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3)
中再次出醜。她卻冷冷甩開她的手,像只高傲的白天鵝般挺直脖頸,面無表情地一步步走下舞臺,周身散發出的森冷氣息讓年輕的表妹只發憷,只能大氣也不敢喘地尾随其後。另一邊梁副市長正在發飙,賓客也已經走了大半,整個會場忽然空蕩下來,顯得蕭索而難堪。
薄曉微漫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今天是周末,機場裏的人似乎特別多,每個角落都在上演着真真切切的離愁別緒,她冷漠地獨自穿梭其中,有一點麻木,又有一絲茫然。
機票早就買好,是她最想去的雲南,沒有用假身份,所以以他的勢力,要查到她的去向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可是為什麽,這一秒她卻莫名地希望他不要出現,因為這注定是他一生中,最錯誤的決定。
她走向值機臺,順順利利地辦妥了手續,行李也成功托運,接着,只要通過安檢,一切就塵埃落定了。
他不會出現了吧?她露出隐約的苦笑,沒錯,這樣才對,那個永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才是她認識的石暮塵,那個盡管殘忍,卻還是讓她迷戀到無法自拔的男人。
安檢隊伍不算太長,她忽然覺得胸口發悶,被一種難以解釋的壓力狠狠攫住。她試着深呼吸,卻反而加深了這種無法形容的悶痛,直痛得她搗住心口彎下腰去。一旁的乘客注意到,立刻好心地扶了她一把:“小姐,你沒事吧?要不要給你叫救護車?”
她說不出話來,搖搖頭,卻搖出了淚。
“小姐,你……”陌生男子從來沒見過這麽美麗的女人,更沒見過在大庭廣衆下忽然流淚的女人,頓時慌了手腳:“我這裏有紙巾,我……”
他剛要把紙巾遞出去,身後卻忽然遭到一股巨大的推力,讓他連連往前撲了了好幾步才止住,轉身正要罵人,卻看見一個穿着白色燕尾服的男人一把捉住了那個女人的手腕,把她狠狠塞進懷裏;而女人似乎也沒有掙紮,看來人家只是小情侶在鬧脾氣,倒害得他做了回炮灰……
“你這個女人……”石暮塵發狠地揉她,這一路上一直煎熬着他的失去她的恐懼,終于在此刻全數爆發,他真想狠狠罵她一頓,可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模樣,他想要做的一切都只能化為一個深而綿長的擁抱,宣洩着此刻失而複得的喜悅和激動。
她無聲地任由他抱着,不想流淚,淚水卻奔流得那樣肆意。他卻不知道這早已不是不舍的淚水,而是她為他所唱的一曲挽歌。
兩人在機場裏久久擁抱着,對圍觀人群的指手畫腳和竊竊私語視而不見,這一刻他們都只剩下彼此,其他的一概無從計較。他模模糊糊地想着,雖然她和複仇計劃之間,自己心裏始終有一個明确的輕重之分。可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早已颠覆了選擇。
這個有魔力的女人啊,盡管接下去梁副市長的發難、錦臣的動蕩、李兆棠的決定都可以預期,但只要有她在懷裏,這個世界似乎就沒有想象中那樣糟糕。
“答應我,不要再離開……”他吻着她的耳廓喃喃乞求:“求你……”
她用力點點頭,圈緊了他的頸項。
Advertisement
******
“副市長,石暮塵又來了,現在在門口等着。”
“哐啷”一聲,一只上好的骨瓷杯碟又遭了央,前來通報的小兵吓得大氣不敢喘一口,梁xx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他居然還敢來?!真當現在是新社會我就不能把他怎麽着了?混賬東西!就算他在門口跪到死我也不會見他的!你讓他好好收拾收拾,準備為錦臣收屍吧!”
哼,梁xx冷笑一聲,這是法制社會,他當然不可能濫用職權把他投進監獄拷打,但他怕什麽?這年頭但凡是個做生意的,就沒一個能保證是幹幹淨淨的!他這邊只要把平時不查的部分給他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地查一遍,打到營運資格,小到消防檢查,各種許可再給他收收緊——他就不信收拾不了這個混小子了!
果不其然,這邊剛以消防通道堆放雜物超标為由給他來了個全面停業檢查,他就吓得跑這兒來搖尾乞憐了,哼哼,這還只是個開始,石暮塵,你可得給我挺住了!
一直在內室看書的梁雨柔卻在此時緩緩步出:“怎麽了?什麽事這麽吵?”
“沒事沒事,”梁xx一看到是寶貝女兒,充滿戾氣的嘴臉頓時轉化為了一臉慈父狀,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女兒纖瘦的肩膀将她推回內室:“沒什麽,你繼續看書,想吃什麽就讓王嫂給你做,啊。”
梁雨柔擡起一雙平靜無波的眼:“是不是他來了?”
“不是不是,他要是敢來不怕我打斷他的腿?”梁xx小心地哄着:“你別想太多,這兩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看着女兒乖巧的背影,梁xx終于松了口氣——自從那件事發生後,他對這個寶貝女兒就一直小心地供着,生怕又有什麽事刺激到她。随意雖然對那個姓石的小子不是很滿意,但當她說要嫁給他的時候也都順着她的意思了,沒想到這個混球居然敢負她!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讓她難堪,真是……
這些天他最擔心的就是寶貝女兒會舊病複發,但難得的是出事至今她的狀态都一如往常,似乎并不像當初那麽歇斯底裏。但即使這樣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為了保證她不受到外界的刺激,他都沒敢讓她出門,連電腦電話之類的設備都一概轉移,只讓她待在房裏看看書,只希望時間能治愈一切傷痕。
至于那個混小子……他只恨自己身為副市長無法輕舉妄動,要不然他恨不得直接殺了他!
通報人員的答複石暮塵一點也不意外,他颔首致謝,然後繼續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像尊雕像般沉默而巋然。
誠然這些天裏他已經感受到了梁副市長的威力和權勢,但今天他站在這裏并不是想要求他高擡貴手——事實上他知道這樣也沒有任何意義。但不管怎麽說梁雨柔自始至終都是無辜的,他欠她一個道歉,一個鄭鄭重重的道歉。
不是裝模作樣,也不僅僅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好受些,只是很單純地,想要表達自己的歉意。
天色從明朗的白逐漸轉為沉郁的紫,最後又化為沉沉的黑。他始終咬緊牙關伫立,就在他幾乎已經感受不到雙腿的存在,頭腦也有些混沌時,守衛兵一聲輕微的驚呼卻喚醒了他——
“小姐,你怎麽——”
梁雨柔以一個簡單的手勢制止了他想要說的話,她徑直走到石暮塵面前定定望着他;他也凝眸回望,一言不發。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在微博的踴躍提議,新文男主角已經定為“腹黑又溫暖,偶爾悶騷,偶爾鬼畜,xxoo必殺技超強”的存在,鞠躬感謝~~承諾的無節操配角“梅傑超”即将登場感謝大家~~~mua~~~
54獨家,看盜文的妹紙會被歌爺掐咪咪頭喲~
梁雨柔以一個簡單的手勢制止了他想要說的話,她徑直走到石暮塵面前定定望着他;他也凝眸回望,一言不發。
“如果你是想求我父親放過你,那我只能說,我無能為力。”
她的開場白讓他很不好受,他深深地低下頭,片刻後才再度對上她淡然的眼神:“我并沒有這個意思,令尊無論做出什麽決定,我都不會有任何異議,畢竟是我有錯在先。我只是想親口對你說一句……對不起。”
她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直直望着他的眼睛,就在他以為她并不打算再開口說話時,她卻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薄曉微,是麽?”
他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難道一直以來她……都知道?
她了然地笑了笑:“是,我知道,但我以為你不是那種會為了感情放棄事業的男人,你很聰明,也很有野心,你不該做出這樣的決定。”
他從驚訝中緩過神來,頓時啞然失笑:“沒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麽會這樣。”
“很愛她?”
他又是一驚,畢竟這個答案可能會再次傷害到她,他仔仔細細地梭巡着她的臉,在确定她足夠坦然鎮定後,還是決定用事實來尊重她:“是,很愛,甚至超過了我的想象。”
她點點頭:“可以理解,我也有過很愛的人,愛得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看着他驟然緊張起來的眼神,她補充道:“當然,這個人并不是你。”
心底驟然松了口氣,但他并沒有表現得很明顯:“那他……?”
她眼神閃了閃,垂眸:“他已經去世了。”
“對不起,我……”
“沒關系,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出言寬慰:“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尤其是笑起來的樣子,和他很神似。”
他并不訝異,茫茫人海中,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遺憾,這就讓替身的存在有了意義,他也曾罪生夢死地在每一個街頭巷尾、或是每一個轉角處搜尋和她相似的身影,并為之一蹶不振——所幸,他找到了,并且再也不願意放開。
氣氛有種尴尬的微涼,又有種釋然後的放松,他想了想:“對了,我所造成的一切損失,請你——”
“不用了。”她果斷拒絕,笑得有些無奈:“你覺得我缺這點錢?”
他陷入沉默,無法成言。
“回去吧,”她轉過身:“我現在沒辦法幫你什麽,但我答應你,等我父親氣消了,我會試着勸勸他。”
他想叫住她,卻又驟然發現自己毫無立場,在這個大氣的女孩面前,他除了将永生的愧疚吞咽入腹以外,再也沒有其他選擇。
******
由于政府介入,錦臣的多項業務都在短期內受到巨大沖擊,再加上李兆棠一直卧病不起的事也已經甚嚣塵上,頓時整個錦臣受到了有史以來最尖銳的考驗。而不少高層管理的驟然離職更是讓錦臣雪上加霜,在這樣嚴峻的形勢下石暮塵第一個想到的是唐禮笙,可他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國度假去了,怎麽也聯系不上。
雖然石暮塵知道近期自己身上是非不少,但坐以待斃并不是他的風格,所以他還是每天精神奕奕地去上班,到處尋找能幫助錦臣脫離這尴尬境地的合作機會,但,情況依然不容樂觀。
那天他一如往常地走在公司過道上,迎面而來的人卻讓他腳步一頓,下一刻卻穩穩地迎上去:“難得在這裏看見你,大哥。”
李賀不屑地冷笑一聲:“那還不是托了你的福,我親愛的弟弟?”
石暮塵依舊是不動聲色:“此話怎講?”
“要不是你那驚世駭俗的一幕逃婚大戲,錦臣又怎會落到現在這幅樹倒猢狲散的凄涼場面?我那邊流失率已經突破了30%,這不,只能來這邊借人了。”
石暮塵不願和他多談,只是指了指後面:“人事部在這邊,請便。”
正要越過他去辦自己的事,李賀卻忽然放聲一笑,那笑聲放肆而刺耳,逼得他不得不停下腳步,轉過頭:“還有什麽事嗎,大哥?”
“你問我還有什麽事?你自己說還有什麽事?”李賀兩手背在身後,下巴微微挑起,神态極是嚣張:“你不是一向覺得自己比我強麽?不是一直自诩永遠的 inner麽?那現在是什麽狀況?逗我們玩兒呢?還是搶不到就幹脆毀掉?”
石暮塵一言不發地望着他,森冷的眼神漆黑如墨,雙手早已緊握成拳,卻始終沒有發作。
因為他說得沒錯,這次确實是他的責任。
“弟弟啊,聽大哥一句,”李賀輕佻地撣撣他胸口的灰:“錦臣不需要一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你要是還沒傻透,就趕緊找個世外桃源抱着你的美人養老去吧。”他逼近他,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句地打在他耳膜上:“錦臣,不需要一個loser來裝模作樣。”
看着石像般面無表情的石暮塵,李賀笑得愈加肆無忌憚,大搖大擺地越過他離去。旁邊幾個經過的員工都生怕被波及,只得低下頭匆匆而過,但即使不看他們的臉,石暮塵依然可以想象到他們回到辦公室後一臉新奇聊八卦的嘴臉,他終于變成了一個笑話,一個徹徹底底的笑話。
不!
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他殚精竭慮了這麽多年,卧薪嘗膽拼命布局,為此犧牲了那麽多,甚至差點犧牲了她——難道就是為了眼睜睜看着李兆棠把錦臣順順利利地送到李賀手上,看這對狼狽為奸的父子逍遙快活得償所願?現在距離登頂只有一步之遙,他又怎麽能放棄?
可他原本就不能确定那只老狐貍到底作何打算,如今他和兩家的聯姻一斷,從老東西手裏得到股份的機會就越加渺茫了,而那個該死的何律師又那麽油鹽不進,他究竟要怎麽才能力挽狂瀾?
一個曾經萌生過的危險念頭此刻忽然再次閃現——何律師,敬酒你不吃,那……罰酒呢?
他眯起眼細細思量,不覺将手中剛喝完水的紙杯,捏得完全走了形。
******
剛從醫院裏回來的何律師一路都沉浸在思索中,李兆棠的身體狀況目前已經相當不樂觀,他本人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醫院裏也已經開出了病危通知書,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錦臣卻因為石暮塵得罪了梁副市長而風雨飄搖,他的事務便成倍增長起來——但這并不是他煩擾的主要原因,根據李兆棠最新的指示,他所掌握的錦臣60%的股份将全數贈予李家嫡子李賀。對于他的這個決定他并不意外,雖然李賀在謀略上略遜石暮塵一籌,但石暮塵為人陰險毒辣深不可測,實在不是合适的繼承人選,加之他最近惹出的風波,讓李賀繼承來穩定軍心也相當合理。但——
石暮塵會那麽輕易地接受這一切?他能容忍自己處心積慮觊觎了這麽久的一切落到死對頭手裏?不知為何,他有種隐隐的擔憂,總覺得會出什麽事——
打開門,空無一人的客廳讓他驟然警覺起來,平時這個時候即使俊俊在做功課,傭人也總該做飯了,怎麽會——
心念一動,他立刻快步走向兒子俊俊的卧室,只見傭人被綁住手腳封住口鼻地扔在床腳邊,正在奮力掙紮嗚咽,可這裏哪裏還有俊俊的影子?他立刻一個箭步地沖上去解開傭人的束縛:“俊俊呢?俊俊去哪兒了?”
“小少爺被人抓走了!”傭人吓得淚水漣漣:“我正在做飯,家裏卻忽然沖進一群蒙面人抓走了小少爺,吓得我……”
大腦裏“轟”的一聲,何汝銘摸出手機正要報警,鈴聲卻搶先一步驟然響起,他死死盯着這個全然陌生的號碼,片刻後猛地按下通話鍵,深呼吸,然後接起——
“何律師,別來無恙啊。”電話那頭,石暮塵的聲音輕緩溫和,卻如同來自地獄般讓人不寒而栗。害怕失去愛子的恐懼讓何汝銘無法再分心經營表面功夫,陡然拔高的語調接近失态:“石暮塵!你把我的兒子藏到哪兒去了?!”
對面傳來一陣輕笑,石暮塵的語調依舊怡然:“何律師何必如此緊張?石某只是覺得令公子十分可愛,想履行一下上次對他的承諾而已。”說着,他轉頭望了眼正拿着賽車模型玩得不亦樂乎的小胖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警告你……你,你這是綁架勒索!是要坐牢的!”何汝銘吓得不輕,卻仍舊不願彎下挺直的腰杆:“請你馬上把我兒子送回家,否則我就要報警了!”
“何律師你這是怎麽了?”石暮塵的語态極盡無辜:“如果你實在要報警,石某也無計可施,不過……何律師你可要想清楚了……”
“你!”他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聽不出其中的威脅意味?他不禁怒吼:“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想要什麽,何律師最清楚不過了。”
果然。
“你休想!”何汝銘憤而切斷電話,匆匆沖出大門走進夜色。
而電話那頭的石暮塵也并不氣惱,他勝券在握地放下電話,徐徐向那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小胖子走去,他輕輕蹲下:“這個好玩嗎?”
“好玩!”小胖子興奮不已地将兩輛賽車模型捏在手裏撞來撞去,嘴裏還發出“轟”“啪”的象聲詞,玩得不亦樂乎。
于是石暮塵也拿起旁邊空置的一輛小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叔叔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好麽石渣就這樣了,俺從頭到底沒打算過洗白他,大家随便砸(攤手~)
55獨家,看盜文的妹紙會被歌爺掐咪咪頭喲~
石暮塵打了電話回來說要去出個短差,于是薄曉微便煮了一人份的面條打算随便對付一頓,正要端起鍋子,卻驟然聽見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她從貓眼裏望了望,來人竟是公司的法務總監何律師,便開了門。 : 何汝銘立刻一臉驚惶地沖進屋內:“石暮塵呢?他人呢?”
“……他去出差了,”她沒想到一向沉穩專業的何律師竟會如此失措,不覺有些錯愕:“您要不要進去等一下?”
何汝銘懊惱地拍了拍頭,他真是急火攻心犯了傻——他既然敢幹出這種事,自然是嚴密計劃過的,難道還呆在家裏等他過來抓不成?
“何律師?”
她禮貌地倒了杯水送過去,被子卻被對方猛力掀翻在地,“嘩啦”一聲碎了個幹淨。
“滾開!”何汝銘已是急火攻心,對于這個兇手的女人自然也不會給出好臉色:“你給他打電話!現在立刻馬上!”
眼見他已經無法溝通,她只能撥通了石暮塵的電話,那邊很快接起,熟悉而富有磁性的男聲溫潤美好:“怎麽,想我了?”
“何律師忽然來我們家——”
眼看電話接通,何汝銘一把奪過她的手機吼道:“你到底在哪裏?快把我的兒子交出來!否則我一定讓你牢底坐穿!”
石暮塵愣了愣,畢竟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這個何汝銘居然會跑到他家去——他什麽意思?你綁架我的兒子,所以我要綁架你的女人?一股森然寒意忽然自背後升騰而起,他趕緊定了定神:“何律師,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貴公子只是在我這裏作客,你無需如此緊張。當然,如果您希望能早點見到貴公子的話,不如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何汝銘六神無主地環顧四周,又死死看住身邊那個同樣茫然無措的女人,在确定她同樣一無所知後,一種深深的絕望忽然油然而生——這個世界那麽大,天知道他把俊俊藏到了什麽地方?他甚至無法從接頭地點摸出他的破綻,因為他要的根本就不是贖金。
失去愛子的恐慌終于擊潰了一個父親的心,他頹然低下頭:“……我會盡快辦妥一切,希望屆時你不要食言。”
石暮塵在電話那頭露出了勝券在握的微笑:“我何必食言。”
放下電話,何汝銘整個人像是虛脫般徑直往外走,卻忽然被人扯住手臂——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薄曉微神色虛無地望着他,眼底深處藏着隐隐恐懼。
“什麽事?”何汝銘冷笑着掙脫了她的手:“你自己問石暮塵去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
在接受贈予的協議書上簽下大名的那一刻,石暮塵忽然百感交集,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一切,雖然沿途屢經波折,甚至逼得他不得不使出如此極端的手段——但一切終究是塵埃落定了。在這萬衆矚目的瞬間,亮如白晝的鎂光燈仿佛将他帶入無上仙境,讓他可以帶着傲視群倫的笑意俯瞰衆生。
“這不可能……不可能……”李賀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昨晚父親在陷入昏迷前還把他叫到病床邊,讓他今後要好好把錦臣發揚光大,因為不能走漏消息,他足足憋了一整個晚上,連做夢都要笑出聲——怎麽天一亮,整個世界卻翻天覆地了?!
“何律師,你是不是弄錯了?”他一個箭步走上前,急切地扯住他:“你最好再确認一下,我父親不會做出這種決定的,我——”
“這一切都是李總的意思,由我親自審核備案,不會有錯。李公子,請你……尊重你父親的決定。”何汝銘不得不說出這違心的話,他咬牙望了眼那個正意氣風發接受采訪的人,那個……毀掉了他三十多年職業操守的人,那個惡魔。
可他什麽都不能做,現在他唯一的願望,只是希望他不要食言。
何汝銘悄無聲息地離開會場驅車回家,門輔一打開,寶貝兒子便蹦跳着迎上前來:“爸爸!你看石叔叔給我買的車,是不是很厲害?”
那一刻他幾乎老淚縱橫,一把将兒子抱進懷裏到處翻看有沒有什麽傷痕,小胖子卻毫無所覺,嬉笑着直說癢:“石叔叔說如果我乖乖的,他下次還帶我去他家玩。我最喜歡石叔叔了,爸爸我以後還能去那裏玩兒嗎?”
何汝銘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摟緊寶貝兒子。
翌日,錦臣的法務總監何律師便突然請辭,對外只說是年紀大了,準備回老家頤養天年。
一家公司猶如一個國家,改朝換代時總有些三朝元老選擇棄官保命,對此衆人并沒有太多意外。而一直位居高層的李賀,縱使有20%股份傍身,卻終究難敵忽然以60%股份躍升為絕對控股人的石暮塵,當天便被一紙人事調動書貶去了某個偏遠分部,縱使這20%股份無論如何都足以保他一世榮華富貴,卻再也無法滿足他吞河咽山的權勢之欲,無論他是否承認,他與石暮塵之間曠世日久的勝負之争終究是有了答案。
可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為什麽會這樣?他沖進醫院質問李兆棠,可面對他的卻只是一個已經陷入半昏迷的半死人;他也曾試圖聯系何律師,對方卻像人間蒸發般杳無音訊,再不肯露面。
待到一切塵埃落定,石暮塵終于可以高枕無憂地回家享受軟玉溫香在懷的幸福時光,他在玄關處呼喚她的名字,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熟悉的恐懼感再次襲上心頭,他連鞋都沒脫完便沖進卧室,在看見她的那一瞬才終于把心放回肚子裏……
呼,再這樣下去,他非得被吓成神經衰弱不可。
“怎麽沒做飯?”他從背後将她柔軟的身軀摟進懷裏,附在她耳邊輕言細語:“也好,不如今晚出去吃?想吃什麽?”
她卻沒什麽反應,他耐性十足地以唇摩挲着她頭頂光滑馥郁的發絲:“去吃你最喜歡的‘盧記傳菜’?還是吃海鮮?”
“石暮塵,”她的聲音低沉而沒有表情:“你到底對何律師的兒子做了什麽?”
終究還是問了。他在心底嘆了口氣:“沒什麽,只是帶他出去玩了半天而已,何律師緊張過度了,真拿他沒辦法。”
她驀地轉過頭,兩道清冷的視線直直穿透他:“我要聽實話。”
他對她太熟悉,知道這次沒那麽容易過關。想了想才終于開口:“這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策略,沒有任何人受到傷害,相信我。”
“策略?”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微微發抖:“石暮塵,這是綁架,真真正正的綁架你知不知道?你瘋了嗎?”
他面上的笑容終于斂去,隐約帶着一絲無措和無奈,末了他只能展臂将她收入懷抱:“……商場上的事你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有分寸,嗯?”
她沒有說話,總是被關在如此溫暖的懷抱中,她整個軀體卻依然不寒而栗——為了得到她他可以綁架她,用她的恐懼來達成自己的願望;為了複仇他又綁架了何律師的兒子,再度用他的恐懼感來達成自己的私欲——這個男人說愛她,她也相信他是真的愛她,可她現在卻開始怕他……這樣一個男人永遠不會愛別人勝過愛自己,會不會有朝一日——
她不敢再想下去,她深愛了15年的這個男人,那個記憶中溫柔清俊的少年真的已經不存在了嗎?
這一刻,她被自己的絕望牢牢凍住,再不能動彈分毫。
56獨家,看盜文的妹紙會被歌爺掐咪咪頭喲~
雖然訂婚宴的風波鬧得滿城風雨,但因為梁雨柔難得的大度放手,石暮塵雖然在業務方面焦頭爛額,但他和薄曉微的關系終于得以重見天日。雖然犧牲得有些劇烈,但一想到終于可以和她堂堂正正地手牽手走在人群中,他還是覺得心頭溢暖,有種無法言喻的滿足。
不過即使如此,那三番四次差點失去她的經歷還是讓他餘悸未消,即使時時刻刻把她摟在懷裏都無法消除這種如影随形的恐懼感。他反複思考着能把她完全留下來的招數,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讓她生個孩子才是最保險的方法。可說來也怪,不管他多努力“耕耘”,她這塊“田”就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他也曾試着想問她是不是偷偷在吃藥,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假如她真的在吃藥,就說明她還是有顧慮,而如何消除這種顧慮才是他最需要思考的問題。為此他特意去找衛氏夫婦幫忙,衛庭賢還是一如既往地反應冷淡,倒是田如蜜興奮異常,硬是逼着衛庭賢同意全家一起去石暮塵家烤肉。搞定了衛家他又火速去找邱子寅,結果他苦哈哈地表示自己現在正在某個偏遠城市實行“追妻計劃”——據說他那個好不容易搞定了的小骨頭忽然婚前恐懼症大發作,直接帶球跑回老家去了,苦命的邱子寅只好放下公司的一切事物,排除萬難地追了過去。
對此,他只能給予精神上的支持了。
周末很快就到了,為此石暮塵提前一天就開始細細準備,不但買了一大堆小孩子喜歡的飲料零嘴,甚至還張羅了不少小玩具車模型之類的物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家裏添了娃。看他忙得如此不亦樂乎,薄曉微對他的意圖多少有些了解,對此,她只能保持緘默。
衛家一家三口輔一出現就給這棟略顯空蕩的房子帶來一絲鮮活氣息,田如蜜如同離弦之箭般笑眯眯地沖向薄曉微,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衛庭賢則對石暮塵視而不見,只是禮貌地向薄曉微颔首。正當田如蜜獻寶似地拿出給薄曉微買的絲巾往她脖子上繞時,薄曉微卻忽然感覺到有一股小小的力量在拉她的手,她順着望下去,對上了一雙滾圓而烏黑的眸子,那眸子的主人穿着一身頗正經的白襯衫灰色背帶褲,脖子上還系了個小小的領結,顯得尤為精神奕奕,卻又不失可愛——那不是衛家小公子衛振東又是誰?
“hi,”她蹲下|身和他打招呼:“又見面了。”
“你好薄曉微。”他正經地與她握手,一副彬彬有禮的姿态,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
石暮塵把這一幕看在眼裏,自然是要趕緊抓住機會,他立刻将準備好的玩具零嘴全數奉上,不料衛振東先生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意興闌珊地走開去,他獨自走到書房,煞有介事地浏覽了一下書架上的諸多側封,然後頗為費力地在最後一排摸了一本出來,竟坐下仔細翻閱起來。
“他能看懂?”薄曉微一臉驚訝。
“可能不完全,七八成吧。”田如蜜露出司空見慣的神情,不以為然地揮揮手:“讓他去吧,這個怪胎都不知道像誰,愁死人。”
“像我,”衛庭賢斯條慢理地抿了口茶:“我小時候就是這樣的。”
“原來是你幹的好事!”田如蜜作勢要扯他的耳朵,動作卻分明是輕柔的:“我要正常的小孩子啦!你賠我!”
“哦,可以。”他對老婆的造次不以為意,笑容雖然收斂,卻仍舊透着濃濃的寵溺:“但是這裏不太方便,回家再賠給你。”
田如蜜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才終于明白他話裏的意思,臉頓時騰地紅起來,小聲啐他:“下流……”
這羨煞旁人的一家三口看得薄曉微不覺百感交集,這輩子,這樣的幸福她恐怕已經不可能擁有了。
四個人合力架起烤肉架,在這個風和日麗的周末心态各異地開始燒烤,田如蜜一心想行使好自己的“職責”,便扯着薄曉微一個勁兒地分享她的媽媽經和各種生活趣事,兩個女人聊得這麽熱乎,兩個被冷落的男人只能在一旁相對無言地烤肉。衛庭賢看石暮塵一直不時地關注兩個女人的交談情況,不覺暗暗失笑——什麽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初視人家如敝履,現在卻緊張得不知如何才好,還真是應了一句古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時牛肉烤熟了,兩個男人仿佛心有靈犀般同時拿起肉串走向自己的女人,活活一對忠犬——兩人尴尬地對視半秒,又匆匆別開眼神,專心伺候起了心愛的另一半。田如蜜接過肉串第一時間送到了寶貝兒子嘴邊,臭臉的衛振東先生卻對此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