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鄰家哥哥
到了清晨六點,顧星河聽到門外發放早餐的阿姨推着餐車喊着8號床9號床收餐,睡眼惺忪的從床上無奈的爬起來,閉着眼睛漫無目的的光着腳丫尋找着地上的拖鞋。
“啊!你不是......你不會是......!”
顧星河本就還沒睡醒,突然被身旁的尖叫聲吓得渾身一哆嗦,緩慢睜開了幹澀的眼睛,适應了光線之後才看清面前之人的樣子——9號床躺在床上瞪圓了雙眼,雙手捂着嘴驚訝的看着自己。
顧星河看着9號床額頭上依舊在閃爍着的藍光和現在的神情,像極了奧特曼變身前的準備動作,實在忍不住笑了一下,說:“我不會是誰呀?”
9號床聽到聲音,更加确認自己心裏的想法,捂着嘴說:“顧......顧......顧星......!”
還沒等她說完,發放早餐的阿姨朝着門又吼了一嗓子:“8號床,9號床!起來拿早餐了!”
顧星河和9號床這才反應過來,顧星河眼含笑意的對9號床說:“奧特曼小朋友,我幫你的那份也拿了吧”,說完立刻下床踩着拖鞋走到門口,拿走了屬于她們的早餐。
“包子......油條......雞蛋......豆漿,嗯這早餐還挺豐富的。”
顧星河一邊走回自己的床位一邊看着透明塑料袋裏的食物。
“哝,你的早餐。”
顧星河走到自己的床邊,望着依舊滿臉寫着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9號床,無奈的把早餐塞到她手裏。
9號床愣愣的說:“你不會真是顧星河吧?長得真的好像,聲音也好像。”
顧星河轉動眼睛想了想,打算逗逗這個小朋友,于是一臉無辜的說:“其實有很多人都說我長得像她,所以我索性改名成她的名字,東施效颦一下,怎麽樣,效果是不是很好?”
9號床聽完撇了撇嘴,嚷嚷着:“拉倒吧,你當我三歲小孩呀,同名同姓就算了,長得也那麽像,聲音也那麽像,怎麽可能會出現這種巧合!你就是顧星河!”
顧星河皺着眉頭假裝嘆了口氣,說:“哎呀,現在的高中生都那麽難騙了嗎?以前我騙一個人一騙一個準。奧特曼小朋友,我确實是顧星河本河,但是我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嗎?”
9號床立刻懂了這位大明星的意思,拍了拍胸脯說道:“我懂的,飯圈那點事情我也是知道的,我不會暴露你現在的位置,也不會拍你的照片賣給別人,大家既然都在一個精神病院待着,那都是共患難的好姐們。”
說完,9號床才好像發現了什麽,疑惑地問道:“等等,你為什麽叫我奧特曼?”
顧星河被這強大的反射弧戳中了萌點,頓時間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什麽鬼,你現在才反應過來嗎?”
“說!為什麽叫我奧特曼!”
9號床不依不饒的問,全然沒有剛剛發現顧星河的羞澀模樣。
“你看你額頭上那藍光一閃一閃的,可不就和那個奧特曼變身一樣?Didudidudidu”
顧星河一邊笑一邊解釋道,她享受着這種能不顧及公衆人物的形象,肆意和人交流的感受。
“我好歹也是個花季少女,請叫我美少女戰士好嗎?”9號床啃了一口包子,做作的用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長發。
“好的奧特曼戰士。”顧星河故作鄭重的敬了個禮。
吃完早餐,顧星河躺在床上正準備打開電腦,想導入一些新鮮的素材。
這時,一名身穿白大衣的男醫生拿着一本白色的本子緩慢走到顧星河的床尾,看了一眼顧星河身後牆上貼着的“8號床”字樣,又看着手裏的病歷,自言自語的說:“8號床......顧星河......”
顧星河條件反射的立刻坐起身,把電腦放在旁邊的櫃子上,坐姿乖巧的看着眼前頭發有些少年白,戴着黑框眼鏡和醫用口罩的年輕男醫生,說道:“诶!我在我在!”
這位年輕男醫生看了一下顧星河,點了點頭,右手輕拿了下左胸口吊着的醫生身份牌,說:“你好,我是魏醫生,是負責你和9號床一切的住院事項,具體的事情你可以問一下護士臺的護士,現在我來對你做一個簡單的病情了解。”
顧星河若有所思的說:“好,您問吧。”
“你是因為什麽才住院的呢?”
“因為雙相情感障礙,吃藥的副作用太大了,我挂號的那個專家好幾年前就一直讓我住院觀察,但我之前忙就沒選擇住院。”
“嗯,好。那副作用有哪些呢?”魏醫生一邊低頭寫着東西,一邊提問。
顧星河望着左上方的天花板,努力的回想着:“額,讓我想想......比如嘔吐啊,記憶力下降啊,反應遲鈍啊什麽的,不過之前的頭疼和腰疼之類的疼痛感都沒有了。”
“好,那麽自殘啊自殺啊什麽的想法有過嗎?”
“哈?”
顧星河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笑了一聲,然後繼續闡述着:“有的,不過現在頻率小點了。”
“第一次有這種想法是什麽時候呢?”
“啊......那挺久遠的了吧......初......初三?你看,我這手上的疤都還留着。”
說完,顧星河将自己的左手擡了起來湊到魏醫生面前。
魏醫生停下了手中正在記的筆記,看了一眼那潔白無瑕的手背上觸目驚心的傷疤,鮮明的對比和突兀感讓他不禁皺緊了眉頭:“嗯,疤挺深的,現在去做疤痕手術也很難消除掉了。”
顧星河灑脫的揮了揮手:“害,不用消除,這疤留着當紀念也挺好的。”
“紀念?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魏醫生擡起頭,盯着顧星河的眼睛認真的問着,試圖找尋些什麽。
可顧星河不敢直視魏醫生的眼睛,轉頭看了看9號床好奇的望着自己,有些難堪的說:“魏醫生,我們可以換個沒有人的地方說嗎?我不太想......”
沒等顧星河說完,魏醫生了然的點了下頭:“嗯,沒關系,我們去那個心理咨詢室說,那個地方現在應該空着沒人。”
跟随顧醫生的步伐,短短的走廊裏,顧星河看到了一位病人瘋狂的敲着病房門嘶吼着:“放我出去!我沒病!我要出院!”
與相隔不遠的另一個病房裏一陣陣崩潰的哭泣聲産生了鮮明的對比。
顧星河感受着這些撲面而來的壓抑感,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或許其他人會害怕着所謂的“精神病院”,認為這個地方如同煉獄一般。
但她身為病患,理解這些與她有着同樣感受的病人,深知他們的痛苦無法自救。畢竟她也是這麽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熬過來的。
在無數個沒有人的夜晚,她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經,用尼古丁來粉碎自己的靈魂。
抑郁期的時候,空曠而又碩大的房間裏,顧星河蜷縮在房間的一處沒有光的角落裏,麻木的發着呆,沒有一絲想動彈的想法,甚至連喘口氣都需要花費渾身的力氣才能夠勉強吸取一些氧氣。
平常最愛幹淨的她,能夠一個星期不洗澡,就這樣跟一灘沒有靈魂的幹屍一樣蜷縮在角落,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靠着最後一絲求生的欲望,才勉強喝了幾口躁狂期準備的餅幹和水。
躁狂期的時候,顧星河能連續72小時不睡覺,靈感爆棚,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最高記錄是一星期內連發3首新歌且都登上新歌榜前十。
粉絲的狂歡并不能讓顧星河滿足于歌曲上的創作,就想起來各種導演向自己抛出來的橄榄枝,挑了幾部感興趣的劇本,馬上拉着自己的助理到處跑行程,把導演開心的嘴都笑歪了。
在發病的最開始,這兩種情況會在一天之內交替進行,跟過山車一樣,狂歡之後的虛脫,再至巅峰,再至谷底,來回切換,看不見盡頭。
不論是誰,連續做了一整天的過山車,都會口吐白沫、精神渙散的吧?
後期吃的藥加了量,才好轉了許多,幸運的話能夠保持正常人的思維,偶爾才會突然跳轉至這兩個時期之一。
“你怎麽了?”
魏醫生用手在顧星河眼前揮了揮,顧星河才緩過神來,尴尬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這段時間注意力經常不集中。”
魏醫生這才松了一口氣,按了下筆,說:“嗯,這也是症狀之一。我們現在已經在心理咨詢室了,放心,這裏沒有人,你可以說了。”
顧星河好奇的看了看四周,綠色的植物擺放在這個房間的各個角落,好聞的植物香氣傳到她的鼻腔中,一把把椅子整齊的擺放在牆壁旁邊,櫃子上放着的書名都是一些很治愈的話,唯一的桌子,四個角也包上了柔軟的海綿墊。
魏醫生就坐在顧星河的對面,用一雙清澈透亮、毫無任何雜質的眼睛看着她。
顧星河想了想,又輕笑了一下,說:“魏醫生,我應該從什麽時候開始講呢?”
“從你最開始的創傷開始說。”魏醫生低下頭,準備做好筆記。
“啊......那年代有些久遠了呢”,顧星河嘴角微微上揚,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冷冷的說道:“最開始啊......得從我七歲那年說起吧。”
“我的媽媽和隔壁鄰居家的阿姨玩得很好,那個阿姨有個兒子,好像......大我五六歲?記不清了,反正那時候我的身高才到他腰那裏。”
“我們的媽媽經常約出來玩,也順便帶上我們,那時候我還小,我們的媽媽都不放心我,怕我亂跑,總讓那個哥哥照看我。”
“他也确實很盡責,經常給我買棒棒糖吃,也偷偷帶着我買一些我媽不讓我吃的冰淇淋,送我一些我沒見過的新奇玩具。”
“當時我可喜歡他了,天天粘着他不肯放他走,我們的媽媽都開玩笑着說長大後我要嫁給他。”
“聽着好像很美好,似乎是一部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戲碼是吧?”
顧星河自嘲的笑了一下,繼續說着接下來的故事:“可是有一天,我的媽媽邀請那個阿姨來家裏做客,讓那個哥哥照看我。他熟練的打開我的房門,又轉頭鎖上。”
“他用那依舊溫柔的眼神看着我,問我想不想玩一個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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