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2)
的方案也一樣是輸,不是麽?”
他眉頭一蹙,雖然不甘,卻不得不承認她說的的确是事實,鉗着她的臂便不覺松動了半分;感覺到他的微妙變化,她立刻趁勝追擊:“況且,如果我薄曉微想過這種紙醉金迷的少奶奶日子,又何必非要找他?找你豈不是更方便?”
他沉默着掂量了幾分她話裏的意思,片刻後終于松開了她,但他狼一樣的眼神依然狠戾,絲毫不放松地咬緊她:“我倒要聽聽你的解釋。”
“很簡單,石暮塵始終對我不是那麽信任,早先我就提出過要去錦臣工作,但被他拒絕;後來雖然同意,卻始終沒有給我接觸核心部分的機會。所以我要通過這次機會來得到他全部的信任,讓他覺得我全心全意站在他那一邊。只有這樣,我才能有機會接觸到更多,從而給你提供真正有力的訊息。”
“是麽?”他狐疑地挑眉:“那你為什麽先前不告訴我實情?”
“你這個人哪裏都好,就是這個暴脾氣收不住,我要是提前告訴了你,你會願意配合我當衆輸給石暮塵?”她略帶嘲諷地輕笑搖頭:“我可不這麽認為。”
雖然他還是繃着一張兇神惡煞的臉,但她知道自己已經成功說服了他。果不其然——
“……那你什麽時候能給我确切訊息?”
“說你急你還真是急,”她毫不留情地嗤笑道:“這布線才不到一半,你就急着想收網,難道你不覺得,看着獵物一步步走進陷阱……其實更刺激更有趣?”
他愣了一下,陰狠的面色上閃過一絲錯愕,片刻後才恢複原狀:“薄曉微,我有沒有說過你很可怕?”
“謝謝誇獎。”她從容地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亂的絲巾和頭發:“公共場合不宜久談,你等我消息吧。”
說着她就要走,卻冷不防被他一把捉住手腕——她也不掙紮,而是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童珊……她到底在哪兒?”他問得欲言又止,竟忽然沒了剛才的犀利狠勁。
“我想我已經回答過你無數次了——我不知道。”
“別這樣,”他焦躁地搓揉着額頭:“要不然……要不然你告訴我她過得好不好?現在在幹什麽?什麽時候回來?”
聞言她露出了不解而驚訝的神色:“怎麽了李總?再找一個秘書很難?還是……再也找不到像她這樣可以随時陪你上床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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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她這是挖苦,他卻無力反駁也不想反駁。雖然被一個一直想弄上手的女人這樣揭穿有點狼狽,但童珊失蹤的這段日子裏他的生活和工作真的都變得一團糟,另外找的女人也都是做作不堪,在床上誇張得活像在演成人錄影帶……
他承認自己有點卑劣,但從前他真的不知道她竟是那麽重要的存在,以至于讓他忽然亂了陣腳,陷入層層迷障。
他努力尋找了一下措辭,這才再度開口:“我只是想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或者,缺不缺錢……能不能為她做些什麽……畢竟大家都認識了這麽多年……”
“李賀,”她忽然正色道:“她現在需要的既不是你的錢也不是你的關心,如果你真的還念及一點舊情,那容我勸你一句——離她越遠越好。”
語畢她便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徒留他一人怔在原地。
******
薄曉微篤悠悠地在高架下繞了兩個彎,在确定沒人跟蹤後,開足馬力沖上高架,向近郊駛去。目的地人煙稀少,空氣清新,倒是處休養生息的好地方,她熟練地來到一處雅致的小院落,那小院落不過兩層高,外觀簡樸得很;屋檐外羞答答探出的半截樹枝,翠綠的葉片正随着暖意融融的春風輕輕搖晃,讓人忽然放松下來,一身塵世之氣也似乎被盡數蕩滌。她惬意地深深呼吸,然後按下門鈴——
很快便有人來應門,來人已然是一頭利落短發,明顯隆起的腹部和逐漸圓融起來的面頰卻讓她平添幾分“孕氣”,那不是童珊又是誰?
“曉微姐!”童珊喜形于色,一雙眼頓時笑成了兩瓣兒新月彎:“快進來!我今天做了好吃的!”
“不是給你請了阿姨麽?”薄曉微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扶住她,語氣很是不悅:“都快六個月了還蹦跶,都不嫌沉。”
“沒事,就煲了個湯。”童珊撩開門簾,将她迎入了簡樸素雅的內室。室內一切從簡,唯一亮色是床頭一面寬寬的白板,上面遍布五顏六色的塗鴉,線條流暢而又不失童趣。那是薄曉微為童珊買了解乏的,也難得她一雙巧手,畫什麽像什麽。
這個姑娘原本應該是天真的、簡單的、快樂的。雖然她現在依然樂觀而知足地生活着,并因為期待着一個小生命而充滿希望,可她還是能從她眼底看見隐約的惆悵和淺淺哀傷,她愛上一個沒有心的男人,她的快樂從此不會再純粹。
徒留嘆息。
飯後童珊躺在床上休息,越來越大的肚子讓她很容易疲累和腰酸,只能吃了睡睡了吃,連她自己都戲稱這是在養豬。薄曉微輕輕将耳朵貼上她隆起的肚皮:“來,讓幹媽聽聽你的聲音。”
隔着薄薄的肌理,那頭很快便傳來了充滿生命力的心跳聲,噗通、噗通、忽然她感覺耳邊一麻,伴随着童珊的一聲“哎喲”,小寶寶強而有力地一腳正好踢在幹媽耳邊——兩個人瞬間都愣了愣,被這生命的強韌力量震撼不已。
“寶寶不乖哦,怎麽能踢幹媽呢?”童珊輕撫着腹部,純熟的母愛自然流露。薄曉微怔怔望着她,一種難以言語的無力感和悲怆感忽然襲上心頭,她努力微笑,心卻像是沉入了極寒的深海,在無邊無際中飄蕩。
其實童珊還是比她幸運,即使得不到心愛的男人,她至少還有個孩子能作為下半輩子的念想。可她呢?即使複仇計劃成功,等待她的也不過只是一個孑然一身的結局。再愛?她和那個男人兜兜轉轉了15年,糾纏了超過半生,血肉早已生到一起,一刀下去,在殺死他的同時,部分的自己也将同時死去。
“對了,……他,最近還好嗎?”童珊像個小媳婦似地發問,生怕挨罵般小心翼翼卻又難掩期待。薄曉微已經懶得說她:“他怎麽會不好?好得很呢。”
“哦……”她低下頭,神色說不出是心安還是悵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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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暮塵原本計劃要洗手做羹湯博美人一笑,無奈這雙極善于批閱報表運籌帷幄的手卻實在不适合廚房,看着垃圾桶裏一堆顏色焦黑難辨的可怕物體,他只能了斷了這個看似浪漫的心思,轉而叫了一桌豐盛的外賣進來。 .d 9 1 23.眼看天色從深藍跨越到漆黑,菜也是熱了涼涼了熱好幾回,卻始終不見伊人蹤影。他試着給她發短信,卻皆如同石沉大海;他等不及地撥過去,那頭的女聲輕柔端莊,卻是半點不及她的妩媚靈動,只會機械性地一遍遍重複着“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他無可奈何地放下電話,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生怕她出了什麽事,又怕她一個想不開又來一次不告而別——雖然他很自信這段時間以來的布局編排相當精妙,她所有可能的情緒波動幾乎都被他計算在內,但不知為何,這種忐忑不安的情緒卻與日俱增地折擾着他近期本來就疲憊而脆弱的神經,總害怕什麽地方會出纰漏,從而讓他再次失去她,而這一次恐怕會更漫長、更決絕……
不行!他無意識地将大拇指指節咬在口中,不斷計算着思考着,如何攫取一顆心本不是他需要處心積慮的課題,此刻卻讓他焦慮不堪,只恨機關算不盡——
她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如此重要?重要到他将習以為常的謀略加諸到她身上時,那種隐約的負疚感和恐懼感竟會不斷積累至此,他只能不斷說服自己這一切都只是為了把她留在自己身邊,只是因為他愛她,不想失去她……
“嗑噠”一聲,門扉忽然打開,薄曉微踩着依稀星光袅娜地步入門內。他如驚弓之鳥般赫然回頭,快要從嗓子眼裏滾出來的心終于安安落回肚中。他動了動嘴唇,千言萬語終究只彙成簡簡單單三個字:“回來了?”
“嗯。”她不甚在意地彎腰換鞋,卻不知怎的長靴的搭扣似乎卡住。見狀他立刻上前扶住她織細的腰身,輕輕松松将她抱到客廳沙發上,以單膝跪地之姿将她的小腿置于膝蓋之上,沒兩下便搞定了卡住的搭扣,為她換上舒适軟和的棉拖,整套動作一氣呵成、輕巧自然、就像一個溫柔得讓人心折的居家好男人。
完畢,他擡起頭,卻見她直愣愣地望着自己,便忍不住拂了拂她耳邊的發絲:“看什麽?”
“……沒什麽。”她把手提包放到一邊,垂眸掩飾剎那心悸。
為什麽總是這樣,帶着恨意時假裝熱情,真正的心動卻必須掩埋。
“去哪裏了?怎麽手機還關機?”
“去看望一個朋友,聊得太高興,手機沒電了都沒察覺。”她輕巧帶過,心中卻暗暗回味着開門那一剎他欣喜若狂的神情。
“下次記得先給我個電話。”他定定望着她:“因為我會擔心。”
她嫣然一笑,輕撫他線條剛毅的側臉:“擔心什麽?”
他沒回答,只是癡迷地吻了吻她粉嫩的唇瓣:“還要不要吃點東西?”
很好,失去的錯覺會讓人更想抱緊此刻的擁有,吊胃口這種小伎倆,還真是屢試不爽。至于效果究竟如何,很快便會見分曉。
“不用了,我先去洗澡。”她輕巧地從他用軀體鑄成的隐形牢籠中閃身而出,下腹處一陣尖銳的絞痛卻讓她驀地停住動作,大腦也仿佛在同時供血不足,讓她忽然眩暈起來,就在她兩眼一片白茫茫地向後癱軟時,一只有力的臂膀穩穩撐住了她,讓她跌進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
“怎麽了?”他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只能攀附着他靜靜等待那陣白霧散去,片刻後才對上那雙透出緊張之意的眸子。她試着用妥帖的微笑來表達自己的無礙,一陣緊過一陣的絞痛伴随着森冷墜脹的感受卻迅速在她的軀體裏興風作浪起來,溫熱的潛流随之溢出那隐秘之處。她皺着眉頭想要掙脫他的鉗制,卻是半點力氣都用不上,周身直冒冷汗;見狀他多少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卻并不急着松手,箍着她細腰地雙手反而向內輕輕一掐,便讓她整個跌坐在了自己身上;她不覺驚呼出聲:“別……會弄髒的……”
他卻充耳不聞地輕輕揉搓着她綿軟的小腹,動作娴熟,姿态淡定:“沒事,你別動,我先給你揉揉。”
“不行……”她感覺到那股濕熱的觸感正在擴大蔓延,這讓她說不出的尴尬不安——他們這些做生意的人向來很忌諱這個,覺得沾到了會倒大黴……雖然他和她之間無論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關系都沒純潔到哪裏去過,但确實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可這要人命的絞痛卻像是故意要湊熱鬧一般,連同着這些混亂念頭一并興風作浪,讓她連動動小手指都費力不堪,更別提掙脫一個強壯男人的鉗制步行到洗手間了。
好痛……怎麽會那麽痛……?她不斷喘息着,嘴唇因為空氣的穿梭而變得愈加冰涼幹燥,因而顯出病态的蒼白來。他在不斷用掌心捂熱她小腹的同時,熱不住疼惜地吻住了她的唇,沒有□的成分,僅僅只是用濕熱的唇瓣溫暖滋潤着她,小心翼翼地像在呵護一朵被秋風摧損的小花……
他掌心的熱度終于漸漸湮進了她的身體,帶着無法替代的、源源不斷的力量溫暖着她幾欲冰凍的器官。他閉着眼不斷輕吻她,長長的睫毛掃在她眼睑處,有點癢,有點心慌。然後他緩緩睜開眼,像是陽光忽然從窗簾的縫隙中投射進來般,照亮了她柔軟的心房。
“好點麽?”他抵着她的唇輕輕問,周身的熱度像铠甲般将她牢牢護住,不讓寒冷有半絲入侵的可能。她有些失神的望着他,竟然覺得這每月一次的酷刑,竟再也不像從前那樣讓她需要忍到咬斷牙根。她怔怔望着他:“弄髒了……會倒黴的。”
他輕輕一笑,春風般柔和:“怎麽可能?我已經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了。”
說着,他像是讨要獎勵般閉上眼,微微仰起臉;她怔了怔,從他寬闊的額頭、到挺直隆起的鼻峰、再到有棱有角的一雙唇,陸續落下蜻蜓點水般的吻,個中濃情蜜意,無法言說。
暈黃的燈光将這一對璧人籠罩在溫馨柔軟的氣氛中,一切美麗得好似一幅畫。她靠在他耳邊輕嘆:“石暮塵……我愛你……”
他将她抱得再緊一些,想要立刻回應,卻先濕了眼眶。卻不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另一雙眼也是淚光盈然。
******
雖然錦臣一直對外宣稱李兆棠病情穩定,并無大礙,但他的病情每況愈下的事實卻不胫而走,一時間整個錦臣人心惶惶,衆人對于究竟誰才是新一任的王者衆說紛纭,股價也如同雲霄飛車般撲朔迷離。對此李賀和石暮塵對外皆三緘其口,內部的緊張氣氛卻逐日遞增,無從緩解。
與此同時,石暮塵和梁雨柔的訂婚宴也逐漸臨近。這樁可以說是天作之合的聯姻讓石暮塵在錦臣內部的聲浪逐漸有超越李賀之勢;對此李賀雖然不甘,卻怎麽也提不起同那個歐陽小姐協作的興趣來,偶爾接觸一次也只是匆匆忙忙給媒體做做樣子,可一想到童珊可能正在某個角落裏關着着這條新聞,他就渾身不暢快,像得了什麽怪病一樣說不出的難受。
他只能安慰自己20%的股份已經讓他的起跑線超越石暮塵這個雜種太多,相信父親不會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而這一刻,石暮塵正悠閑地剝開百葉窗探看樓下常年聚集的三三兩兩記者,他嘴角漾起一朵嘲諷的笑,轉而将視線轉向病床上那個周身散發着腐朽之氣的老人,那笑意卻是有增無減。
老人身上插了一堆管子和各種高級維生器械,和屍體唯一的差別除了微弱的呼吸以外,恐怕只有那雙木愣愣盯着天花板的渾濁眼珠了。石暮塵淡漠地在他身邊坐下,眼色平靜無波,就像望着一個陌生人:“這可是B市最好的醫院裏最好的病房,我很孝順吧,爸?”
李兆棠一雙眼依舊死魚般等着上方,像是沒聽見一樣。
“最近錦臣的股價不太穩定,想必你也聽說了,不過沒關系,明天我就和梁雨柔訂婚,這樣的利好消息一出,你大可高枕無憂。”石暮塵如同自言自語般慢條斯理:“當然,這個大前提是什麽,你比我還清楚吧,爸?”
李兆棠仍舊是毫無反應,要不是眼睛偶爾還眨一眨,石暮塵恐怕還真要疑心他是不是死了。
“事到如今我不妨直說,”石暮塵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忽然湊近了老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防我,但你不能否認,比起李賀,我才是最像你的人。而此時此刻最能将錦臣運營得風生水起的也只有我,你防了我大半輩子,現在卻已經沒有其他選擇,與其讓錦臣在人心惶惶中飄搖,倒不如幹脆讓他們定定心,你說呢?”
此刻李兆棠終于有了反應——可他只是緩緩閉上眼,似乎陷入假寐。
石暮塵從始至終的完美微笑終于有了一絲龜裂的痕跡,他眼底閃過一瞬而逝的瘋狂,忽然伸手一把扼住了老人的喉嚨,那力度不算大,卻恰好是能讓人感受到恐懼的程度。他眯起眼逼近那張布滿老人斑的暗色臉孔,一字一句地自齒關迸出:“你以為我會威脅你嗎?不,你錯了。我們的身體裏流着一樣的血,所以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一樣貪婪、自私、野心勃勃,無法坐視屬于自己的王國崩塌下去——誰能完美延續這座商業帝國?我還是李賀?我勸你好好想想清楚,我親愛的‘爸爸’。”
“嗑噠”一聲,護士小姐恰好進來做例行檢查,石暮塵動作輕巧地手勢一轉,将李兆棠胸前的棉被往上提了提,然後彬彬有禮地向護士小姐颔首:“我父親就麻煩你們多多照顧了,謝謝。”
見這樣一個俊逸非凡又溫潤如玉的商界二代向自己打招呼,護士小姐頓時激動得紅了臉,連聲說着沒關系沒關系,一直到他走向玄關,癡迷的眼神還是未能從他線條完美的背影中挪開。
而李兆棠則始終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好麽,要不要這麽巧麽,此刻捂肚子躺倒的歌爺好想求人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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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來後,心情不佳的石暮塵回到薄曉微的住處,沉着臉的他完全不像個第二天就要訂婚的男人。 : 他原以為到了這個關口李兆棠怎麽都該松動了,卻不料這個老不死的依然那麽深不可測,居然情願坐視錦臣在風雨中搖晃,都不願以一紙文書将他扶正——難道真要等遺囑出來才見分曉?先不論遺囑中究竟是如何分配,即使他如願登頂,可若不能在這個老不死的尚有一口氣時完成一切計劃,那複仇的快感還能剩下多少?
想到這裏,他怒從心頭起,長臂一揮便将桌上的花瓶擺設如數掃落在地,劈裏啪啦一陣脆響驚動了原本在卧室看書的薄曉微。她緩緩步入客廳,一襲深紅色絲質睡袍襯得她膚白勝雪,柔軟的腰肢随着步伐輕輕搖曳。她在那片狼藉前站定,神色似乎并不訝異,只是彎下|身去企圖整理碎片。見狀他趕緊喝止:“別動。”
她無辜地望着他,一雙妩媚的眼仿佛彌漫着霧氣,縱是有再大的火氣,面對着這樣楚楚可人的眼神也褪了大半。石暮塵從另一頭繞出來,小心翼翼地從她手裏接過那片銳利的碎瓷片扔回狼藉堆裏,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她蔥白般的指尖,在确定她沒有受傷後終于松了口氣,将她密密實實地攬進懷裏。
“怎麽了?”她柔順地倚着他,身上淡淡的百合花香被體溫蒸騰,似有若無地萦繞在他鼻尖,惹得他心蕩神馳,忍不住将臉埋入她柔嫩的頸窩,眷戀無比地蹭了又蹭;她乖順地配合着,像抱着一只迷路的小狗。
他微微擡起頭,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迷惘——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無堅不摧的,卻總是在她面前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脆弱和依戀,他知道這樣很危險,卻像個陷入沼澤的人般無法自救,只能一步步深陷進她的溫柔中,直至滅頂……
“曉微……”他輕吟着她的名字,帶着一點點啞,還有一點點渴求。
“嗯?”她撫摩着他烏黑的發,輕輕地,一遍又一遍。
“……”他不知該如何開口,或許明天的這個時候,他已經西裝筆挺地站在梁雨柔身邊,在豪華寬廣的宴會廳裏接受着來自各界的祝福——這樣的他要如何面對這個他深愛着的女人?他該說什麽?他能說什麽?
他只能牢牢捧住她細滑的臉蛋,用近乎貪婪的吻來宣洩心中的不安和恐懼。是的,他很怕,怕她會傷心、難過、甚至離開他,一想到這些他就怕得心顫,甚至……相較于複仇是否能成功,是否能完完全全留住她竟讓他更為忐忑,他這是怎麽了……
“嗯……唔……”她被他瘋狂的吻弄得心驚,他過于深入的攪弄讓她有種窒息的錯覺,雖然他在這方面從來都不是溫柔型,但狂野中還是會帶着節制的,怎麽……
他抵着她狠狠地吻了一陣,直把她粉嫩的雙唇吮得又紅又腫,連下巴處都是一片濕亮才意猶未盡地撤離;她還在暈頭轉向,就被一股強勢的力量壓進他硬燙的胸懷中,連肺裏的空氣都幾乎被全數擠出。他用力搓揉着她的脊背,良久都無法平複,末了,她忽然聽見他帶着嘆息的喃喃自語——
“……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說對不起。”她展臂勾住他的頸項,側耳緊貼住他的胸膛,傾聽那擂鼓般的心跳聲,讓後半句隐沒在心底——
因為我也……沒打算對得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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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翌日下午,薄曉微才從一片迷蒙中睜開雙眼,窗外已是夕陽西下。她試着起身,卻被一身難以負荷的酸痛扯回床鋪,只能等待眼望着天花板,剎那失神。
昨晚他像瘋了一樣一遍遍要她,而她也拿出了全部的熱情一遍遍迎合,每次到了極致時她都會貪婪而執着地望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望進他最深的靈魂盡頭,又像是要狠狠記住他,因為她背負了一個巨大的賭注,假如她輸了,這一切都将成為最後的狂歡;而,如果她贏了,這一切也只不過是倒計時中的瘋狂而已。
無論怎樣,他都是不可能的人了。
這個認知讓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了比每月一次的酷刑更灼烈的劇痛,在她的左邊胸口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痕。
訂婚宴很快就要開始,她渾身一凜,還是掙紮着起身穿衣,将自己為數不多的行禮簡單打包,然後打開手機的加密文件,點開了那張暧昧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子正赤|身|裸|體地摟着一個曲線妖嬈,同樣身無寸縷的女子,披散的長發遮住了女子的側臉和重要部位。整個畫面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尤其叫人臉紅心跳,他們卻安然地兀自沉睡,仿佛一對親昵無比的戀人。
拇指緩緩摩挲着手機屏,這一天,她已經等了五年。
編輯短信的手指不住地顫抖,一次次滑開,按錯,一條短信竟編輯了足足一個小時,末了望一望窗外,夜幕不知何時已毅然決然地降臨,以無情的姿态催促着她。
她将大拇指輕輕放在“發送”鍵上,卻久久無法下手,腮邊一道濕意滑過,漸漸風幹成一道冰涼的傷痕。視線滑過這屋裏每一處熟悉的所在,每一件物事上似乎都附着酸甜苦辣的記憶,更多的卻是甜,那不問緣由才能沉溺的甜,猶如罂粟般讓人無法自拔。
究竟該選擇孤單的救贖,還是選擇做一個甜蜜的禁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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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麗堂皇的五星級宴會廳內,會場被白紫兩色的花束與紗緞裝點得夢幻而聖潔,媲美舞臺光效的頂燈和追光更是将此處的氣氛烘托得淋漓盡致,一看便知道是大手筆大制作。梁副市長笑得志得意滿,在門口同往來賓客頻頻握手致意,門口一個小小的簽到臺都豪氣地搭了一個相當華麗的琉璃花架,身着同色小禮服的美麗少女坐了一排,這訂婚宴的排場,比起別人的結婚宴還要有過之無不及。也難怪,梁副市長的女兒和錦臣集團未來的當家強強聯姻,座上客可沒一個是簡單人物,自然不能有半分怠慢。
石暮塵早早被套上了一身量身定做地白色燕尾服,寬肩窄腰的修長身形配上一張颠倒衆生的禍水面孔,化妝師連連嘆着粉底都不用上便收了工;剛梳化妥帖的梁雨柔則低眉順眼地坐在他身邊,一襲月白色的小禮服式樣簡約而高貴,将她原本就纖細的身形襯托得愈加清瘦柔婉,烏黑長發素素淡淡地披在胸前,比起平時自然是亮眼得多。
石暮塵卻無心看她,敷衍地贊過兩句後便頻頻翻看手機,不知為什麽,今天他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一樣……
“把手機給助理吧,”梁雨柔輕言細語:“等會兒要上臺,萬一手機響了不好。”
“嗯。”他漫應了一聲,卻只是調了震動,依舊不動聲色地放回胸前口袋。
她都看在眼裏,卻沒有點穿,想了想複又開口:“石大哥,我們馬上就要訂婚了,你高興嗎?”
他心裏咯噔一聲,卻還是勉強露出笑容:“當然了,小傻瓜。”
她垂眸羞澀一笑,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一雙織細的臂忽而摟住他的腰,然後小心翼翼地将面頰貼靠在他溫熱的胸膛;他沒料到她會有此舉,不覺有些錯愕,但還是配合地輕輕将雙手搭在她後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氣,很好聞,但此刻的他,思念的卻是另一具軟玉溫香在抱的觸感和氣息……
“石大哥,你心跳得好快,”她忽然擡起頭直視他,大眼睛裏閃爍着懵懂的光:“是因為我嗎?”
一個謊言伴随着的往往是一萬個謊言,他想,他一定會下地獄。
“當然。”說這話的時候他卻無法看着她的眼睛,只能故意将視線投向她頭頂那抹娟秀的珍珠發飾:“這個發飾很配你,特別美。”
“真的嗎?”她露出單純的笑顏:“石大哥你知道嗎?你說什麽我都會信,所以你一定不能騙我。”
他心頭一凜,笑容也連帶中斷了半秒:“……你今天是怎麽了?”
“沒什麽,我也有點緊張呢。”她擡頭看了看牆上的壁鐘:“時間快到了,我們先去候場吧。”
這場訂婚宴不但排場堪比結婚,連費心思的程度也毫不遜色,策劃公司的人還給他們弄了個“王子救公主”的戲碼來出場,梁雨柔被裝在一個鑲滿水晶的琉璃籠子中徐徐推上舞臺,要說是禁锢到不如說是展示,看見自己氣質清雅,亭亭玉立的女兒一出場便博得大家的交口稱贊,梁副市長的心裏別提有多美了。
石暮塵卻對這樣的安排興趣缺缺,只想安安穩穩走個過場,音樂響起時他剛要現身,胸口卻驟然一麻,他心念一動,趕緊摸出手機,發信人一欄赫然是一個熟悉的“微”字,而是還是一條彩信,他忐忑地點開,頓時大驚失色——
那張乍一看就讓他猛回頭檢視身邊是否有人的暧昧床照,細看之下才發現男主角竟是他自己!而那個女子雖然被長發遮住了面目,但熟悉的感覺卻撲面而來,來不及細想,他趕緊細細閱讀文字——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都知道歌爺這周沒什麽榜單任務啦,唉,這樣還更新真是用繩命在寫作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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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看到這條短信時,我已經出發前往機場,不要來找我,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将何去何從。 :
還記得這張照片發生的那個夜晚嗎?我曾打算一輩子都不讓你知道那個人是我,即使你一次又一次地叫着我的名字,但在當時,這并不能彌補你對我造成的致命傷害。是的,或許你已經猜到了,按照我原來的計劃,這張照片此刻應該被明晃晃地投射在你的訂婚宴舞臺上,而不是這樣隐秘地留在你的手機裏。
不要害怕,我再也不可能,也不打算阻撓你的計劃了,你可以安安心心地迎娶你的梁雨柔,讓她幫助你完成你夢寐以求的複仇計劃,然後答應我,好好地和她生活下去。你欠我的,就還給她吧。
就不說再見了。”
短短兩百多字,卻讓石暮塵久久無法動彈,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全數湧到了大腦裏,讓他昏眩得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
眼前熾光頻閃,明麗的追光與抒情的背景音樂交織在華麗的舞臺上,在那晶瑩剔透的水晶籠子裏,盛裝打扮的梁雨柔正柔順地站在那裏,用隐隐期待着的眼神望向他的方位,一切都很完美,只要邁出象征性的區區幾步,他夢寐以求的一切就将穩穩到手。
只要幾步,幾步就足夠了。
他深深提了一口氣,如離弦之箭般猛沖出去,梁雨柔嘴角綻放出一抹安心地笑意,緩緩擡頭準備迎接王子的到來,全場掌聲驟起,集體矚目,音樂也推向了激動人心的高|潮,王子大步向公主走來,步伐堅定而快速地來到她面前。公主的笑容越發甜美起來——
“對不起,我以後再向你解釋!”
他忽然方向一轉,擦過那琉璃籠子的門扉,毅然決然地離去。
然後,一切都在男主角越過舞臺飛奔向出口時轟然崩塌,因為太過錯愕,沒有人反應過來去攔住他,以至于“王子”在數秒內便消失在了會場,将美麗端莊的公主直接遺棄在了華美的琉璃籠子中,同時也将所有在場賓客震得嘩然一片,頓時失了主張——
梁雨柔怔然站在籠子中央,周身的一切風暴似乎都被隔絕在一層隐形的遮罩外。她出神地望着手指上熠熠生輝的戒指,忽然神經質地笑了,那笑容卻是悲涼而絕望,仿佛對自己的一場嘲笑。
明明都知道的不是麽?為什麽一次又一次……她卻還是學不乖?
前來充當陪客的表妹這才意識到她還在舞臺中央現世,趕緊沖進籠子裏拉了她就往後臺跑,生怕她在衆人憐憫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