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別怕
四周是明亮的燈,每一層的燈光都一樣地晃人眼。方沉不知道自己被領着跑到第幾層,紅色的地毯在兩個人腳下越踩越空,好像馬上就要陷進去墜落到底。他突然回神停下來,範瑩瑩回過頭,眼裏閃着慌亂,“怎麽了?”
“要去哪裏?”方沉一手扶着牆,想将胳膊撤回來卻被範瑩瑩死死扣住。
女生搖着頭,松散的馬尾辮晃着,舉起手裏的房卡:“我們去十四樓,我有那裏的房卡,我不要和那東西在一起……等天亮我們就一塊逃!”之前張瑞拿了三張房卡,進入六樓房間就把其餘兩張撇在床櫃上,範瑩瑩當時說想要洗澡,目的就是趁人不注意拿到房卡。她一早就計劃好了。
“那其他人呢?”方沉問,目光在這層樓游移。
範瑩瑩死命拽着他,拼命搖頭:“我不要回去!我不想回去!方沉求求你……”她哭得梨花帶雨,雙眼都哭腫了。
方沉被她拽得踉跄一步,見範瑩瑩情緒激動只好道:“你先別慌,我跟你走,現在這是幾樓?”
範瑩瑩稍稍安下心,抓着方沉的力道不那麽緊了,但還是留下一圈圈紅印,方沉膚色白,那紅印像是烙上去的,模樣十分可怖。
“我不知道。”範瑩瑩也慌了,她只知道拉着方沉跑卻沒記得跑到第幾層,四處看也沒有看到任何樓層标注。
好奇怪啊,這個酒店好奇怪。
“應該還不到十四樓,不然去電梯那裏看看吧?”方沉引導着。
範瑩瑩點頭又搖頭,更緊抓着方沉:“萬一他坐電梯上來了怎麽辦?我會死的,我一定會死,他會殺了我!”
“他不會。”方沉下意識反駁,說完又抿着嘴巴不想說話了,他沒法把那個腐爛的男人和聶時聯系在一塊,那個男人是他的噩夢,而聶時……聶時對于他又是怎樣的存在?方沉說不好,只是覺得可以親近又很可靠。
果然他說出這三個字,範瑩瑩死扣住他的胳膊,指甲摳進方沉肉裏,“你不信我?”
“不是。”方沉倒吸一口涼氣想抽回胳膊,換來更火辣的疼痛。
範瑩瑩想說什麽,走廊裏突然傳來響動,撲通一聲像有東西掉在地板上。她吓得直接蹲下來,神經質地念叨:“他來了、他來了!”
方沉勉強穩住神,拽着範瑩瑩躲到門後,心髒砰砰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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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可不像有人來了,不是聶時,不是任何人。兩個人屏息,周圍什麽聲音也沒有,透過門縫能看到寂靜的長廊,很靜很靜……
範瑩瑩突然發出一聲響亮的抽泣,随之驚恐地瞪大眼,捂住嘴巴眼淚洶湧而出。
完了。
門邊多出一只手,細長尖銳,扒着門框發出“啊啊”的叫聲,露出腦袋和沒有眼白的眼睛仿佛在說——“我找到你們了”。
方沉一腳踹過去把它的頭顱踹偏,範瑩瑩發出尖叫,刺得方沉耳朵生疼。他下意識去摸腰帶,刀套裏面是空的,匕首被聶時借走了!
方沉只好拉住被吓得癱軟的範瑩瑩,拽着她往樓上跑。那惡念好脆弱,只是被方沉踹了一腳頭骨就裂了,漏出青黃色的液體,滴答滴答掉在地板上,形成一個個黑點,最後也消失了。
它們什麽也留不下。
惡念緩緩爬起來晃蕩着往樓上走,一開始很慢而後逐漸加快,攀着欄杆爬上去,四肢在鐵欄上打滑,叫聲一聲比一聲高。
然而方沉在跑了兩層之後就拉着範瑩瑩躲出樓梯間,躲到這一層大廳的沙發後,那只惡念沒找到人繼續往上爬,硬生生錯過了兩個人。
範瑩瑩在慌亂中看着方沉的背影,男生微卷蓬亂的頭發和白皙帶汗的脖頸。她第一次見到方沉就心動了,他真的很像她喜歡過的那個人,唇紅齒白一派少年氣。可惜那人沒眼光,找了一個處處沒她好的女朋友……
想到這兒,範瑩瑩又用力攥方沉的手腕,攥出一道道紅印,有些地方甚至被劃出血。
方沉皺眉剛想轉頭說些什麽,樓梯間又有聲音。
又是惡念?!
範瑩瑩抖起來,小聲說:“方沉你保護我,你一定要保護我。”
“噓,別說話。”方沉側耳聽着,腿軟的不得了還要硬撐,手臂火辣辣的疼還有血珠冒出來。
是腳步聲。
方沉松了口氣但很快又提上來,範瑩瑩緊緊捂住耳朵,連呼吸都忘了,眼睛瞪的很大,在心裏祈禱,千萬不要,千萬不要是他!
聲音越來越近,在他們這層停下,而後沒聲了。
方沉心如打鼓,等了許久都沒有響動,一閉眼一咬牙緩緩探出頭去。
大廳中心站着一個人,只有這一個人。
“方沉。”他開口。
範瑩瑩尖叫一聲,撇開方沉撒丫子往樓道跑,差點跌了一跤。
聶時看着女生逃跑的方向,沒有要追上的意思,反而轉回頭看方沉:“你在躲我嗎?”
“沒有。”方沉慢慢站起來,指尖觸着柔軟的沙發,視線亂掃着就是沒落在聶時身上。
“她跟你說了什麽?”聶時走過來,陰影籠罩在方沉頭頂。
“沒……”方沉的手在抖,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害怕,只好盯着自己的胳膊看,血珠滾落,在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那滴血落在沙發上暈染出一個圓圈,最後融進紋路裏消失不見。
“你在害怕我?”聶時說,聲音低沉不似疑問更像嘆息。
“沒有。”視線變得模糊,方沉接連否認三次,越說心裏越慌。
下颌被輕輕擡起,方沉一眨眼,眼淚落下。聶時舉過他的胳膊,伸舌舔掉上面的血液。視線恢複清明,伴随一個溫柔的不像樣的吻。
聶時說:“別怕。”
唇瓣相貼,冰涼。
方沉止不住發顫。
……
範瑩瑩逃了。
她又往上跑了一層,巧的是這層正好就是十四樓,她拿着房卡顫抖着打開門,把自己緊緊關在裏面,頹然滑坐在地。
她把方沉丢下了。
範瑩瑩急促呼吸着,眼淚充盈眼眶,手背一擦生疼,抱着自己的膝蓋開始哽咽。她沒法不逃啊,那個人讨厭她,被抓住她一定會很慘的!方沉就不一樣了,應該……是不一樣的吧?不敢再往下想,範瑩瑩緊緊抱住自己。
只有她一個人了,她該怎麽辦……嗚她好害怕啊,這是報應嗎?是報應吧,因為自己做了壞事所以要受懲罰。可是怎麽能怪她呢,是那個女人不好,搶了她喜歡的人還若無其事和她們說笑。
房間漆黑,外面的天空也不是墨藍了,那麽純粹的黑,沒有星星月亮,浸染在每個人心頭。黑暗裏女生抱着自己的膝蓋哭得泣不成聲。
大廳的吊燈很華麗,帶着層層疊疊的流蘇,方沉仰着頭看着橙黃的燈芯。
他的牙齒被撬開,冰涼的舌探進攪動着口腔發出微小的水漬聲,聶時……不對,是那個爛肉一樣的男人擁着他,手掌在他後背游走。
他們在接吻。一個冰冷的吻,沒有絲毫溫度,凍得方沉幾乎打顫,可他忍住了,眼神失焦落在明亮的吊燈上,那刺眼的光芒在他眼前炸開,似一瞬即逝的煙花。
他有點害怕,因為方才隔着眼淚不小心窺到男人爛掉的臉龐,依稀可見曾經的面貌,臉的輪廓形狀——那是聶時的臉。方沉有一剎懷疑,這是個披人皮的怪物,它只是頂着聶時的臉來吓唬他。可惜很快他就回歸現實,這個人,這個正在腐爛的男人就是聶時。他熟悉聶時的氣息,現在它們包裹着他令他無法逃離。
大概是不滿方沉沒有回應,吻變得猛烈起來,他緊扣着方沉的後腦,舌頭在裏面亂攪一通。方沉很快就被弄哭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樓梯裏又響起嬰兒的叫聲,那只惡念兜兜轉轉半天又找回來了。
聶時輕輕放開方沉,安撫似的揉揉方沉的頭發,方沉像被卸掉全身力氣直接坐在地上呆呆看着地面。嘴角黏連着銀絲,他用手背蹭掉,手指一點點垂落下去。
那只惡念只是在樓梯口露了半個身子,聶時一槍直中它心口,它跌下去同時消散在空中,槍裏沒有子彈空倉挂機,聶時将彈匣抽出,
趁聶時裝彈的功夫,方沉的手指動了動,眼神是木的,終于敢擡頭看向聶時。
“你是誰?”方沉的聲音沙啞朦胧,像蓋上一層布。燈光落在男人那張腐爛的臉上,方沉眼裏閃過茫然而後才是恐懼,他抖着嗓子,問出自己都覺得荒謬的問題:“……我們是不是認識?”
作者有話要說: 方慫慫再次被吓哭:qwwq
親親啦!是不是很可愛嘻嘻嘻
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