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即星河

第14章 醫院裏的演唱會

在精神病院過了一天又一天，顧星河對她之前想象中的“人間煉獄”越來越有所改觀。

或許是因為她周圍病房的病情都比較穩定吧，沒有哪個病人被醫生護士強制捆上約束帶，也沒有什麽暴力的人突然闖進來，只是偶爾會有些奇奇怪怪的人出現在走廊裏，衣冠不整，目光渙散，漫無目的的來回行走。

當然偶爾也會有一些病情發作的病人瘋狂敲門或者大聲哭泣。

不過更多的是在早上吃完早飯吃完藥之後，大家哀嚎着被護士催着趕着去運動室進行有氧運動，說是為了促進多巴胺的分泌。

大家一邊一起運動，一邊交流着自己的病情，碰上同一種症狀的，還會相見恨晚一樣的互換自己的床位號。

在精神病院，很少有人會直呼自己的姓名，大多數人會選擇以床位號來代替自己的名稱，畢竟沒有人想出院了被別人認出來名字，發現自己患有這樣的疾病。

除了顧星河這個鼎鼎大名的明星，不過認識她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稱呼她為“8號床”，而不是“顧星河”這個名字。

在某個夜晚，有些患者一起自發的舉辦了一場活動——舞會。

值夜班的護士們也配合的放着音樂，拍着手，看着患者們跳着各種各樣的舞蹈，有年齡較大的老年組搭配着手牽手跳起交際舞，也有正值青春傲氣的青年組跳最近網上很流行的舞種。

這裏從來就不是聞之色變的地方，我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

請不要害怕我們，請不要戴着有色眼鏡看我們，我們只是不湊巧生了一場特殊的病，僅此而已。

至少在這群人的心裏是這樣想的。

至少顧星河也是這樣想的。

顧星河靠在病房門口的門框旁，交叉着手臂放在胸前，玩味的望着在護士臺前空曠處盡情揮灑自己熱愛的他們，心中不由得被這種肆意的感覺所吸引。

顧星河踢踏着拖鞋，身體不受控制的慢慢走到“舞池”中央，沉浸式體驗這種被各式各樣的靈魂交錯碰撞的感覺。

“8號床來唱一首吧！”

顧星河一臉懵的轉頭試圖尋找到說出這句話的人，卻被一聲聲“唱一個！唱一個！”的高喊和越來越擁擠的人群中淹沒。

一個六十幾歲卻依舊黑發的奶奶拍了拍旁邊的人，詢問着：“這8號床......是誰啊？平常一直聽那些年輕人說。”

被拍的人也是個五十幾歲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也很疑惑，于是踮起雙腳看清了站中央不知所措的年輕女子，愣愣的說：“不知道啊，看着好像有點眼熟，難不成是個什麽小明星？”

“這你們都不認識？顧星河啊！影視歌三栖巨流量明星！”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誇張的揮舞着雙手，試圖解釋這位偶像到底有多火。

只見那個中年男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管她三栖幾栖，不還是來這精神病院了？更何況這種年輕的明星不都玩假唱的嗎，背景音樂一放，嘴巴一張，粉絲喜歡的不得了。這回好了，讓她現場唱，看她怎麽收場。”

六十幾歲的奶奶用手輕拍了一下被中年男子的話引起暴怒的年輕人，溫柔的說着：“她的電視我孫女看的時候我也順帶看過，小姑娘演得不錯，我們聽着吧，她面善，不像是會裝模作樣的人。”

顧星河聽着周圍越來越不受控制的呼喊聲，眼一閉心一橫，算了，打不過就加入！

顧星河認命的一只手接過旁邊的病人給的一根黃瓜，假裝麥克風，另一只手在空中做出一個“收”的手勢，聽到周圍逐漸安靜下來，她才開口道：“好吧好吧，那我就唱一個，就一首奧。”

正當顧星河吸了一口氣，剛想開口的時候，走廊的燈突然滅了，引起了陣陣議論聲。護士慌亂的看向護士臺上的電腦，卻發現電腦屏幕還在亮着。

不是停電？

這時，一聲好聽的男聲從角落處發聲：“我先把燈關了，8號床親自唱歌的話，這樣會更有氛圍。”

說完，又不慌不忙的點開他自己手機的手電筒，朝向顧星河。

顧星河看不清那個亮光背後的人臉，也辨別不出這聲音的主人是誰，聽着......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恍惚間，黑暗中已經亮起了點點星光，擺在她的面前，照亮了她精致的面龐。

它們搖晃着，閃爍着，跳躍着。

這片“星河”，是由這群其他“正常人”口中所謂的“恐怖分子”組成的。

顧星河不知道為何鼻子一酸，緊緊捏着手裏的黃瓜：“既然這樣，那我就多唱幾首。”

黑暗處角落的男聲繼續說着：“大家記得不要傳播視頻，都是同甘共苦的病友，考慮一下她的感受。”

“那必須的！”

“當然啦！”

“我是8號床的粉絲，悄悄存在手機裏沒事吧？”

“哈哈哈哈記得發我。”

“哈哈哈哈哈哈……”

聽着大家爽朗的笑聲，顧星河也不由得被感染到了，打開音樂軟件裏的伴奏，嘴裏輕數着節拍，默默閉起了眼睛，用依舊清澈透亮的嗓音唱完了一首首火遍大街小巷的歌曲。

“這小姑娘......唱的還挺好聽的诶。”

中年男子從一開始聽到歌聲時，就已經徹底改變了自己的觀點了，轉頭問身旁的年輕人：“她叫什麽來着？我去搜一搜她的歌。”

年輕人得意的笑了一下，炫耀的語氣看着中年男人說：“顧，星，河，你點開音樂軟件，那熱歌榜上一直有她的名字，你随便找找就能看到了。我就說吧，她的實力一直都很強的。”

另一處，一個護士端着藥盆默默走到角落，突然看見面前這位站在黑暗處，直勾勾看着顧星河，滿臉寵溺的男人，她輕聲詢問着：“魏醫生？”

見還沒反應，護士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魏醫生？醒醒！”

魏徐行這才反應過來：“嗯？什麽事？”

護士指了指魏醫生旁邊的開關，調侃着說：“你站的這個位置......剛剛關燈的是你吧？聲音聽着就像。要不要......我把給8號床每天送藥的任務也給你呀？”

魏徐行緊繃着神經，在聽到最後這句話時終于有所松懈：“配藥送藥這件事還是你們護士的專業領域，我就不多做打擾了。”說完便離開了。

“诶！你......”

黑暗的走廊裏，沒有人看清魏徐行早已紅透了的耳尖。

時間過了一天又一天，手機裏偶爾彈出顧白榆關心問候的消息，顧星河無聊的敲擊鍵盤，回複着自己的近況。

正準備發送內容框裏“沒死，很好，勿念”的時候，屏幕上方彈出了一條消息：“過幾天是我們學校的運動會，你可以來看看。”

是林明意！

顧星河瞪圓了雙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這條消息，一直到屏幕上方的消息消失了，才反應過來。

顧星河立刻删除對自家哥哥聊天框裏的文字，左滑屏幕退出聊天框，然後趕緊點進那個冒着紅點點的消息裏。

看着屏幕裏的這句話，顧星河興奮的同時又有些疑惑，于是微皺着眉頭，問着：“學校運動會？我去幹嘛？不會讓我去國旗下講話激發那群小孩兒的鬥志吧？”

林明意坐在辦公桌前，看着顧星河發來的消息，一時之間竟不知道怎麽開口，半抿着嘴，食指尖有節奏的敲擊了幾下辦公桌後，終于給自己做好了一個心理建設，別別扭扭的回複着。

“學生運動會之後是教師運動會，你要是沒空就算了。”

顧星河這才知道林明意的想法，憋着笑發送：“哦~想我啦？”

林明意頭上挂起了無形的黑線：“滾。”

顧星河繼續不罷休的調戲着：“喲，被我戳穿啦？”

林明意惱羞成怒，快速敲擊着屏幕：“你到底來不來？不來算了。”

哦喲，姐姐急了？

顧星河這才收回自己想逗逗她的心思：“來，哪能不來，具體時間告訴我。”

9號床看到顧星河這滿面春風躺在床上敲擊手機屏幕的樣子，翻了個身，八卦的問：“诶老八，你這......是有情況的意思？”

“老八”是9號床為了報顧星河叫自己“奧特曼小朋友”的仇才故意取的外號。

顧星河沒有回頭看9號床，一邊意猶未盡的看着林明意別別扭扭的邀請，一邊草草的回應着：“嗯，有情況。”

9號床頓時來了勁：“什麽？！是圈裏的嗎？是不是和你拍戲的那個......！”

顧星河無語的看着面前這位八卦氣息都快包裹自己整個周圍的9號床：“這位奧特曼小朋友，圈裏的事情水很深，假的亦真，真的亦假，別太認真。”

9號床無趣的撇了撇嘴：“切~還好我不是你的什麽CP粉，不然聽到得哭死了。”

“不過讓你笑得那麽猥瑣......哦不，是蕩漾的人是誰啊？稍微透露一下呗，你知道的，我保密性賊強。”

9號床好奇的睜大雙眼，看着顧星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微微彎起了嘴角，喃喃着說：“她啊......”

過了好幾秒也沒聽出個什麽動靜，9號床對顧星河即将呼之欲出的八卦信息急不可耐，忍不住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床頭櫃：“他什麽他，說！地點姓名人物時間！”

顧星河沒有管9號床的胡攪蠻纏，卻突然冷不丁想到林明意曾經厭惡她的樣子。

會不會這次，又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說不定，只是為了把我哄進來，好去完成金主任的宣傳學校任務指标？

顧星河收回了嘴角的笑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呼了出去：“她啊......暫且保密。”

“幸運的話，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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