拉開窗簾，範瑩瑩和喬然都吓得不行，分別坐在沙發兩端哆嗦。方沉頻頻回頭看兩人，範瑩瑩剛想開口說什麽，方沉就被聶時叫走了。

“方沉。”

“嗯？”方沉走過去，聶時微微低頭貼近方沉的耳朵，眼睛卻瞟着範瑩瑩，“我去一下陽臺。”

範瑩瑩緊緊摳着沙發縫，身子繃直，幾乎沒法呼吸，眼淚無法自控地流下來。

“确定嗎？”方沉說着，玻璃“咚！”地一聲響。被吓到了，方沉眨巴下眼睛呆呆地問，“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嗯。”聶時說，方沉恍惚看到他嘴角勾起一點點，再想細看卻消失了。腰間又被一雙手摸索，他僵直了身，聶時摸了幾下，慢吞吞把匕首從刀套裏抽出來，“借我用一下。”

“哦，好。”方沉幹巴巴回，眼睛往下看。

其他人都躲進浴室，害怕聶時一個沒處理好就讓惡念進了屋，倒是謝穎膽子大，親手拉開窗簾，玻璃上匍匐着兩只。

聶時進去，趴在玻璃上的兩只惡念齊齊看向他，沒有立刻撲過去，過了兩三秒才“咿啊”叫着伸出手。因為它們趴在玻璃上，聶時沒法用槍，拽過其中一只的胳膊摔在地板上。它們很瘦骨頭也細，聶時用力一怼就發出脆響，直接掰斷骨骼。

被廢掉雙手的惡念只能靠兩只腳在地上爬，聶時一刀捅進另一只惡念的心口，噗嗤一聲，銀白的刀刃沒入再抽出來，匕首上都是連絲的黑色粘稠物，像蠕動的黑蟲，順着刀尖流下又消失。地上爬的那只張開大嘴露出尖銳的黃牙，眼看就要咬住聶時腳腕，而另一邊窗沿上又多出一只細瘦的爪子……

女生尖銳的指甲沒進方沉的手腕，方沉皺了下眉想甩開。

“聶時不對勁。”範瑩瑩拽着他，像拽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信我，聶時他不對勁……”

謝穎緊張地扒着陽臺玻璃，喬然哆哆嗦嗦将臉埋進沙發裏，其餘人全都在浴室藏着，只有他們兩人站在過道。

方沉被拽得很疼，皮肉像被錯開了。

“他是爛的……”範瑩瑩說到這句終于忍不住哭出來，此前所有的恐懼都在這一刻爆發，她好害怕啊，那個人是爛的。

方沉整個人都僵住了，忘了掙脫，“你說……什麽？”

“他是爛的，嗚……他不是人！他在腐爛，方沉我好害怕。”範瑩瑩頭發亂糟糟的，眼裏泛着水光來回晃動下愈加明亮。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發現的？那個男人一直對她不友善……不，他對所有人都不友善，他只對方沉好。他看其他人的眼神毫無溫度，冷冰冰地像看一具屍體，對方沉就不同了，範瑩瑩一直在看着，他看方沉的眼神很偏執。方沉完全沒察覺到，那份偏執幾近瘋狂，好像在死守這一個人，誰看一眼都不樂意！

最初範瑩瑩只是單純害怕聶時，後來他打開車門拽住惡念的腳，範瑩瑩當時好慌，有一瞬間把聶時和惡念攪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她先看到男人脖頸的皮肉一點點變紫，而後是胳膊出現星星點點的斑痕，在之後他開始腐爛……

他們究竟在跟什麽東西在一起啊？！

她親眼看着那個男人腐爛，貼着方沉的耳朵暧昧地講話。他看着她，仿佛就在說，滾遠點，離方沉遠點，他是我的！

可是除她以外，大家好像都沒察覺，甚至把聶時當做主力，依賴着聶時的能力。怎麽能這樣呢，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跟誰說誰都不信吧……不，還是有人會信她的，方沉一定會信她！畢竟他那麽善良，在那棟樓裏還主動和她打招呼。方沉一定會信她的，她得告訴方沉！

範瑩瑩還在說着：“他真的好危險，方沉咱們逃吧……”

方沉明顯怔忪沒聽清她說的話，關于那個腐爛的男人他沒跟任何人說過。如果範瑩瑩說得是真的……他突然不敢回頭看，那個夜晚男人的話還一直在他耳邊回響——他說他要一直跟着他。

範瑩瑩趁他失神，拽着他往外跑，她的指甲嵌進方沉肉裏，方沉卻像沒感覺似的，身體不自覺跟着動了，被拖拽着像個沒有思維的玩具，只知道跟着走。

——門在兩人身後關上。

聶時擡腳，斷肢的惡念撲了個空牙齒使勁磕碰在一塊被聶時踩着脊背捅入匕首，與此同時聶時又單手掏槍瞄着窗沿新爬出的那只開了一槍擊中左肩，沒下去，又是一槍擊中胸膛。

掉下去了。

陽臺的玻璃門打開，聶時踏進來，謝穎扶着門扭頭看着玄關，浴室的門也随之開了，高成探出個腦袋。

沙發上喬然抱着膝蓋露出一雙眼，畏畏縮縮道：“剛才那個姐姐把方沉哥拉出去了……”

啊。

慘了。

除聶時外，在場所有人都是這個念頭。

聶時的眼神沉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物出場！這下人都齊了，評論裏有人猜到是誰，可能是在配角名那一欄看到了hhhhh

然後就是聶時，為什麽大家看到的聶時是不一樣的，這個有契機，可以猜猜看

幹完苦力之後找不到方慫慫的聶爛肉：生氣氣. 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