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即星河

第13章 我把她弄丢了

“可她不知道我髒。”

“她會在夏天最酷熱無比的時候，不顧各自身上汗水的黏膩，有的時候在操場上跑累了，就靠在我肩膀上喘着氣休息。她會在秋天的時候，趴在我的課桌上，捏着我的臉說我好可愛。她也會在冬天下起初雪的時候，為我圍好一條溫暖的圍巾。”

“她會在剛睡醒時，用那軟軟糯糯的聲音回複着我昨晚随意發的消息，盡管語句不通，詞不達意。她也會以讓我給她講題目為由，和我通着好幾個小時的電話，卻唠着一些與學習無關的話題。”

“她就像我心中的光一樣，拉着我走向光明處，好像我本就該屬于那片一塵不染的土地似的。”

“但是，她曾經對我說：‘顧星河，你好惡心’，我當時覺得莫名其妙想找個說法，後來才知道，原來她發現我喜歡她了。”

顧星河眼底的寵溺又轉變成了無盡的悲涼，彎起的嘴角也僵硬在臉上，就像個小醜一樣。

“不過沒關系，我本就配不上她的，畢竟我那麽髒。”

“等時間沖散掉一切後，我和她一直保持着朋友關系。”

“考上大學之後，我規劃好自己每天的日程，需要達到的各種目标，并且努力的去實現它們，然後打下了一場又一場的比賽。”

“當然了，大學嘛，也不乏一些仰慕者追求着我，有的或許是因為時間處的久了日久生情，有的或許只是因為我長得好看，有的或許就是純粹為了填補自己的空窗期。”

“比如社團裏的學弟啊，比賽隊伍裏的隊友啊，甚至還有那些所謂一見鐘情的。他們其中有的人确實也很優秀，長得也不賴，如果換做是別人的話，在荷爾蒙爆發的青春裏，或許早就答應了他們的告白。”

“可我還是好喜歡她，明知不可能也想要繼續愛着的那種。”

“我從來沒有那麽愛過一個人，以至于聽不進周圍朋友的好言相勸。”

“我有時候為了想讓她吃醋，會給她發一些消息，比如某個學弟在走廊裏意氣風發的對自己說：‘我一定要追上你！’，比如隊友在可憐的短暫假期裏不遠萬裏來到自己的家鄉只為了請自己吃一頓飯，比如某個不知名暗戀者在學校的表白牆裏表白自己等等。”

“可她面對我的‘炫耀’，從一開始的平淡回應，到用厭煩的語氣對我說‘你能別說了嗎？聽多了很煩’，再到最後直接不回應了。”

“從那之後我才發現，我一直自顧自的強行的把一些東西送給她。我的時間，我的愛，我的各種矯揉造作胡攪蠻纏，我內心能夠吞噬人骨泥濘不堪的泥沼和時不時發作的壞脾氣。”

“好的壞的，我全都給她了。”

“可我從來就沒有問過她想不想要，我只知道這些東西我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人。”

“既然她不想要，那我就不再給了。我的那些陰暗，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知道，我太自以為是了。”

顧星河自嘲的笑了一下，看向面前認真聽着自己講話的男人，說：“魏醫生，我是不是挺可笑的，當時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喜歡我，還繼續恬不知恥的試圖引起她的醋意。”

魏徐行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鏡，想安慰面前的人：“不管他怎樣看待你，但至少現在，真的有很多人愛着你，比如......”

顧星河沒等魏醫生生說完，搶着話說：“比如我的粉絲們嗎？嗯......他們真的很好，會在下雨天時依舊在場外為我應援，會在網上為我抨擊着四面八方的惡意。”

“可我覺得我不配啊，我真的不值得他們喜歡，我連我自己都不愛，他們為什麽會那麽愛我？我那麽爛，他們要是知道我的過去，會不會嫌我惡心呢？”

“我也不知道怎麽走到今天的，糊裏糊塗......跌跌撞撞......一回頭，發現自己居然已經站的那麽高了。”

“金錢，地位，名利，我幾乎什麽都有了。”

“可我把她弄丢了。”

魏徐行聽着面前女人委屈的語氣，皺着眉頭，疑惑的問：“誰？把誰弄丢了？”

顧星河看着眼神裏透露着愚蠢的魏醫生，無奈的說：“還能是誰，我只喜歡她那麽一個人。”

魏徐行這才恍然大悟，詢問着：“那之後你們......”

顧星河突然撩了一下頭發，胳膊支在桌子上，手捧着臉眼含笑意的看着他說：“魏醫生，沒想到你表面看着正兒八經的，實際上這麽八卦哦。再之後的話，那就是我個人的感情問題了哦，我就不說了。”

魏徐行愣了一下，尴尬的撓了撓頭，低頭慌亂的翻着那本白本子說：“哦，哦，好，那之後還有什麽創傷嗎？”

顧星河轉頭望着窗外，噘着嘴想了想：“嗯......倒也沒什麽了吧。其他的都是小打小鬧的，不至于成創傷。”

其實也有其他的創傷，但她怕她的那些曾經有過危害社會想法的事情被面前這個醫生得知，直接給她安排上“私人病房”。

魏徐行點了點頭，關上手裏的白本子，一邊将筆插到左胸口的衣兜中，一邊說：“好，大概的情況我了解了，那這樣，你藥物的劑量呢我先給你調整一下，待會兒我會和護士那兒打個招呼，你現在可以去找護士把你頭上的這個東西拆掉了。”

顧星河兩眼放光，興奮的像個孩子：“真噠？我還以為這東西要戴到出院的。”

魏徐行無奈的笑了一下，站起身看着顧星河說：“真的。你的睡眠質量依靠藥物是可以好轉的。”

“那我現在就去拆，謝謝魏醫生！”顧星河剛起身想走，魏醫生突然起身：“诶！等下！”

顧星河疑惑的轉頭看向這個男人：“怎麽了魏醫生？還有什麽事情嗎？”

魏徐行望着面前用無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人，愣了一下，忍住了躁動不安的心髒跳動，開口說道：“那個，你明天早上記得空腹，要抽血......還有，記得，以後戒煙戒酒，對藥物的反應不好。”

顧星河看着他，綻放出花一般燦爛的笑容：“好的，謹遵醫囑。”

魏徐行看着起身打開心理咨詢室的門，踩着拖鞋四處張望，尋找着護士的顧星河，心裏五味雜陳。

這樣燦爛的笑容，在鏡頭背後，她反複練習了多少遍呢？

魏徐行跟在顧星河身後不遠處，看到她走進那個拆機器的房間裏，聽見她活潑的和護士們手舞足蹈的描述着這臺儀器的“催眠效果”。

厚重的鏡片下，他好看的桃花眼裏，漆黑的眼眸變得如同寒潭般深沉。

“魏醫生？”

護士臺的一名護士喊了他一聲，他這才緩過神，轉頭問：“怎麽了？”

小護士八卦的看着魏醫生說：“怎麽樣？和之前心心念念的偶像單獨談話的感覺很開心吧？快說說，你們倆聊了什麽？”

魏徐行沉默了一會兒，用專業醫生毫無人味的語氣說：“談論病人的過往，是醫生的大忌。”

小護士自讨沒趣，切了一聲，說：“喲這會兒裝高冷啦？之前得知顧星河來的時候，在辦公室裏上蹿下跳的人是誰來着我不說。”

“看你這一臉擔心的樣子，看來她的創傷應該還挺大的，你就繼續做個好醫生，治好她的病吧。”

魏徐行點了點頭回應着：“嗯，我回辦公室了，給她開些檢查。”

顧星河龇牙咧嘴的拆完頭上的儀器，揉着自己因為拆卸部分而疼痛無比的腦袋回到屬于自己的8號床，正疑惑着9號床去哪裏了時，發放藥物的護士來了。

護士溫柔的看着顧星河，詢問道：“8號床，早飯吃了嗎？”

顧星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立馬轉變自己的形象，彎起眼角笑着說：“嗯嗯吃了的，很飽。”

護士淺笑了一下，在推車上标記着8號的藥框裏拿出了幾包密封袋，掃了袋子上的碼，對着顧星河說：“吃了就好，這是你早上的藥哦，待會兒就吃掉記得嘛？”

顧星河點了點頭，接過護士手中的藥，剛想轉頭拿起水杯準備服藥，又聽到護士拿着手裏的掃描儀，不緊不慢的說：“來，腕帶上的條形碼也讓我掃一下。”

顧星河連忙應和着，将手腕遞了上去。護士将掃描儀輕輕放到腕帶的條形碼上，掃了一下：“好，你現在可以吃藥啦。”

“哦哦，好的謝謝。”顧星河這才轉過身，打開水杯蓋子，将密封袋一一拆開，倒出裏面白色綠色粉色什麽顏色都有的藥，覺得心煩，幹脆一股腦的全倒到自己的嘴裏，然後拿起水杯一飲而盡。

過了一會兒，9號床走了進來，頭上的儀器也消失了，顧星河打趣道：“哎喲，這下徹底完蛋了，世界要毀滅咯，奧特曼小朋友沒有召喚器咯。”

“顧星河！你才是奧特曼！”

9號床本來正在梳理自己因為儀器拆卸後而淩亂的頭發，突然被這個鼎鼎大名的三十歲超級流量明星調戲了一下，氣的高喊她的名字。

顧星河立刻委屈巴巴的說：“幹嘛那麽兇哦，我們小時候要是被當成奧特曼可是要開心的在街上和其他小孩稱霸的。咱倆的代溝都這麽大了嗎？”

9號床無奈的扶了一下額：“拜托，我是高中生，不是小屁孩！誰家高中生被當做奧特曼會開心啊？更何況我正值花季！花季！要叫也得叫我美少女戰士好嘛？”

顧星河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有種硬把魯智深愣說成林黛玉的感覺。”

說完又假裝吃痛的捂着自己的胸口說：“美......美少女......不行，我的良心好痛。”

9號床眼角抽了抽：“顧星河，你真的三十歲了嗎？怎麽那麽幼稚？”

顧星河聽着這句林明意曾經對自己講過的熟悉的話，愣了一下神：“啊？哦......”

然後馬上緩了過來，又是一副怼天怼地的樣子：“幹嘛幹嘛，我可大了你十幾歲，是你長輩诶，怎麽說話呢？”

9號床這才恍然大悟般的說：“對哦！你居然大我這麽多歲數！那這便宜絕對不能讓我占了，阿姨好阿姨好。”

“嘿你這小兔崽子，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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