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自作多情,無外乎如此◎
周氏聽此言, 神色中閃過片刻迷茫。
寧栖遲眼底始終印着她的面孔,姜予适才的每一句都無比清晰的帶入他的耳中,他僵站在原地, 一時已不知今夕何年,只是飛快染紅的耳廓發着燙,心底冒出雨後春筍般的悸動。
而身側老侯爺則詫異的看了姜予一眼,而這個兒媳眼底純澈的像是能透出水來,絲毫不為她的話有半分心虛。
他默了默,片刻後順着她的話對周氏道:“是啊,兒媳都已經進門了,自然會有人照顧,心疼子念的, 你就別擔心了。”
“誰擔心了?”周氏擦了一把眼淚,道:“我就是怨你們瞞着我。”
老侯爺猛點頭,“是是是,都是那臭小子, 這麽大的事都不告訴你。”
周氏又罵他,“你為何不想想是自己的問題?”
看老侯爺如此狼狽,姜予也忍不住笑了一聲, 周氏見她眼底的笑意, 心底多出了幾分動容。
她适才氣的有些不知所言,可姜予的話卻讓她清醒了幾分, 她豈會不知兩父子隐瞞她是為了她的病,可她怎麽可能放得下自己的丈夫和兒子。
她用手握住了姜予的手, 垂眸道:“我适才可是吓着你了?”
姜予緩慢的眨了下眼, 又搖首。
周氏擡手擺了擺, “子念, 你來。”
聽此言,女子轉首将目光對了過來,她的目光既平和又溫良,不見一絲漣漪。
偏偏被她瞳孔印出的面容卻那般不顯平靜,他甚至移過視線,避免被那溫和的視線灼傷,他站的很直,不知過了多久才走了過去。
他低着聲音,“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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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适才那番話并非有意苛責你。”周氏望着眼前長得高俊的男人,咳了兩聲,才接着道:“母親年紀大了,病纏卧榻,還能再撐幾年呢?若有朝一日母親再不在人世,便再也不知有誰能關心你的冷暖了。”
她擡手止住老侯爺的話,又放在唇邊咳了兩聲,她看向姜予,眼底欣慰,“我往日一直擔心,子念性子清冷,會不會怠慢你,讓你受委屈,夫妻離心,能聽得你這樣說,母親很高興。”
她的神色真誠而悲憫 ,姜予抿了唇,正要再開口說些違心話,之前那些都能說出口,再說些又有什麽,總之哄得侯夫人高興便是。
而耳側,卻傳來一道略顯急迫的聲音。
“我不會讓她受委屈。”
寧栖遲沒有看向她,他放在身前的手握緊,面容依舊俊美,微白的薄唇輕啓,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拘謹和顫意,好似所有的滾燙都埋在了言語裏。
“一去三月,我心裏挂念母親,亦挂念她,行軍之中擦肩生死,可白骨露野,我也想回來見她。”
“母親,我能娶她,此生幸事。”
“我自珍視,愛護她。”
天光漸明,烏雲散去,可見足下落下的杏花鋪滿階梯。
姜予先誇過了門檻眼前便有人匆忙趕來,是寧悸,見她身影只道:“怎麽這麽久,可是姑母又不适了?”
姜予搖首,“母親的病已經穩了下來,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了,只是同我多說了會話。”
寧悸正要再說什麽,卻見她身後走來的寧栖遲,只一眼,便覺心底起了幾分緊張。
他不自覺後退了一步,他在家中最怕兄長,如今自己心裏有鬼,更是不自覺有些做賊心虛了起來,說起來,那時在郊外官驿時,他只知衆人在場,兄長要做做樣子,不能不顧自己的夫人。
可如今在家中,便沒有這麽多顧忌,兄長本就不喜歡嫂嫂,他其實不必要刻意避嫌不是?
可他到底不是傻子,望着眼前走遠的兩人,垂下了眼。
身側的小厮見他如此,問了句,“公子,我們可要先走?”
亭下的兩人一高一矮,他初回姜家之時便見過她肆恣的模樣,她其實不似旁人眼裏的那般,她面面俱到,将姜家的事務打理井井有條,挑不出一絲錯處,她溫和,親善,可她的心也同樣冷。
若非他曾救過她,或許姜予并不會對他有片刻縱容。
而兄長那樣孤傲的人,又怎麽可能會走近她呢。
明明,就不般配。
寧悸抿唇。
“不,我再等等她。”
廊下
其實姜予是覺得有些不适的,風吹過她紗織的衣裙,她手指輕拂過衣裙上的刺繡,她輕緩了一口氣,開口道:“小侯爺還有什麽事要吩咐嗎?”
“這是你送來的傘。”
他修長的手中正握着她吩咐莊衡送去的那把油紙傘,他低首看着她,手心已經出了薄薄的汗。
姜予詫異的撐開眼眶,其實一把傘,也不必要特意送來,不過她頓了頓,也不好回絕寧栖遲的意思,吩咐春覺收下了。
寧栖遲見她反應,腦海裏的熾熱的熱意從流竄到四肢,他微凝了口氣,直視她的眼睛,眼眶滾燙。
“适才,母親面前,你同她說的那些……”
可他話到這,卻被姜予飛快打斷了,“抱歉。”
“你放心。”以為他有誤會,姜予趕忙解釋道:“适才我說的,并非是真。”
“你不是同我說過,母親病重,聽不得那些讓她動怒的事,我只好出此下策,我所說的那些全都做不得數。多謝小侯爺同我配合,我不會對你有其他想法,必然不會。”
她的解釋有幾分急躁。她連着說了兩個‘不會’,似乎是害怕他誤會了她,急着撇清幹系,好證明自己并無一點意圖。
可她這番辯辭,卻好似冷泉從頭頂落下,将他澆的透心涼。
寧栖遲臉色一瞬蒼白,身子如被寒潮席卷。
自作多情四個字,無外乎如此。
良久,姜予都未聽見他的回應,不禁心底有幾分古怪,她疑惑的問了一句,“可是有什麽不妥?”
她還是有幾分擔憂,她摸不透寧栖遲的心思,生怕自己哪裏讓他不滿意,畢竟人在屋檐下,她還指望着寧栖遲看着這份情面,同她安置好後半生呢。
可寧栖遲靜了很久,不知是否在平息情緒,才出聲道:“無事。”他停頓一瞬,聲音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啞,“只是謝你。”
姜予覺得有些尴尬,便往後退了一步。
“不……不必謝。”
她對寧栖遲尚有些懼怕,便福了福身,轉身離開了。
寧栖遲看着她遠離,擡起的手抓了一片雨後餘空,懸在空中的那只手繃緊,酸澀,又自嘲落目。
明明是場面話,他卻當了真。
一番訴衷情,可笑。
她的身影漸遠,直到寧悸身側停了停,不知同他說了什麽,寧悸雙眸便亮起,跟在了她身後。
寧悸等了很久,他看見姜予走向他,心底好似有一道火炸開了花,他眼梢帶笑,萬分慶幸。
而他轉身卻看見寧栖遲颀長的身姿站立在原地,而他眼底沉色,卻讓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悚然。
作者有話說:
淩晨大概還有一更,寶子們先睡吧!
馬上小叔就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