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那我也要救她◎
頭皮被拉扯的疼痛, 姜予光潔的額頭上不禁冒出了一層冷汗,眼前的景忽然模糊起來。
“本王離開上京之時,曾見過你母親和你那個長姐, 她們正商量着将怎麽塞兩個小妾入侯府代替你的位置呢。”定王臉上的笑容擴大,他打量着姜予的每一個神情,“到底不是養大的,真是往你碗裏扔一粒米,她們都嫌惡心啊。”
姜予高揚的脖頸有種易折的脆弱,她微阖的雙眸上睫羽輕顫着,眼前那張臉逐漸看不清輪廓,只能看到定王裂開到耳根的獰笑。
被麻繩捆緊的手腕被磨的發紅,可耳邊的話卻如刀子淩厲。
“哦對了, 還有寧栖遲,那個裝模作樣的僞君子,像你這樣身上流着賤民血的,又滿身都是俗鄙氣的女子, 娶了你他應該覺得很丢臉吧?”定王愉悅的看着她神情,一根細長發白的手指劃過她的臉。“他肯定覺得,碰你都髒。你這樣的賤民, 就該回你的爛泥裏, 一輩子都爬不起來。”
姜予眉間輕蹙了起來,臉色蒼白仿若有些透明, 胸口連着下颚筋脈酸澀難捱。
“你有什麽底氣來對付本王,你也配?”
陣陣耳鳴襲來, 姜予在一片虛無之中看見了許多身影, 好似是夢又好似是真, 耳邊的話漸漸重疊, 幾近染血。
發絲又被狠狠的提起,她脆弱的脖頸甚至顯現出淡淡青色的筋脈。
定王義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臉上的神情,他掐着姜予的下颚,将她兩腮向上擠壓,她的臉色白的幾乎透明。
他無不惡毒的道:“那麽招人厭,你怎麽有臉待在上京啊,為何不去死啊?“
她的表情讓定王無比愉悅,可下一瞬,姜予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口咬在了他虎口處,定王猛地感受到一陣疼痛,倏然松開了手。
“為何……為何我要去死?”她唇角帶着淡淡的血跡,身子發顫卻嘶啞出聲,“殿下,你遭世人這般唾罵,怎麽沒有去死?”
“你都能茍活于世,為何我要死?”
定王按着手上的牙印,臉上神色陡然陰森下來。看着姜予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活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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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脊僵直,指甲扣進血肉,可她卻半分不覺得疼痛,她眼前一片模糊,耳邊是嘶喊聲,仿佛有無數的手拉着她沉淪。
“我卑賤,又如何,此時你不過一劍殺了我。”情緒讓她的眼睫微微顫抖,她道,“可我如今的遭遇,不都是姜家給的嗎,你所謂的富貴,高枝,不過是蟲咀蛀空,又扒着我吸血。”
定王視線落在她臉上,眉頭微皺,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抵緊。
“是啊,你說的對,被利用完就扔掉,這就是我的下場。”
她的手腕被磨出血,如彼岸花一般落在她占滿灰塵的裙擺上,她甚至低低的笑,“難道這樣我就要去尋死嗎?”
她忽然擡首,那張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她咬着聲,近乎倔強,“我偏不。”
她眼眶殷紅,瞳孔上覆着一層水色淚珠,瞳孔豎起,破碎的美如破繭成蝶。
“我為什麽要為了他們去死?”
“我憑什麽要為他們鋪路?”
整個屋子都靜了下來,只餘山間的風撲在窗棂上,餘音不絕,陣徹心扉。陳清允甚至僵在了原地,許久不曾動彈。
定王看着姜予的眼眸眯了起來,女子或許因為嘶聲太過,正喘着氣,低下的頭青絲落在鬓邊,淩亂而落在肩上,裙上。
良久,他彎下了腰,看向姜予,無不輕佻的道。
“小美人,這麽委屈啊。”
姜予咳出了眼淚,耳鳴聲如鼓,她甚至沒有聽清定王的話,她的眼前只有一片霧,幾近失明。
定王将手放在姜予臉側,輕輕撓了撓。
“那本王更要好好疼疼你了。”
他撩起姜予耳邊的一縷發絲,放在鼻尖嗅了嗅,他的神情仿若癡迷,一路朝着發尾嗅了下去。
下垂的視線卻陡然落在一塊白透的佩玉上。
繁瑣的雀紋式樣,是官印。
他瞳孔微縮,放下了姜予的發絲,從她腰間扯下了玉佩,“雀令?怎麽會在你手上?”
姜予低着頭,她的額間盡是汗珠,她一句話都沒有說,仿佛适才的撕咬已經耗費了她全身的精力,連身子都在微微發抖。
定王手指摩挲着玉面,仔細打量,确實是官家欽賜的令牌。
他眉宇閃過一絲暗色,“寧栖遲居然會把這個給你。”
小侯爺出征,那麽多刺殺,他居然不帶雀令。
定王看了眼身下的人,站起了身,将雀令扔在了她身側,道了聲“無趣”之後轉身離開了。
門被“哐”的一聲帶上,四周徹底寂靜下來。
陳清允去看姜予,一時覺得胸腔被什麽壓着,淤積的悶沉。她穩着語調的朝姜予喊道:“你還好麽?”
“姜予?”
姜予已經勉強恢複了一些聽力,只是仍有餘音,她聽見陳清允略顯焦急的聲音,聲音略虛弱的回答,“無事。”
她擡目朝陳清允看去,一片模糊,什麽也看不見
了,像幼時一樣。
她垂下眼睫,用嘶啞的聲音盡量溫和的問了句,“你有沒有被吓到。”
陳清允張口,卻沒有出聲,任由安靜了良久。
小姑娘靠在柱子上,将自己縮成一團,窗紙透進的白光,沒有一絲落在她身上,好似整個屋內都不見她。
她低落的聲音有絲顫:“抱歉。”
她不嘗如此,在旁人面前這般失态。
“不是的。”陳清允忽然開口,聲音出現一瞬,之後又安靜下來。
她停了許久,之後緩緩開了口,“那日若不是你來救我,怕是我這一生就真的毀了,可是剛剛我又在想,若當初你沒有來救我,如今也就不會在這了,是我害了你。”
姜予張了張唇,片刻,她垂目道:“我不後悔救你,當初梅園赴宴,你為百姓發聲,我就想這一定是位極好的姑娘,又善良又大義……”
“你總是如此。”陳清允打斷了她的話,無奈搖頭,“明明是我安撫你,你卻誇贊起我來,你笑的太多,有時不讓人辨出真假。”
姜予征了征,耳鳴漸漸弱了下去,可她卻一時啞口,不知說些什麽。
陳清允的聲音不似往日清冷,甚至趨于溫柔,甚至有絲怕冒犯到的拘謹。
“姜予,不是沒有人在乎你,我會陪着你,你救了我那天,我就想,我也要護着你。”
眼前漸漸清明,姜予甚至能看見裙上的刺繡,血跡,甚至是漸深的淚痕。
她眼睛一阖一睜,擡首,她看見了陳清允同樣被綁在柱子上,而那張美豔的臉上面露關切,正認真的着她。
良久,她聽見窗外的風聲,唇角露出一抹虛弱的笑,“我沒事。”
館驿外
自少夫人上岸,便被一僧人帶去,那僧人指腹有繭,耳後有疤,看似不同尋常。
果然一路随來入了困境。
小厮遠見那兵衛,吓得趕緊拉住了自家二公子,“公子,咱們……咱們快回去喊人啊!”
對面身穿铠甲,手持兵器,他們兩個赤手空拳之人,怎麽應對?
寧悸面色幾乎全然是怒意,他頭一次臉上沒有那種不可一世的神情,讓小厮略微不習慣。
他看了一眼那官驿,聲音發冷道:“自帶兵士,又居官驿……京官不易出京,外調官員也不敢攜重甲出京。”
小厮跟着猜測,“莫非是哪族世家?”
寧悸擰起眉,哪族世家會有護衛這般張揚,除非是大族,那也只是帶兵器的護衛,不可能這般着裝。
他忽然清明,“是近宗。”
小厮一怔,可是自先帝起,近宗便被屠殺大半,如今只剩幾個親王和隔輩,如今在京的也沒幾個,那幾位與少夫人又沒恩怨。
寧悸望着遠處的官驿,咬牙道:“定王。”
“不可能吧。”小厮驚呼,“定王不是半月前就已經被遣散去封地了麽?”
怎麽可能還在京都附近?
寧悸袖下的手握緊。
那日梅園姜予雖然什麽都沒有對他說,但第二日定王出事,陳家開始親近姜予,他便有些預感。
如果說京中視姜予和陳清允為眼中釘的皇室,怕只有定王了。
那是誰幫他,居然出現在了這?
“公子,我們怎麽辦?”
小厮看着遠處将官驿團團圍住的兵衛,心下驚恐。
寧悸呼吸了一口氣,下颚繃緊,他眼下甚至有些陰郁。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遠處,很久才道:“報官。”
他克制了自己闖入,他知道自己單槍匹馬救不了她,只會添麻煩。
“明武衛陸沖如今應該在京郊校場,”寧悸轉身便動身,“我會請他幫忙。”
“可是公子,那可有五十裏啊!”
他們又沒有快馬,況且來回就是一天一夜的路程,寧悸身子不似武夫騎兵那般,他怎麽可能能颠簸一路。
寧悸聲音散在風裏,堅定不移,“那我也要救她。”
莊衡在不遠處聽得一清二楚,待人走後,他雖急的火燒眉毛,但也克制了強行闖入的心,以他的武力,在這麽多侍衛下根本救不了人,只能給少夫人添麻煩。
想了許久,他取出一只哨子,朝着天空吹響。
很快一只獵鷹從遠而來,朝南而去,他邁上步伐很快追上。
既然海東青能捕捉到公子的氣息,那他必然離得不遠了。
要快。
作者有話說:
我這章被卡沒了我寫了兩遍,哭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