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4)
示一貫的淡然,接過食物後依然兀自捧着本書翻得煞有介事。田如蜜見狀硬是想逗逗他,引出他幾分童真可愛來增加說服力,卻始終徒勞無功;衛庭賢在一旁也無可奈何,嘴角卻不自覺揚起。
“是不是很棒?”石暮塵的聲音忽然打破了薄曉微的迷思,他輕輕靠着她坐下:“東東雖然特別了一點,但他也有他的可愛。你說我們……以後是要個女兒還是兒子呢?”
她身體驟然凜了凜,沒說話;他只當她還是有顧慮,便不以為意地繼續循循善誘:“其實我比較希望是女兒,你想,我們的女兒不論像你還是像我,肯定都長得特別好,不如我們讓她來治治東東?我就不信這小子在這樣的美人面前還能這麽淡定。”
他兀自幻想着,她卻越發不能負荷,只能匆匆起身:“這裏煙太重,我去透透氣。”
步子還沒跨出去,他卻從背後攔腰将她抱住:“對不起,是我太着急……孩子的事可以晚點再說,不急。”
她深深地閉了閉眼,忽然連回過頭的勇氣都喪失,只能任由他抱着,任由他用唇舌摩挲着自己的頸項,聽着他喃喃自語:“沒關系,一切都依你……”
她緩緩伸出手臂,探到身後輕輕撫摩他的臉頰,一言不發;他尋着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将她掰過來面對自己,神色熱切而癡迷地吻着她的手背,一下又一下。
“我什麽都答應你,只要你別再離開。”
她溫順回應:“嗯,我答應你。”
這個答案讓他驟然綻放笑意,抵着她的額頭一陣激動莫名,只能用充滿申請的一吻來宣洩此刻的心情……兩人正吻得纏綿悱恻難分難舍,薄曉微迷蒙的雙眼卻從縫隙中看見身旁的人,頓時清醒了大半,趕緊把他推開——
“怎麽了?”
他一頭霧水地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不看還好,一看吓一跳——眼前這位直愣愣瞪着一雙眼望着他們的,不正是衛振東先生嗎?
“你們在幹什麽?”孩子純粹而明亮的聲音響起,頓時讓兩人冷汗直冒。
“嗯……因為你的曉微阿姨……嗯,吃烤肉的時候燙到了嘴,所以我正在幫她呼呼,呼呼……”石暮塵急中生智地扯了一個笑掉人大牙的謊,衛振東聽完後卻依然面無表情,一雙又黑又圓的眸子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她是薄曉微,不是我阿姨。”
石暮塵有些費解,但畢竟也不可能和一個小孩子頂真,于是随後拿起旁邊烤好的一支玉米遞到他面前企圖把他打發:“吃個玉米吧東東,奶油烤的,很甜。”
不料衛振東看也沒看一眼,只是定定望着她:“你們不用騙我,我看見過我爸爸媽媽親親,媽媽說結婚以後才可以做這件事,你和他結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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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她回答,石暮塵已經橫空殺出來摟住她的肩:“當然,所以你要叫阿姨知不知道?”
這小子……他真不知道該驕傲還是焦急了,自己的女人居然魅力無邊到連五六歲的小男孩的抵擋不住,還真是……
“真的嗎?”這樣一副認真而憂傷的表情,要不是放在了這麽一個小男孩臉上,恐怕還真是會讓人為之動容了。
“……嗯,”她彎下|身摸摸他的頭發,她多喜歡這個男孩,假如有可能,她真的希望能生一個女兒來償還這筆“情債”,只可惜……
心口又涼又痛,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衛振東聞言轉身就走,叫都叫不住,甚至把循着動靜趕過來的田如蜜都給撞了個趔趄。大人們只是碎碎念了念便不以為意地聚攏到了一起,誰也不知道在衛振東先生的心底,正在隐忍地承受着,他生平第一次的失戀。
“哈哈哈~”田如蜜目送着寶貝兒子的身影:“他就是這幅怪樣子,你們別見怪。”
“不會,我很喜歡他。”薄曉微同樣目送着,眼底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母性的光輝。
“喜歡那就自己生一個呗!”田如蜜很是來勁兒:“你要是生個女兒那就最好了,現成親家在這兒;要是生兒子也沒關系,攪基什麽現在正流行,我很開明的唔唔唔——”
衛庭賢趕緊捂住老婆大人這張驚世駭俗的嘴:“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你捂我嘴幹什麽?”田如蜜迅速掙脫開,熱情無限地握住薄曉微的手:“咱先別說這個了,你們什麽時候結婚?總得合法了才能生娃啊。”
石暮塵在心底暗暗誇了句“幹得好!”,然後故作自然地攬住薄曉微的肩:“這個得問她,我可做不了主。”
藍天白雲,悠閑溫馨,計劃順利,美人在懷。這一刻對石暮塵來說,幾乎再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後來他才意識到,他多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作者有話要說:
緩沖一個,你們懂的(惡魔笑~)
57獨家,看盜文的妹紙會被歌爺掐咪咪頭喲~
李兆棠開始陷入越來越長的昏迷,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石暮塵每次去醫院他都毫無意識地昏睡着,他不清楚他是不是已經知道大權被奪的事,他甚至懷疑如果去除了這些維生器械,他能不能算一個活人?這讓他很不愉快,畢竟在他幾乎傾盡半生的複仇計劃裏,當面給李兆棠最後一擊是相當重要的組成部分——他做了這麽多,他卻就這麽昏睡着走了,他怎麽能容忍上天如此寬待這個罪該萬死的老狐貍!?
他正兀自生悶氣,門扉卻驟然打開——
李賀。 :
兩個男人靜靜地隔着病床對望,半天沒有一絲表情動作,無法言喻的氣場卻震得前來檢查點滴的護士小姐猶如芒刺在背,檢查完一秒都不敢多呆便匆匆離去。
“大哥,”石暮塵微微勾起嘴角,閑适的微笑卻猶如來自地獄:“別來無恙?”
“托你的福,”李賀笑得咬牙切齒,太陽穴邊青筋畢露:“……好得很。”
這些天裏他暗中尋找了不少路線,能求助的人也都試過了,可李兆棠的這紙贈與協議在法律效力上沒有半分差池,何律師也完全人間蒸發,這讓他上天不應遁地無門。更氣人的是歐陽小姐一見他失勢,立刻在媒體面前把兩人的關系撇得門兒清,落井下石這事兒幹起來眼都不眨一下!
他多想當場掐死這個陰險的小雜種,卻苦于病房重地無法輕舉妄動,他恨!真的好恨!
“那就好,最近事多,就不奉陪了。”石暮塵悠然步向門口,臨走時還拍拍他的肩,嚣張得不言而喻:“再見,大哥。”
石暮塵!你等着!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今天所做過的一切!李賀暗暗攥緊雙拳,在他離開開後,狠狠一拳砸向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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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子你還好嗎?要不要給你找代駕?”會所老板一路扶着東倒西歪的李賀往門口走,神色很是擔憂。
“我……我沒醉!”李賀一把将老板揮開:“我自己能走!扶……扶什麽扶!”
老板拗不過他,只能目送他跌跌撞撞地走向自己的座駕,路上有個不知好歹地妖嬈女郎大約和他有過幾次,扭着水蛇腰就往他手臂上勾,結果被他一掌揮倒在地,半天沒回過神來。
李賀撸了一把紅熱的面頰,卻撸不走正盛的酒意。他迷迷糊糊地發動引擎,如離弦之箭般竄出的車身一路歪歪扭扭有驚無險,他無視沿途車主罵罵咧咧的聲響,憑着一點殘存的意識徑直朝童珊原來的住處駛去。
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他已經醉得連直行燈和打彎燈都分不清,直到一輛集卡帶着巨大鳴笛聲向他直直沖來時,他才一個激靈地清醒過來,猛打方向盤撞向另一邊的綠化帶,巨大沖擊力讓他一頭撞向前方,在安全氣囊的緩沖下仍是撞得不輕,瞬間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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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淩晨兩點左右,有一名年約35歲的男子因酒後駕車而一頭撞進xx路于yy路交界的綠化帶內。該男子已因輕度腦震蕩和軟組織挫傷被送醫急救,墓前尚無生命危險。值得注意的是,該男子的身份已被确認為錦臣集團上任ceo的長子、現任絕對控股人石暮塵的哥哥李賀,稍後財經電視臺将會為您詳細跟蹤此事……”
童珊拿在手裏的筷子忽然跌落在地,她騰地一聲站起,卻又茫然地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麽,頓時呆立當場。
李賀在昏昏沉沉中聽見一片噪雜,沉重的眼皮卻怎麽也掀不開,頭暈得想吐,整個肢體的痛楚此刻和他的悲慘境遇已不相上下。
也好,躺下來靜一靜,順便躲避那些惱人的記者,至少他不用再一遍遍地回答同個問題——“怎麽看待你父親的決定?”。牆倒衆人推,樹倒猢狲散,這個世界從來都只有錦上添花,何時有過雪中送炭?
半個夜晚的夢境昏亂,他似乎忽然回到了20年前的那個寒冷冬夜,那時他在寄宿制學校就讀,說是寄宿制,但為了保證教學效果,其實已經和坐牢無異。他受不了永遠做不完的習題,更受不了老師同學那僵屍般的嘴臉,于是在這樣一個靜悄悄的寒夜選擇了逃回家。母親心疼地抱着他連聲說他瘦了,又是給他熬姜湯又是做好吃的。只可惜美食還沒送到嘴邊,他就被父親一腳踢出了大門——
“有本事逃出來,那就自己想辦法回去。”
彼時他只是個15歲的少年,身上只有些零錢且饑寒交迫,他只能茫然地握着小童珊給的那只尚有餘溫的饅頭,在李宅邊游魂般徘徊了半宿,他終于絕望地坐上了回到學校的車,回到那個空洞得令人窒息的地方。
哦,對了,童珊,他的小草兒。
十年後她念了高中,他也大學畢業在偏遠的分公司磨砺着,只是偶爾回家看看,過了周末就又要回去。他還記得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下午,整個世界都是一片蒼白。只有她穿着一身鮮豔的紅,顯得臃腫而土氣,卻是那段記憶裏唯一的顏色。她氣喘籲籲地跑來送他,鼻尖被凍得通紅。車都已經發動了,他卻從後視鏡裏看見她一路追着跑,邊跑邊埋頭搗鼓着什麽。他詫異地停下車查看,卻發現她徒手在扒他車身上的積雪。
她邊扒邊局促不安地說:“……我給你扒扒雪吧。”
不知哪來的沖動,他拉開了她的手套,那血管裏的血液都凍得似乎停止了流動。于是他說“別扒了”。
她還是低着頭,兩眼執着地望着剛剛扒幹淨的那一小片地方,一言不發。
“好好念書,”他摸摸她的頭:“畢業了李大哥給你安排工作。”
那是他不知道,這是這麽一句無心的話,讓她在五年後戰戰兢兢地摸到了他所在的分部,以一紙名牌大學文憑和優異成績單,怯生生地要求他兌現諾言。那時他對她的念頭也已逐漸明了,雖然身邊從不缺美女環繞的他并未打算給她什麽機會,不過any ay,他相信她會是個很好的秘書,無論是生活上還是工作上,而她也确實沒有讓他失望。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已經記不清到底是因為什麽原因他會昏頭到把她帶上|床,可這麽多年來她也沒給他惹過什麽麻煩不是?當然他從來都知道世上最便利的東西一定不是無償的,所以他一直努力在做一個慷慨的金主,難道他錯了麽?
一個人躺在這裏,空調恒溫,刺鼻的消毒水味卻讓他被最深的孤寂包圍,而已經不知多久沒進食的胃袋在酒精的燒灼下更是像要燒起來一般……如果他的小草兒在就好了,他混混沌沌地想,讓她用軟軟的手碰碰他的臉,再喝一碗她煮的,熱騰騰的白粥。
身體出現問題的時候意志也會同時變得軟弱,原來果真如此。更可怕的是他似乎産生了幻覺,面頰和額頭上似乎真的出現了熟悉的、溫熱的觸感。他甚至能感覺到滾燙的液體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可是他睜不開眼睛,努力到極致也只是瞥見一絲朦胧的光影,那似乎是個人影,而且輪廓如此熟悉——
感覺到來人驚慌的抽氣聲,并且急速起身的趨向,他想也沒想地憑着直覺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小草兒?”他怔怔望着眼前這個涕淚縱橫,神色驚恐,樣子狼狽的女人……他是在做夢嗎?
她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想要掙脫他的鉗制,他于是被迫收到震蕩,頓時一陣陣頭暈惡心,但即使這樣他還是堅決不放手;她似乎也忽然意識到了他的身體狀況,頓時不敢再輕舉妄動,只好低着頭呆若木雞地坐在床沿,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害怕和顫抖,但他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正想問她最近過得好不好,視線卻陡然注意到了她寬松衣物已經遮不住的滾圓腹部,這讓他頓時像被雷劈中一般,半天回不了神。
“對不起……”她聲如蚊吶地向後縮着,懊惱着明明已經決定要獨自好好養大孩子的,卻因為忍不住想來看他而穿了幫,他一定會怪她的,甚至可能會認為她是故意想用孩子勒索他的壞女人……
他努力平複心情,卻怎麽都平複不下來,只能果斷地按下床頭的應急燈,然後對着趕來的醫生斬釘截鐵地要求——
“我要立刻出院!後果我自負!”
58章
童珊大氣也不敢喘地坐在明晃晃的客廳裏,她一直在找機會逃跑,可是他一路都和抓強盜似地死死抓着她的手,而他額頭上的淤腫尚未退去,還結着可怕的血痂,整個人看起來很糟糕,糟糕得她完全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害得他傷更重……
“……快七個月了吧?”
她局促地點點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嘆了口氣:“你就在這裏安心養胎,哪兒都別去,到時候我給你找最好的醫院。”
她一聽,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這是什麽意思?讓她生下來?驟然的狂喜幾乎淹沒了她,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他該不會是……要搶她的孩子吧?!
思及此,她頓時再也顧不得掩飾:“我不是想用孩子來要挾你!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這種想法!我……我只是想自己好好把孩子養大……我不會給你添麻煩,更不會讓孩子吃苦的,真的!”
他啞口無言地望着她,有一點震驚,但更多的是無措:“小草兒……”
“你不能這樣!”她驚恐地護住自己的腹部向後縮去:“你說你不要的……是你說的……既然你不要了,那她就是我的了……”
“童珊……”他心口一陣陌生的酸澀,試着想靠近,她卻如驚弓之鳥般不斷向後縮:“……你別過來!”
“好好……我不過來,”他只好妥協地停住腳步:“我只是讓你好好養胎,安心等待生産,你不要誤會。”
“那……然後呢?”她依然警覺地望着他,然後又飛快地補了一句:“孩子是我的。”
“嗯,孩子是你的。”他頓了頓:“也是我的。”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意思,神情像只驚慌的小獸。
“小草兒……”他微微嘆息:“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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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薄曉微淡然地梳理着剛吹幹的長發,然後波瀾不驚地将梳子放回原地:“現在不是好時機吧。”
石暮塵從她身後湊上來,深深吸了一口她撩人的發香:“那你說什麽才是好時機?”
“你剛上去,現在公司這麽亂,你好意思扔着這麽一副爛攤子去結婚?”
他知道她說得确實有道理,但……
他不依不饒地環住她的腰一陣耳鬓厮磨:“那要不然……先領證?”
她不鹹不淡地一笑,四兩撥千斤地掙開他的懷抱鑽進被窩:“這麽随便的求婚你覺得我會答應麽?聘禮呢?”
“那你想要什麽,嗯?”他也順勢鑽進被窩,八爪魚一樣纏住她,半真半假地開着玩笑:“名車?豪宅?小黑卡?”
她轉回身閑閑玩弄着他線條绮麗的鎖骨,杏眼不經意地一挑:“給我股份的話,我考慮一下。”
“你要股份做什麽?”他眼底精光一現,但很快掩進低垂的眼皮裏。
“我早就說過了,有了股份才能掐住你的命脈……”她眯眼在他下巴上輕輕咬了一口,有種讓人酥麻的野:“讓你永遠不敢背叛我,只能做我一個人的禁脔……”
“我已經是你的禁脔了,女王。”
他攫住她的唇,與她糾纏萦繞,纏綿得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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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石暮塵已經成功地成為了錦臣新一任的絕對控股人,但錦臣在梁副市長的打壓下始終擡不起頭來,任何革新或變化尚在襁褓初期便被打擊得一籌莫展,而更要命的是員工的信心檢測屢創新低,流失率更是如同一江春水般剎也剎不住,而此刻的石暮塵,即使面皮賽過城牆,也決計不可能去向梁雨柔求情了,對于這個無辜受害的女孩,他唯一的期望就是,她能盡快把他忘個幹淨徹底。
但無力反攻不代表連自保的動作都放棄,在經過長時間的設法聯系後,唐禮笙終于從普吉島度假歸來。
石暮塵被秘書引進他的辦公室時,他正一身少有的休閑裝扮,淡定而慵懶地細細研究着自己的魚竿,仿佛這世上再沒有什麽能讓他覺得值得費心。他眼皮都沒擡地單手比了比面前的座位,面對面色凝重的來人,依舊自顧自鑽研得樂不思蜀。
“有什麽事嗎?”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施施然放下手裏的魚竿,神色波瀾不驚。
“唐總如此神通廣大,我的來意自然無需贅述。”石暮塵也開門見山:“當然,在商言商,沒半點私情可循,但我保證唐總一定會有興趣。”
說着,他将事先準備好的合作計劃書攤開,這裏頭明晃晃地羅列着唐禮笙在事成之後可以得到的優惠分成,石暮塵很自信——以他的背景,讓梁副市長收手放過自己也許只是一通電話的事,将要換取到的利益卻足以凸顯他石暮塵的誠意,他相信這筆買賣,但凡是個聰明人都不會拒絕。
不料他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就随手合上了計劃書——此舉讓石暮塵心一沉,一時間弄不清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确實很誘人,也很有誠意。”唐禮笙溫和地微笑着,遺憾地聳聳肩:“只不過對我來說,身家多個幾億又如何?生活不會有任何分別。”
如果換了別人,石暮塵一定會以為這是在欲迎還拒趁機殺價,但此話從這個極盡儒雅的男人嘴裏說出,還真是讓他找不到半分反駁或說服的空隙,他只能以退為進,同時細細揣摩他的表情:“那唐總的意思是——?”
“其實說易不易,但說難倒也不難。”唐禮笙這才終于掀起眼皮不經意地望了他一眼:“就看石兄舍不舍得割愛了。”
雖然他并未明說,但奇異的直覺還是讓石暮塵神色一變,他斂下眉目故作聽不懂:“唐總是看上哪幅字畫,還是哪件古董玉器?只要你說出來,我絕不藏私。”
“那就傷腦筋了,畢竟墨寶有價人無價,”話雖這麽說。唐禮笙的眼神裏卻沒有半分為難之色:“不瞞你說,自從上次在競标會現場見過你那個豔麗不可方物的女下屬後,唐某就一直對她心心念念,希望能有機會一親芳澤。假使石總願意割愛——”
“不可能。”石暮塵略顯失态地搶先作答,但畢竟有求于人,他也不能弄得對方太下不來臺,只得強自壓抑情緒:“我想唐總可能已經聽說過我和她的關系,我們近期就要結婚,所以……除此以外的條件我都可以考慮,唯獨她不行。”
聞言唐禮笙并無驚訝,神色變得頗為玩味:“石總還真是個重情義的人,唐某很是欽佩。不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乃人之常情,既然你們男未婚未嫁,你我不如再公平競争一回,倒也不失樂趣。”
石暮塵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竟找不到什麽應對之詞;唐禮笙便微笑着下了逐客令:“石總還有別的事麽?”
妥協,他必須拱手讓出最心愛的女人;不妥協,除了現有危機外,他很有可能會多一個更棘手的敵人——他可不會傻到認為唐禮笙那個“争”字,是僅只争對薄曉微而言。這無疑猶如蝼蟻對戰大象,他剛剛搶到手的錦臣,恐怕就要像個笑話般,在最短時間內毀在他自己手裏了。
前有懸崖,後有追兵,他究竟該何去何從?
石暮塵不禁暗暗握緊了無名指上的戒指,用力到指節都發白,在殘酷的命運面前幾乎無力抗争,可他已經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一切……
“怎麽,考慮清楚了麽?”唐禮笙忽然開口,姿态胸有成竹,似乎很自信會聽到自己要的答案——男人嘛,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畢竟是少數,更何況眼前這一位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選擇了,當初他可以做到,現在當然也可以。
石暮塵騰地站起:“抱歉打擾,先告辭了。”
不管怎麽樣,沒有人可以動她,沒有人。
唐禮笙一向雲淡風輕的臉上終于滑過一絲微小的詫異——怎麽會這樣?他下意識瞥了眼身側那扇門,眉眼倏忽斂起:“請留步。”
石暮塵停下腳步,面無表情的望着他。
“可能确實是我太過唐突,還望石兄理解,畢竟美女雖多,佳人難求,唐某孑然一身四十載,合意的實在不多,所以難免急躁了。”
石暮塵定定望着他不發一言,不确定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要不然這樣吧,”唐禮笙終于進入正題:“這封計劃書就算了,錦臣10%的股份,如何?”
石暮塵眉頭微微一蹙,正要細細分析他的意圖,他卻了然一笑:“這樣你依然是擁有50%股份的絕對控股人,而我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把所有股東,乃至一級市場的股份全部收入囊中,所以石總,你的位置絕對固若金湯。”
沒想到自己的念頭會如此迅速地被挑明和應對,石暮塵定定看住他,卻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沒錯。
“為什麽?”
“對財富的欲|望會麻痹,但對權力的,不會。”
半晌——
石暮塵伸出手:“預祝合作愉快。”
唐禮笙伸手握住,露出熟悉的淡淡笑意。
59章
轉眼間童珊已經在李賀那裏住了一周,她終于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中調整過來,開始漸漸習慣身邊有他的生活。 雖然他很少能回來吃晚飯,兩人也并沒有太多交流的機會。但他對她相對從前溫和得多的态度,還是讓她對這種并不正常的生活狀态多了幾分依賴,甚至生出了不該有的期待。
期間薄曉微聯系過她,她不忍心對她撒謊,只得如實告知,本以為少不了挨頓罵,沒想到她只是深深嘆了口氣,再無多言。
童珊正一邊看電視一邊給未出世的寶寶織小衣服,忽然聽見玄關處傳來重重甩門聲,李賀緊接着怒氣沖沖地殺進房內,公文包被狠狠扔向角落,發出的聲響讓童珊渾身一震,下意識撫上腹部。
“媽的!豈有此理!”李賀一屁股坐下,焦躁怒火溢于言表。
“……怎麽了?”童珊小心翼翼。
他嘲弄地哼了一聲:“還不是你那好姐妹幹的好事?”
她都沒反應過來:“啊?”
他提了口氣正要說話,思慮再三卻統統咽下,只是草草摸了摸她的頭:“……沒什麽,我讓吳媽給你煎的湯藥喝了沒?”
雖然話題轉得很硬,但她識趣地沒有追問:“嗯。”
他瞥了眼她依舊牢牢捂住腹部的手,眼色黯了黯:“吓着你了?”
她搖搖頭,其實她更擔心他,可她什麽都不懂……
他努力調整了一下情緒,把心頭灼灼的怒火硬壓下去幾分,勉強露出淡淡笑意:“過來。”
她朝他挪了挪,他伸手攬她,讓她斜靠在自己胸口,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氣息,他說不上是什麽味道,卻莫名安心了幾分。
兩人就這樣彼此依靠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似乎都不願打擾這片刻的安寧。他忽然将一只手蓋在她隆起的腹部上,靜靜感受微弱的胎動,良久——
“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麽?”
“可以查了,但我不想查,我想給自己一個驚喜。”
她說完忽然忐忑了起來,雖然他說了要和她結婚,但她實在是不确定這究竟是他真正的想法,還是讓她安心下來的手段。假如他還是想要奪走她的孩子,那她只能暗暗祈禱是個女孩,說不定……說不定這樣他就會放過她了。
不料他卻出聲:“生個女兒吧,從小彈彈琴看看書,大了嫁個好男人,不用過腥風血雨的日子。”
她有些訝然,心頭忽然湧出一股暖流,緩緩到達眼眶,百感交集。她可以期待幸福嗎?可以那樣貪心嗎?
與此同時,他想的卻是另一樁,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那對狗男女逼到如此狼狽境地,這口氣他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雖然有妻有子的平淡生活想來似乎美好安逸,但要他像只縮頭烏龜般被人打回殼裏躲一輩子——他辦不到!
他的手機此時響起,他拿起一看,是個陌生號碼,于是不耐地接起:“哪位?”
童珊敏銳地感到他胸口忽然一緊,不禁坐直身體,只見他露出了極其詫異的表情;而在發現她的視線後,他避忌地起身向外走去,眼神閃爍,含糊其辭。
她有些不安,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呆呆坐在原地等着。不一會兒他回來了,臉上有種難以形容的神情——混合了不可思議、興奮、焦慮以及遲疑,複雜得讓她心驚。
“……誰打來的?”
“沒什麽,”他安撫地摸摸她的頭:“工作上的事而已。”
她便不再追問,因為知道追問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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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愧是唐禮笙,在股份轉讓協議簽訂的第二天,他便做東将石暮塵和梁副市長請到了同一張飯桌上。言談間笑意怡然,簡簡單單幾句話卻說得梁副市長如坐針氈,盡管看着石暮塵的眼神還是怨忿難消,但也只能乖乖咽下了講和酒,帶着一身敢怒不敢言的郁悶拂袖而去。
接下來各項原本嚴苛至極的政策都逐漸被回收,所謂驗收也是都草草帶過,錦臣猶如忽然被去了鐐铐,頓時一身輕松。石暮塵立刻重張旗鼓下達各項革新措施,大有要即刻翻身的意思。而這一切被李賀看在眼裏,咬牙切齒之餘,眼底卻閃耀着奇異的光——
趁着現在盡情風光吧,反正也沒多久了。他看着報紙,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而另一邊,心情大為輕松的石暮塵立刻将所有重心轉到了另一件緊要大事上——追妻事業同樣重要,而且相較于業務拓展,前者可需要更多的細心和耐心。為此他心情極好地call來了冉家誠:“家誠,幫我訂999枝香槟玫瑰送到……她現在在海外渠道部是吧?”
“是。”
“好,盡快,中午之前要辦妥。”想了想他又補充道:“卡片寫上‘送給親愛的石太太’,去吧。”
既然她總是躲躲閃閃,他就給她來個當衆求婚,直接逼上梁山。
卻見對方半天沒反應,只是垂頭默默伫立,于是他訝然發問:“還有事?”
“……沒有。”
“那還不快去?”
冉家誠神色猶疑了一會兒,還是一言不發。
石暮塵想了想,頓時了悟:“你媽這邊又需要錢了?要多少?”
冉家誠一臉愕然,旋即連連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做人幹脆點。”石暮塵埋頭刷刷寫了支票:“夠不夠?”
冉家誠一張臉憋得通紅,像被人在無形中封鎖了聲帶般露出極其尴尬的神情,只是一個勁兒地把支票往回推。一來二去石暮塵也上了脾氣:“你就不能像個爺們兒似地好好說句話麽?”
“老板,我不能要……真不能要……”他只是翻來覆去地重複這幾句,表情比哭還難看。
“馬上就中午了,還不快去訂花?”石暮塵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不明白這個一向得力的下屬最近怎麽越來越不正常了?
冉家誠頹然轉身,可走了沒幾步卻又再次折返:“老板,你這是……要求婚?”
這小子,管得還真寬。
“沒錯,所以快去,別耽誤你老板我的求婚大計。”
“你真的要和薄小姐結婚?”
“……你有意見?”
“不是,我只是希望老板……你能再仔細考慮考慮,畢竟這是終身大事……”冉家誠掰了半天卻掰不出合适的詞來,簡直急火攻心。
石暮塵一臉莫名其妙,終于不耐煩:“冉家誠,你是有病吧?”
“總之……我希望你能再慎重考慮一下!”冉家誠急得恨不得立刻說出隐秘的真相,但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這兩頭為難的境地……真是糟糕透頂。
石暮塵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心裏卻暗暗思索——難道連冉家誠都被他家那位人見人愛的小妖女給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