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59
◎往後有我照顧他◎
一直到了快五更天,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時,周氏的燒才漸漸退了下去,只是還是遲遲沒有醒來。
二夫人和老侯爺一直等到很晚, 姜予也沒有回去,她安頓好了陸其,又去後廚看了眼殘落的藥渣,寧栖遲沒有說錯,附子藥性很猛,若周氏撐不過去,那會必然會痛苦離世。
春覺接過她手中的藥碗,放在木托之中,轉身擔憂道:“姑娘也回去歇歇吧, 你一夜未歇了。”
姜予搖首,嘆氣道:“二房夫人還沒走,我這個媳婦怎麽走?”
春覺不自覺撇了撇嘴,“這麽多人照顧……”
她就是心疼自家姑娘, 整整一夜都未歇息,二夫人好歹還去小憩了會。
姜予揉了揉酸澀的脖頸,只是道:“這本該是我做的。”
說完此句, 她怔神須臾, 好似想起了什麽,不過片刻後她便輕輕将思緒散去。
之後主仆兩便朝着主屋而去, 雨已經漸漸停歇了,黎明漸近, 姜予進了屋後将藥放在案上, 侯爺年紀已經大了, 一夜未眠已見愁容, 二夫人已不見了身影。
姜予便道:“父親先回去歇息吧,若是母親醒來見您如此,怕是要心疼了,兒媳已經吩咐人知會過了,您若是不去早朝,吏部會給您報假。”
老侯爺寧備兩眼下一圈黑色,他擡起枯槁的雙眸,只道:“無事,我陪着她,你有心了。”
他渾濁的雙眼忽然落在門外裏,停了一瞬後道:“你一夜未合眼,回去吧。”
姜予欲言又止,幾句話後也不再勸,她俯身行了一禮,然後轉身離開了。
雨停了,門前的人還立在那,莊衡此時才将傘放了下來,伴在他身邊,天青霧薄,遙遙相望。
姜予停了腳步,遠遠的看他一眼,他衣衫盡濕,卻不見一絲狼狽,只微擡起下颚與她對上了視線,姜予總覺在他眼底看見了千絲百縷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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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落了一絲不解,不過她并未在意。
寧栖遲也在這站了一夜了,此刻他面色冷白,看似狀态并非很好。姜予猶豫一二,還是沒有去為他求情,為他撐把傘是為妻的本分,她還是不想參與寧家的家事,那畢竟與她無關。
得知寧栖遲的處境,她自然有憐惜,可這就如同當初寧栖遲對她的同情那般,僅僅如此而已。
挪開腳步,她離開了老夫人的院子。
侯夫人重病的消息傳的很快,宮裏聽了還賜了不少的東西下來,特準首輔幾日假,還有不少人特來探聽消息,姜予一一對付下來,才聽來傳信的人說侯夫人醒了,她便朝着院子裏趕去。
雖然雨過,草露卻還有濕氣,黛瓦檐下正站着幾位小輩。
剛踏入院內,便仿若覺有什麽不對,二夫人和幾個姑娘都在,她還看見了寧悸,他見便她雙眸亮起,直直朝她走來。
他眼中似有關切,“嫂嫂可歇息妥了,我聽聞昨夜你侍疾了一夜,甚是疲倦。”
“無礙。”她答,“适才回去歇息了片刻,母親如何了?”
寧悸回道,“叔母醒了,不過太醫說她尚需休息,我們只請了安,不便打擾。”他垂下眼睫,很是溫和,“嫂嫂去吧,眼下叔父守着,大概是不許我們再叨擾,我在這等你。”
姜予張了張口,又想到待會确實有話要同他說,也沒拒絕。
她點點首,接着提起裙擺走進了門。
她給周氏請了安,喚道:“母親。”
屋內都是苦澀的藥味,天光投進,卻驅散不出病氣。
周氏靠在寧備懷裏,臉色依舊不好,她重重咳了幾聲,見她前來,強撐露一抹笑。
她朝她招了招手,待她坐到床畔,拉着她的手道:“聽人說,你照顧我一夜,辛苦了。”
姜予不卑不亢,唇邊也露出清淺的笑意,“這兒媳應做的。”
“你是個有孝心的,不像子念那孩子,我醒來後都未見到他。”周氏眉間陰郁寡淡,好似情緒很低落,“我知道,他是不是惹事了,你們別瞞着我,這幾日我連見都未見他,肯定是有事,對嗎?”
寧栖遲在宮中禁足這事周氏并不知情,大夫說周氏這病最忌諱情緒起伏,瑣事纏身,最宜靜養,是以近日這些驚心動魄的事寧府衆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對她透露。
姜予發覺侯爺暗示的眼神,到唇邊的話轉了個彎,“小侯爺最近公務繁忙,兒媳最近也少見他。”
聽聞這話,周氏深有所感,“他們總是忙的,不過再忙也不能沒有時間陪你。”又怪道:“夫妻之間,為何這般稱呼?”
正要多說兩句,她便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寧備吓得趕緊給她拍背,“你看你,操心那麽多,你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你管我,父母不管兒女事還管什麽?”她罵道:“你整日公務公務,子念前些日子生病了你可知曉?還有那時,子念都去上戰場了,你也勸都不勸,你瞞着我,你,你還說我……咳咳咳…….”
寧備急的安撫她,“是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好好歇着,千萬別把自己氣着了。”
姜予正要出聲去勸,只聽身後的腳步聲傳來,她轉身去看,正是寧栖遲,他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面容幹淨,眉宇間絲毫看不出疲憊,只是略淡的薄唇露出一絲端倪。
兩人對上視線的瞬息,好似有一道電流途徑全身,姜予擡了下眼,又斂下視線。
周氏瞧見了他,便沒有好臉色,“你出息了,這些天連請安都不來了。若不是我大病一場,是不是還要待我開了靈堂,你才來見我屍首一面!”
寧備低呵斥道:“夫人說的什麽話!”之後又弱下聲音,“這些話不吉利,莫要再說了可好?”
周氏瞪他一眼,“你閉嘴!”
寧備便不敢再出聲了。
寧栖遲不曾反駁一句,他只垂首,“兒子不敢。”
“你有何不敢的?”周氏拍床沿,眼底泛紅,“你是嫌我唠叨還是怨我事多?你可知我是怎麽病的,我是聽聞你……你去江州,你去三月未歸!整整三月,你與你父親,竟欺瞞我說是去執行公務,你歸來這麽多月,你連你母親一面都不見……”
她情緒激動,眼眶已有淚意,“我……我不求你盡孝床前,你幼時便在皇宮中,我身子不好,旁人母親該做的我這殘破的身子無法做到,是我對不住你,可我也是你母親,你可曾聽過我一句話?”
“你事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入仕,習武,你八歲便離開我,住自己的居所,我便是想見你都要尋人傳喚。如今你娶了新婦,她卻與你生分至此,她尚知給你兜底,可你呢,一走就是三月,若你此去清剿叛賊有什麽不測,你可想過後果?”
姜予只覺站在這十分窘迫,她擡眼看去,寧栖遲低垂的眼卻微微顫着。
可他聲音卻不露一絲情緒,“兒子知錯,再不會如此,還望母親不要氣壞了身子。”
周氏眼角滾落下淚水,“你知道什麽錯?你們只會搪塞我,敷衍我,你們是希望我撒手人寰,再不必讓你們煩心了吧。”
話完,她又咳了起來。
寧備焦急喚道:“夫人!”
姜予心情複雜,單是這些都能讓侯夫人氣到卧榻,若是她知道自己跟寧栖遲只是逢場作戲,又或者侯爺兩父子那般疏離,還不知要多傷心。
周氏似乎是罵累了,她撇過頭,眼淚落在被褥上,聲音有絲啞,“你們寧家,真是一個比一個有出息。”
此話說出,場上的兩個素來在朝堂呼風喚雨的男人都擡不起頭。
可有些事偏偏是如此,這些根本不能同她說,寧家非要在她面前做出一派溫馨的模樣,才可保她不會病重,可如此隐瞞,何嘗不是一種傷害呢。
姜予還是沒看下去,她上前,給周氏順了口氣,“母親竟是将兒媳一同罵了,三月出征我自是擔心他的,可是我也相信,他會平安歸來。”
“母親,若他不想為您盡孝,又怎麽會帶着傷還強撐着來看您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姜予似乎并未察覺,她只用一雙溫善的眸子看着周氏。
周氏面上的神情怔了下,她突然擡起眼看向寧栖遲,十分焦急,好似随時都要坐起身,“你受傷了,可嚴重?”
寧栖遲擡眼,落在姜予身上的視線微漾。
“您才病好,我們怎麽敢讓您知道這種事呢?”她捧着周氏的手放在臉側,“他是什麽性子您還不明白嗎?還不是怕讓您擔心這才什麽都不說的嗎?”
周氏怔神,似乎聽了進去,作為母親,她怎麽會不知道寧栖遲是什麽性情。
“您啊,就是個慣愛操心的。”姜予笑的溫和,言語溫柔,“我們也是怕您的病再嚴重,可是母親,其實您不必擔心啊。”
“他已經成婚了,往後有我照顧他。”
“出征也好,受傷也罷,我都在他身側。”
“我會好好的,安穩的,和他過下去。”
作者有話說:
姜予:說說而已,別當真
謝謝飛魚的兩個雷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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