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沒過幾天,石暮塵就把薄曉微帶到了同一個小區的另一個單元裏,那裏已然布置得一應俱全,可以輕輕松松拎包入住。 : 她望着這一切嗤笑道:“動作還真快。”
他已然習慣她的冷嘲熱諷,泰然自若地扯開話題:“白天會不會無聊?”
“怎麽會?”她拉開窗簾檢查着視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有錢花、有得享受就足夠了。”她回眸燦爛一笑:“我要不是這麽個不成器的大小姐,也不能把家産全敗光啊。”
對于她的刺激他已經日趨麻木,只是走上前去幫她攏了攏衣領:“別着涼。”
一陣沉默。
他終于再度開口,語氣裏卻透着不确定:“曉微,你想不想去上班?”
她笑得一臉莫名:“上班?我現在就在上班啊。”
他無聲嘆息,雖然明知結果,但他還是想試試:“我是說……不要再去‘夜瀾’了,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如果想開店,我也可以給你錢。”
“那我要是什麽都不想做呢?”
“那就什麽都不做,我養着你。”
“養着我?你能養我一輩子?”她一臉輕佻的狐疑。
他點頭,眼色幽深:“只要你願意。”
她明媚的眸光一個流轉,忽然改了口:“好啊,一個人在家也挺無聊的,你就給我弄份工作來做吧。嗯……錦臣有什麽适合我的職位?”
他沒想到她會提到錦臣,不覺有些詫異,但還是收斂了心神思考:“這樣吧,行政部還可以安插人手,你可以去那邊,不會太累。”
不管怎麽樣,她的這個提議還是讓他警覺了,雖然他不認為她有在錦臣掀起滔天風浪的本領,但世事難料,他還是得謹慎再謹慎。
一聽就知道是個閑差,她不屑一顧地搖頭:“行政部最沒勁了,要去就去市場部,說不定我這些年來積累下的人脈,還能幫你拓展些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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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部很累,要跑業務,我怕你做不來。”他不覺苦笑,這個女人真是成了精了,句句話都不忘戳他痛處。人脈?一想到她積累人脈的方式和途徑,他就恨不得把這些男人全部千刀萬剮!
但說到底,最該千刀萬剮的,除了他自己還有誰?
“是嗎?”她眼珠提溜一轉,瞬間放棄了提議:“那就算了,我還是讓你養着把,誰願意出去跑業務啊。”
這麽容易就放棄了?他微微思咐,看來确實是自己多心了。說來也是,她當初就是個不事生産的大小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過慣了,如今這一點倒是完全沒變。
于是這一頁被自動翻過,誰也沒再提過。
薄曉微就這樣被徹底地金屋藏嬌起來,她很滿意這樣的安排,因為這樣一來,她就有更多的時間去處理自己的事情。至于什麽時候把這頁再翻回來,她有自信,決定權一定在她手裏。
石暮塵總是在下班後出現,提着公文包和食物出現在這間小小公寓,陪她吃一頓沉默的晚餐,然後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似心無旁骛地處理着公務。大部分的時候接電話也不會避着她。有時她會錯覺彼此已是一對熟悉而淡然的夫妻,但永遠只是一瞬,而在那之後,深入骨髓的疼痛會在瞬間将她反噬,提醒她這個念頭的荒謬和無稽。
而對于石暮塵來說,既然怎麽都削不去她一身的尖刺,那他所能做的,只有讓痛感麻痹一途。他只能寬慰自己比起從前已經好得多,至少她還活着,健康,美麗,攻擊他的時候尤其生機勃勃。
這樣就夠了。
她依然還是那麽喜怒無常,時而把他勾引得□焚身,卻又總在關鍵時刻殘忍地潑他一頭冰水;又或許是在他潛心研究數據時一把奪過他的筆記本,肆無忌憚地開始網購。一開始他還擔心她會偷看他的機密數據,但她一看到那些線條圖案就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根本無心流連,而是迅速打開各大品牌的新品目錄,興致勃勃地一件件勾過去,漸漸的他也懶得再盯下去,只是暗暗嘲笑自己疑神疑鬼得厲害。
等她終于買夠了,就會理直氣壯地把筆記本扔回他身上;他則默默下單結賬。這種天然的默契讓他無言以對,卻又無計可施。
這是他欠她的,他明白。
終于有一次,他來的時候她卻不在,打她手機也不接,就在他獨自承受了五個小時,她可能已經不告而別的恐懼後,她卻帶着一身酒氣,妖豔萬狀地回到住處,一見他就咯咯地笑,擡手用蔥白指尖囫囵描畫着他的鬓角,身上濃郁的香水味混合着煙酒的刺鼻氣息,她眼神輕佻,站都站不穩地一頭栽進他懷裏。
“去哪兒了?”他淡然地扶穩她柔弱無骨的身體,明知故問。
“喝……喝了兩杯,還跳舞了!呵呵……”她揮舞着雙手,玲珑嬌軀在他身上蹭個不停:“好多人都想請我喝酒,有兩個還打起來了,哈哈……”
他毫無波瀾地望着她,心底逸出一股深深的悲哀,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怎麽會把她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的意識似乎漸漸模糊,整個人挂在他身上,開始神志不清地呓語,手卻像自己有意識般一寸寸鑽入他的褲腰,她仰起頭望他,媚眼如絲,呵氣如蘭:“他們都想和我上床,你呢?想不想……?
他從容地抽出她的手,把她打橫抱起,送到卧室的床上輕輕放下,掖好被角:“你醉了,睡吧。”
回到家裏,他習慣性地先沖了個冷水澡來平複灼熱叫嚣的**,11月的天氣,冰冷的水打在身上就像刀割一樣刺痛,他卻早已接近麻木,至少身體上的苦楚可以略微緩解一下心理上的,每次自虐完畢,他都會覺得忽然輕松一些。
薄曉微,我這樣還你,夠不夠?
可答案是不夠,他比誰都明白。
後半夜,他獨自坐在陽臺,吹着西北風抽了一宿的煙。天蒙蒙亮時,地上的煙頭被西風吹得滿地斑駁,他行屍走肉般走到鏡子前,看見一個眼窩深陷,面色如灰的男人,渾身骨骼都在隐隐作痛,口腔發苦,連喝水都苦不堪言。走兩步,天地都在旋轉。
這一刻,他無比想念那個簡單到極致,也對他依賴到極致的女孩,他想念她心無城府的笑,想念她笨拙的妖豔,想念她在他身下承歡時大膽而青澀的反應。他從來沒有停止過想念,卻一次比一次更劇烈;越是劇烈,就越有種無力回天的絕望;而這種絕望,又因為無計可施而顯得越發無力。
病來如山倒,當晚他就發了嚴重的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