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教書育人”
“我拿着他之前送我的小熊娃娃,開心的在床上蹦蹦跳跳着說:‘我要和哥哥玩!’,然後......他褪去了我的裙子,用那肮髒的東西,捅破了我的第一次。”
魏徐行驚詫的擡起頭,看向顧星河,可面前的女人卻像闡述別人故事一樣,面無表情......倒不如說是麻木吧,麻木的繼續講着這可怕的故事。
“我已經忘記了他當時的表情和神态了,只記得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媽破門闖了進來。”
“那天晚上我媽把我從頭到尾洗了一遍又一遍,我哭着說:‘媽媽我好痛,你別洗了,這個游戲一點也不好玩’,而我也只記得那個時候我媽媽流了好多眼淚,至于當時她說了什麽話我也記不清了。”
“再後來,我們搬了家,換了個城市生活,我再也不敢穿裙子,甚至看到和那條裙子模樣差不多的時候,我就會止不住渾身發抖和尖叫。”
“就算是之後成為明星,走個紅毯或者飾演什麽角色需要穿裙子時,我也會申請那種長裙,皮裙修身裙連衣裙什麽都好,只要能包裹住我的下半身,蓋到腳腕就好。”
“當然了,在那之後我也再沒有見到那個阿姨,更不會見到那個畜生。只是後來我長大了一些,我媽笑着和我提起小時候那個和她玩得很好的阿姨的兒子考上了某所高級中學的教師編,還曬了他兒子的照片發了朋友圈。”
“我就像害怕看到厲鬼一樣,下意識躲開了我媽湊上來的手機屏幕,緊閉着眼睛,不敢看那張照片,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意識到那并不是一場游戲,而是一次......一次......”
“......可最後我還是忍不住看了,我想看看他到底長成了什麽樣子。”
“我顫抖着雙手接過手機,看着照片裏的他穿着幹淨的白色襯衫和牛仔褲,在陽光下笑的那麽肆意,就好像那次對待我的人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而我聽到我媽對他考上教師編的贊揚,更讓我覺得那次,就好像真的只是年幼時的一次普通游戲一樣。”
顧星河還是忍不住哽咽了一下,魏徐行适時的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從中抽出一張慢慢放到顧星河的手心裏。
溫柔的舉動并不能遮擋住他額頭瘋狂暴起的青筋,他看着顧星河的眼睛,憤恨的捏着手裏的筆:“他是人渣,應該讓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顧星河看着眼前這個年輕氣盛的魏醫生,不禁握緊了手心裏的紙巾,苦笑了一下,未經半點塗抹卻依舊紅潤的嘴唇一張一合。
“魏醫生,和精神病人共情,是你們這行醫生的大忌哦。”
魏徐行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态了,不去看顧星河的眼神,默默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鏡:“抱歉,你繼續。”
“好,後來啊......我因為搬家轉了小學,又因為我自個兒聰明跳了一級,可那個班級裏的同學覺得我個子矮,各種欺負我,孤立我,嘲笑我,把我辛辛苦苦寫好的作業本丢進泥坑裏,或者是從某個小花壇裏面抓點蟲子放到我的衣服裏。”
“哦,還有一次在晚上,不知道是誰把一坨排洩物放在我的枕頭旁邊。”
顧星河轉頭望向窗外飛過的鳥兒,喃喃道:“你說......人之初,真的性本善嗎?”
魏徐行低着頭沒有回答,他從沒有經歷過這些,不敢妄下定論。
顧星河看着面前沉默的男人,輕笑了一下:“這種深奧的問題我也不敢随便說,或許只有我倒黴一點,才遇到了那些人,那些事。也有可能是我上輩子造了好多好多的孽吧......”
“那我繼續講接下來的事情了奧。”
魏徐行擡起頭,努力克制住內心的心疼與憤怒,用平淡如水的眼神望向顧星河的眼睛:“好,請講。”
“剛才講到哪兒了來着?奧,小學。小學被欺負了呗,我在要交給班主任的日記本裏控訴着那些人對我做的暴行,而我的班主任轉天就義憤填膺的站在講臺上,沖着全班說不許再欺負我,然後叫了那些人的家長。”
“我當時覺得站在講臺上的班主任好厲害啊,就跟超人一樣,教訓了那幫小孩,她就是我唯一的救贖,和救世主一樣。她願意幫我,一定是個好人。”
“但沒過幾天,他們又開始對我拳打腳踢,并且下手更狠了。而那個班主任其實也只是做做表面樣子,當我滿臉淚痕跑到辦公室求助的時候,她就像變了個人一樣,突然就和講臺上那個發着光的班主任不一樣了。”
“她上下掃視了我一眼,看着我身上的淤青,不屑一顧的躺在椅背上,和我說:‘你要是沒做錯事情,他們會欺負你嗎?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我無助的站在辦公桌旁,淚眼摩挲的抽泣着,餘光下,不小心看到了一盒看起來就很高檔的黑色禮盒包裝袋和幾個裏面放着純金項鏈耳環的透明盒子明晃晃的擺在她幹淨整潔又樸素平凡的桌子上。”
“可笑吧?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背叛”的感覺。不過好在我的成績沒有下滑,跟個小天才似的,就這樣我考上了我家鄉那邊最好的公立重點初中。”
“但那所謂的重點初中啊,才是我人生的噩夢。”
“初一的時候,我一直認為和小學一樣,不用怎麽學也能考出好成績,所以玩物喪志,不愛學習。在那所以‘成績’為第一法則的學校裏,我的存在毫無疑問成為了班主任的眼中刺。”
“她號召全班同學不要與我交流,和小學班主任一樣,站在那無比神聖的講臺上,但不同的是,這次被批評的人是我。”
“她指着我的鼻子謾罵着,口水四濺:‘顧星河就是爛泥扶不上牆,是一灘毫無價值的垃圾!你們誰再與她交流!就會被同化成和她一樣的社會敗類!’”
顧星河自嘲的笑了一下:“喲,這下好了,本來和我處的挺好的同學們一個兩個的都離我而去,不過這都無所謂,畢竟我習慣了赤裸裸的人性,習慣了身體上的暴力,至于精神上的暴力,我也全都無所謂了。”
“既然這樣,那我就索性當她口中的壞學生咯,和其他同樣放棄自己的流氓混混一起逃課,翻牆,學着大人的樣子抽煙喝酒,幾度被班主任勸退休學。”
“不過感謝九年義務教育,讓我混蛋成什麽樣都能有書讀,現在想起來倒也覺得自己太幼稚了。”
“初三的時候,一次尋常的體育課,我和另一個同班同學去體育器材室拿籃球,我的體育老師突然出現在身後。”
“我瞬間意識到不對勁,因為早就有傳聞說這個四十幾歲的體育老師表面慈祥和藹,其實內心很變态。他不僅會在上課說完自由活動之後回到辦公室裏看‘簧片’,還會趁着女學生不注意‘襲擊’她們。”
“我立刻丢下手裏的籃球,慌亂的轉身就想跑,卻被高大的身軀一把攔住,我想向那個同班同學求救,但她卻趁着老師攔住我的時候,馬上起身跑出器材室。”
“而那個體育老師卻嬉笑着,反手鎖好了門,他隔着我的校服,用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觸碰着我,然後......”
顧星河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感,但聲音還是止不住的顫抖,摩挲着自己左手虎口處的傷疤:“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上輩子做了太多的孽,又或者是我就該被如此對待。”
顧星河用自己逐漸幹澀的喉嚨,念叨着:“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教書育人這四個字,他們真的做到了嗎?”
“在他們将手握成拳頭高舉過頭頂,義正嚴詞的宣誓成為一名人民教師的時候,他們到底是抱着一腔熱血,還是不屑一顧的走個形式敷衍了事?”
魏徐行自實習以來,聽過很多患者的故事,盡管他們的經歷再跌宕起伏,聽多了也就麻木了。
但望着面前隐忍着自己的情緒,眼眶泛紅的女人,心中難免有些不忍,想說出安慰人的話語,卻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告訴她:“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翻篇吧。”
他怎麽可以這樣說?他憑什麽這樣說?
顧星河吸了一下鼻子,繼續用嘶啞的喉嚨說着:“再後來,我終于明白了什麽叫做弱肉強食,在學校裏,成績好就能夠被老師重視,被同學喜愛,成績差就會被貶低成連蝼蟻都不算的廢物。”
“我不知道該怎麽排解心裏的不安,和班主任說嗎?算了吧,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家夥。和家裏人說嗎?他們會不會不相信我?會不會說我是不是做了什麽錯事才活該被這樣欺負?”
“我不敢下這個賭注。”
“于是我選擇自殘,用圓規慢慢的劃着左手的虎口,直到看見其中鮮嫩的粉紅色的肉,血液不停地流淌出來,我才覺得有一絲絲的痛快,就好像有什麽髒東西排出來了一樣。”
“我病态的舔舐着傷口處的血液,口腔中彌漫的鐵鏽味讓我沉迷,我興奮的拿着手工用的美術刀又劃了胳膊好幾個口子,不過都不深,沒留疤。”
“我的目的只是為了看血液的流動、滴落,好證明我真的活在這個世上。”
“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心理扭曲了吧。”
“後來,我明白了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存法則,努力的學習,夜以繼日的刷着題目背着單詞。但也架不住之前的基礎沒打牢,考上了一所普普通通的高中。”
“在那所高中,我從入學開始就繼續拼了命的學習,裝作一副樂觀開朗的樣子。在那兒,我可以是成績斷層的第一,我可以是未來可期的棟梁之材,我也可以是學校用誇張的比喻宣傳的‘狀元’候選人。”
“可我覺得一切都好虛僞,一切都好做作,這個世界都好假。”
“學校裏的老師都是因為我那傲人的成績才喜歡我的吧。至于同學......或許是因為心智都成熟了一些,或許是因為我能提供準确無誤的答案,和我關系都處的不錯。”
顧星河想到了什麽,本來麻木渙散的眼神突然變得明亮了一些:“只不過,那段時間,我不可救藥的愛上了一個人。”
“我因為心理創傷,害怕與男性接觸,所以入學時就告訴自己不能夠和男生交流的太密切,更不能早戀。但萬萬沒想到,我居然喜歡上了她。”顧星河輕笑着說:“倒也确實符合了我先前規定的标準。”
“她......來自于小康家庭,從小就沒受到過什麽欺辱,被家裏人寵着愛着,一路上普普通通但也風平浪靜、暢通無阻的生活着,沒有受到任何阻礙,更不可能經歷過我的那些破事。”
“她清清白白,聖潔的如同高嶺之花。”
“但我好髒的,我怎麽配喜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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