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不用怕,孩子◎
城牆上, 一道素色倩影掠過,停在了至高點。
素手搭其上,袖袍被吹得鼓起。
身後人擔心地問, “姑娘,咱們這樣會不會得罪了貴妃娘娘啊?”
衣裙如雲,隔着遠距離,只能看見一片密集的人群,聽見鼓聲,肅殺的氣氛如在眼前。
姜予遠遠的看着,聳了聳肩。
“她提出,我拒絕,說什麽都會得罪。”
原先一開始, 便是将話都說絕了,如今回頭施舍,她為何要感恩戴德?
話說的難聽,可意思便是如此, 拒絕便已經是得罪了,既然如此,為何要唯唯諾諾, 貴妃本就不喜歡她。
“說不準, 等侯爺回來......”
“什麽?”
可話到此,她卻搖搖首不再說下去, 等他回來,或許便是和離的日子了, 她還在意貴妃做什麽。
隔着距離, 姜予看不見小侯爺, 就同貴妃所言, 她做到了一切身為主母的本分,卻絲毫不在意這位夫君。
此去,前路坎坷,或許不巧,真的是永別。
姜予又看了一眼,最後在落雪中轉身,“走吧。”
宮裏的年宴自然是很熱鬧的,天子近臣和家有诰命的女眷都要一同入席,侯夫人不能來,便由姜予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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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近來炙手可熱,王夫人已經得了诰命,此刻正被團團圍了起來,夫人們臉上都堆了笑臉。
可她眼見了姜予,就幾步上去,笑道:“你同我坐吧。”
陳家夫人瞧見她,也溫善的道了聲好。
姜予一一打過招呼,忽覺前排有道目光看來,她瞧着對方身上隆重的服裝,略微疑惑,很快她便收回了目光。
其他夫人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這風水輪流轉,如今上京女眷圈裏頭姜予的名聲可算是今時不同往日。
姜予在王夫人身側的席位坐下。
王夫人道:“前幾日,我聽茵茵同我說,你準備年後到外頭莊子巡檢一番?”
姜予笑道:“嗯,帶着我家幾個小妹,去住些日子。”
“那兒清淨。”王夫人贊同道:“我家幾個姑娘郎君素日待在家中也是煩悶,若是能出去放放風,也好過總給我添亂。”
姜予一聽,便知王茵茵同她說過了,幾番言語後,把事兒定了下來。原來只是兩家的事兒,偏偏有人豎着耳朵聽,心裏算盤打得直響。
韓夫人借着她家老夫人的光進了宮,早早擠在中間,臉皮厚的插進去話,“呦,我家萍兒也說,這到了春日躁動,想出去踏青踩風呢。”
兩人沒搭理她,她便兀自說道:“我家還有兩個整日不學好的混小子,一身的武力,小女娘在外頭,還是要有人照應着,況且這人多總是熱鬧的。”
韓夫人嘴皮子厲害,王夫人也不好一句不答,她說上一句,韓夫人便能說十句,姜予聽着兩人說話,安靜的飲着佳釀。
忽然眼前多了個侍女,低着首對她道:“皇後娘娘在申時二刻便會前來,夫人若覺得枯燥,可在宴後去鐘粹宮歇息一二,宮筵要到戌時才結束。”
鐘粹宮?德妃?
侍女聲音說的很輕,說完後便轉身離開,姜予随着她的背影瞧去,看她停在了陳夫人身後。
德妃的母家便是陳家,姜予心中蹒跚了一會,可見陳夫人臉上禮貌的神情,倒不似是要害她。
她便彎了彎唇,回以禮貌。
韓夫人幾次三番想同姜予說話,剛開口要問一句,宴席上便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皇後娘娘駕到。”
姜予便起身同衆人一道行禮,她席位不算太往後,只見眼前拖去一道曳地的華貴裙擺繡着金絲風雀,很顯尊貴。
之後,太監又一一報了宮中的各宮妃嫔入場,姜予低首,并不去看旁人。
宮裏的筵席不似尋常人家,上面的幾位近親宗室說的話大多都夾帶明槍暗箭,各宮妃嫔也是,姜予只是個小人物,她習慣的開啓了自己多年養成的技藝,心裏默念,不關我事不關我事。
陛下是來的最晚的,姜予依舊低調行事,只是沒辦法被喊到名,她心想果然如此,便從容出列,跪下行了個不出差錯的禮。
場上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只覺有一道威嚴的目光從她渾身上下掃了一通,接着便是冷聲置地,“侯夫人可安好?”
“牢陛下挂念,冬日天冷,婆母身子略恙,臣婦在其身側照料不曾懈怠。臨行前婆母囑咐臣婦要進宮謝恩,不能來親自拜見,是她之憾。”
德妃道:“她身子不好,有這份心已是難得。”
姜予又往下彎了彎身,“多謝娘娘體恤。”
姜予行為并無一點錯處,談吐也中規中矩,既不出彩亦讓人看出一點毛病,一般來說,敘話到這基本上已經可以結束了,可皇後和聖上都未發話。
只聽席位上,懷着孕的容嫔掩唇笑道:“早先便聽聞,你身懷幾分通靈之術,可能瞧出,我這胎是男是女?”
她像是四五月份,并不是特別顯懷,自然民間所說圓兒尖女并看不出。
殿內即刻寂靜下來。
容嫔這問話,也是掐着數冒的,席間女眷都瞧着,那什麽占蔔之事傳的神乎其神的,大多數人想的也只是瞎貓碰見死耗子,并沒那麽當真。
可過了那事以後,不少人也不想得罪她,生怕真同韓家那姑娘一樣落了個什麽晦氣。
眼下,卻被勾着好奇心。那等大逆不道的話,對着宮內娘娘,姜予還敢說出口麽?
片刻後,德妃皺了皺眉道:“容嫔怕不是糊塗了,皇嗣之事也拿來當做談資。”
容嫔笑道:“我不過是說笑罷了,貴妃都沒說什麽,德妃娘娘何必這般較真呢?”
那意思明晃晃的,人家婆家人都不曾開口維護,你一個外人說三道四什麽?
貴妃鳳眸在姜予身上劃過,眼底帶着些輕嘲。
竊喜的,嘲諷的,擔憂的,焦急的,看熱鬧的視線凝聚在姜予身上,貴妃不喜這侄媳,有目共睹。
只聽她從容道:“臣婦愚鈍,并無此等慧眼。”
她直接表示自己看不出來,這說辭最為穩妥,可也最是無趣,一時間,衆人大失所望。
“你先前同韓家二姑娘,王家瞧的不是真真的麽,怎麽到了本宮這,便看不出了?”容嫔聲音有些冷,“怎麽,本宮還比不上她們了?”
氣勢陡然低沉起來,大殿上衆人都緊閉着唇,聲音寂靜。
“并非如此。”姜予緩聲道:“先前之事只是巧合,女兒家的玩笑話,也是王家和韓家福澤深厚,并非臣婦之緣由,娘娘所懷是天子子嗣,臣婦豈敢欺君。”
福澤深厚?
衆人下意識去看韓夫人的臉色,嗯,不太好看。
她這話也是打消衆人顧慮,她當時真的只是随口一說,哪知道傳的原來越離譜,雖給自己帶了些好處,但謊言終究靠不住,還是盡早澄清的好。
一位王爺舉着杯笑道:“是啊,娘娘何必信這些虛妄之言,待皇子降生,自能見分曉。”
身側的王妃也道:“娘娘這般虔誠,想必皇子定能平安降生。”
容嫔停了,覺得有些無趣,招手道:“罷了。”
這一遭走完,姜予松了口氣。
她回到席位上,目光不禁朝着适才幫她說了話的人身上,王夫人對她道:“那是安王和安王妃,一直在封地,此次進京拜見,其有三兒二女,為人和善。”
怪不得不在京中見過,姜予想,好似剛開始投來的目光便是安王妃的,難道,她認識自己麽?
姜予心中愈發不解,這聖上,貴妃,德妃,容嫔還有那從進門就未曾出聲的皇後,再加上這安王和安王妃,朝堂和皇家關系盤根交錯,實在是她看不明白的。
看不明白,也不想看明白。姜予抛卻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想左右以後也不需要明白。
等宴席過半,女眷們大可自行敘話,年宴要到晚間,大臣們要陪到底,但夫人女眷們若是同宮中娘娘關系好的,便可兀自去偏殿坐着,歇息片刻,不然這筵席時間太長,總是受不住的。
姜予這才明白為何适才那婢女會同她這樣說。
貴妃還未離席,瞧着女眷的位置上逐漸冷落,只寥寥幾人,姜予在其列中,便眼中帶着一絲輕嘲。
蘇女官低聲對她道:“娘娘,可要帶少夫人去殿中歇息?”
貴妃冷笑道:“她不是有骨氣麽,何須要本宮的照拂。”
蘇女官想到那日姜予說的話,也覺得如此,娘娘給她機會是看得起她,這少夫人未免太不識相,離了建寧侯府,她還能享受到如今這等待遇麽?
她扶起貴妃,和聖上辭別,路過女眷席時居高臨下的瞥了一眼姜予。
可還未走出幾步,便聽見一小侍女跑來,對姜予道:“寧少夫人,德妃娘娘正等您呢,您大可和我家陳夫人一道前去。”
蘇女官捏着貴妃的手一緊,心下愕然。
轉而一側的安王妃笑盈盈的聲音傳來,“我适才見,若是寧少夫人無處可去,同我去太妃宮中坐坐也好。”
蘇女官眼睛又瞪大了一分,就連貴妃臉色都變了變。
這姜予,什麽時候攀附上了這麽多人?
姜予奇異于安王妃的示好,她想了想,客氣的謝絕,陳家照顧她還有幾分緣由,她與安王非親非故,并不想這樣攀附。
定王妃也不強求,“那也好,下次再同寧少夫人敘話。”
姜予客氣道:“若有機會,自是極好。”
言罷才跟着陳家夫人外去,她轉身瞧見貴妃還在殿中,便等了等,但凡來參加宮內筵席的,哪家不在宮中有妃子坐鎮,再不濟有姻親關系也能搭上一二。
照理說,她應該跟着貴妃才是。
可貴妃顯然不會如此,她便也不問,好在有人願意收留她便也不推辭,總好過在這苦苦待上兩三個時辰。
王夫人被皇後喚去說話,姜予原先想跟着她一起,此番也好。
陳夫人見她,滿眼的溫和,“适才席上可怕着了?”
梅筵一事,陳清允一一道來,陳家知恩圖報,知道若是将此事宣揚出去,姜予必然會被太子和定王視為眼中釘,此女子在京中毫無根基,又怎麽承受得起?
她心中自是極想報恩,可卻不能流露分毫。
姜予年紀這般小,比她的女兒還小幾歲,陳夫人心中皆是柔軟,“不用怕,孩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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