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況且若是我不想,就是求我,也未必有用◎
寧栖遲目光微滞。
“各有所求而已。”
姜予不知他為何舊事重提, 難道是姜千珍的事打擊到他了?
她不喜歡提及舊事。
“錯與不錯,已成過往。”
看出她眼底的排斥,寧栖遲默了良久, 只聽風雪之聲簌簌撲窗,好似隔了一道冷牆。
已成過往。
往日之事已去,斷然沒有再回頭的道理,她不喜,也不願聽他這聲遲來的歉意。早知如此,寧栖遲卻還是、平生,從無此刻低沉情緒。
如此糾纏,本就突兀、好笑。
他怎麽說,她都不會在乎, 亦覺莫名。
袖下拳頭悄然握緊,寧栖遲唇色淺淺,“我過幾日,便會離京。”
姜予聞言, 豁然開朗,原來是因為要遠走所以才來對她說聲歉,這一趟難道很危險?
她忽然覺得自己适才好似起了些氣性, 便掐了自己一把。
自己好歹寄居人家屋檐下呢, 斷不能這樣啊。她趕忙道:“小侯爺定能凱旋歸來!”
之後又客客氣氣的說了許多好話,小心翼翼的觀察他的臉色, 可奇怪的是寧栖遲并沒有因為自己的好言好語改變态度,姜予踟蹰着住了嘴, 內心很是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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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見他從腰間取下一塊玉珏, 放到她眼前。
姜予瞧着這看上去仿佛價值連城的物件, 一時間不解。
只聽他道:“帶着。”
這畢竟是貼身之物, 素日姜予便見他帶在身上,心中微訝,剛想拒絕。
卻聽他道:“能庇護你一時。”
姜予依舊不解,她思考着怎麽推辭,可片刻後,只聽他聲音隐忍,并不擡眸看她:“不要嫌棄。”
她手指動了動,只覺再推拒似乎不好,點了點頭,嘆氣道:“好吧。”
年關之前,寧栖遲便要去夔州,整個上京很是熱鬧,王家和寧府卻少了些新年氣象,聽聞宮中那位勃然大怒,若不是陛下壓着,怕是已經到眼前了。
池樓上堆滿了雪,人雲如海。
姜予起了個早,為了彰顯妻子之責,她要送他遠行,她并不上前,而是在後面事無巨細的同小厮說着一件件事。
夫人病重,只在府裏道過別,老侯爺事忙也沒有前來,聖駕已至,遠遠的,姜予看見了城牆上的明黃色衣袍,以及他身側穿着華服的貴妃。
姜予停住腳步,打點完便轉身離開,并未見身後之人目光随着她遠離。
從引牽着馬匹,心下複雜不已,寧家侯府一房人丁不興,不像一旁的得王家,妹妹父親都來送別,此刻流淚不舍,溫情脈脈。
寧栖遲觸着冰冷的護腕,立在風雪裏。
女眷退避,閱兵之禮。
姜予已經協同陪了一早上,此時格外的累,好在王茵茵也在,同她說:“這個年都過不好了。”
“年後是我生辰。”姜予在暖閣內喝了一口熱茶,瞧着外頭熱火朝天的人影,道:“郊外的莊子可是到了開春之時,倒是可以去巡檢一番。”
王茵茵聽了,兩眼冒光,“那把陳家那誰也喚上?哦我三哥哥才說要外出踏青呢!”
姜予想了想,道:“也好,我家兩個小妹妹素日在家,倒是可以同我們一道出去逛逛。”
重重的一聲咳嗽傳來,兩人瞬間噤聲。
精繡的鞋履入地,曳地長裙後一排排宮人順應而至,姜予呼吸放輕了一瞬,将還坐在凳子上的王茵茵拉了起來。
她彎腰行禮,“給貴妃娘娘請安。”
貴妃無視她,直接走向上座,許久才道:“坐吧。”
王茵茵吓得一激靈,還是被姜予拉着坐下的。
整個屋內針落地可聞,姜予捧着熱茶,小嘬了一口,熱氣騰騰,外邊的旗被風吹的獵獵作響,随着将士們幾欲震天的聲音,姜予神游了片刻。
武官,較之文臣顯然不受重視,她雖不會去幹涉寧栖遲的選擇,可也不免好奇,到底是什麽,讓他選擇了這樣一條路?
姜予未曾見他有幾分武力,此去,萬一有何不測?
她搖搖首,小侯爺是什麽人,他若是出了事,糾起責任來,怕是腥風血雨之禍了。
而且這還輪不到她操心。早起還餓着肚子,姜予瞧着案上的點心,拿起來慢慢的吃着。
貴妃掃過她,滿心的不悅,此次從軍她自然是一萬個不同意,也求過陛下請他收回成命,可寧栖遲卻執意如此,任她三日卧病不起也無用,她只是好作罷,一夜未睡好覺來送行,可到此處卻聽了這樣一席話。
姜予不聞不問便罷了,夫君遠去生死難定,居然在此處談及生辰要如何過?
眼下更是無知無覺,這等時候吃起東西來。
貴妃一手落在扶手處,護甲敲出清脆的聲音,姜予一噎,不明所以的看去。
只聽貴妃冷聲教訓道:“身為侯府少夫人,夫君遠行,便是這樣伺候的麽?”
滿屋無聲,姜予吞下口中糕點,站起身來朝她行禮,“回禀貴妃娘娘,妾身已将小侯爺行軍所需之物安置妥當,另打點駐行之處,确保小侯爺一路無虞,不知還有何不妥之處,但請貴妃娘娘明示。”
雖說小侯爺并不需要她插手他的事,但姜予一向怕有人诟病,傳到夫人那,所以順手為之,最起碼也是裝樣子裝的很像。
她并不覺得自己不周到。
貴妃一時辯不出,姜予确實該做的都做好了,挑不出錯處,可先前王家那大公子身側尚有人關懷,卻看寧栖遲,空有妻子,竟是連個噓寒問暖的人也無。
老侯爺位高權重,除了自己夫人,對其他少了幾分耐心,是以寧栖遲一向性子淡漠,又生性好強。
姜千珍同她親近,算自己的人,可一見風向不對便立刻另攀高枝,顯然是個不争氣的東西。
她倒也瞧不上尚書府,不過是心底有個結,想着這嫁進來的姜予倒是運氣好了幾分,一時半會她也找不到心儀的侄媳。
可眼下,她卻半點不識相。
見貴妃娘娘不言,姜予又道:“此行,妾身并未左右小侯爺的意願。也不曾讓他過多憂慮。”
她知道今日貴妃也在,就是一句話都沒同寧栖遲說啊,怎麽還沒惹她不高興了?
“你不曾讓他憂慮。”貴妃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內心忽覺有幾分不适,脫口而出道:“那你可曾擔憂過他?”
場上默了片刻。
接着姜予一字一句,語氣上揚,顯然十分不解,“妾身應當擔憂他麽?”
姜予并不是覺得自己不能做好,她嫁入寧府,衣食住行族內事務一一都打理的尚可,只是有時,她實在不明白對待這位夫君,該是什麽态度。
姜予屏氣凝神,直言道:“娘娘先前教訓,妾身一日都不曾忘,時刻謹記于心。”
既說過她不該生那份心思,她就不會過界,沒有說配不上還恬不知恥往上湊的道理。
是以,她不覺得自己有何錯處。
貴妃氣的想笑,她唇角并無幾分溫度,“好,很好。”
王茵茵聽得心都提了起來,她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一旁的裴女官上前說了幾句好話,才下來帶領她和姜予一道離開,腳剛踏出屋子,便聽茶杯碎地的聲音。
她驚的一顫,适才送行姜予未曾上前,她瞧着小侯爺一個人确實冷清,但想到兩人的關系卻也不是不對,貴妃苛責姜予不夠關心小侯爺,是何意思?
正想着,裴女官上前,對她道:“王家姑娘,前邊便是您家的馬車了,奴婢就不送了。”
王茵茵趕忙道:“姑姑慢走。”
雖然心裏非常好奇,但她知道自己不該聽旁人的家事,便捏着裙子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見人走遠,裴女官道:“少夫人,奴婢有些話想對您說。”
姜予也想回去,但好歹是貴妃身邊的人,也不好推辭,便點首随着她走,空曠之處不遠,便是行軍整備之處。
裴女官道:“少夫人,三姑娘另嫁的事想必你也有所耳聞。”
姜予點首,“嗯,聽過。”
“太子向姜家下聘前日,小侯爺去了一趟東宮。”裴女官察覺到她踟蹰的步伐,停了腳步,道:“您或許不知,墜馬一事是姜家三姑娘設計,想必小侯爺一早便知曉了。”
姜予張了張唇,腦子裏一頓,才如驚雷炸開,裴女官這話說的過于驚悚,小侯爺前腳去的太子府,後腳太子便下了聘,寧栖遲與姜千珍有情,太子原先蓄意撮合拉攏,如今這舉動不是撕破臉皮麽?
姜千珍刻意設計,既如此,那小侯爺原先是否真的執意要娶她?
“少夫人應當知曉,小侯爺同姜三姑娘在外的謠言,青梅竹馬自小有情,若不是恒生了這麽個變故,怕也是才子佳人的美話。”裴女官道:“賜婚之事非是兒戲,自墜馬之後,一直傳聞小侯爺承諾會娶三姑娘過門,說的最多的便是以平妻相待。”
這事幾乎是人盡皆知,所以外頭傳言小侯爺同姜千珍私會之時才沒有那麽多罵名,因為幾乎旁人默認,寧栖遲會娶姜千珍,不是平妻,也會是貴妾。
寧栖遲一向守諾,一直都是君子之風,他們墜馬消失一夜,姜千珍算是徹底攀附上了寧家。
小侯爺如若不娶,亦是有損于名聲。
可沒曾想,姜千珍居然另謀高就,不嫁了。今日裴女官這話,便是說明,她另擇他路或許就是小侯爺所為。
寧栖遲,或許并不如傳聞中那般對姜千珍有情愫。
姜予得知其中內幕,有些震驚。
見她如此,裴女官很滿意,意味不明的說道:“如今小侯爺與您和離的心思必然淡了,貴妃娘娘并不是不講理的人,若您能讨得她開心,未必不能繼續留在侯府。”
姜予神思回攏,才知她說這一番話的目的。她不禁很邪惡的想,貴妃是真的關心寧栖遲,還是怕斷了與侯府的聯系呢?
姜予散去這古怪的想法,并不接應,“我嫁的是小侯爺,不是貴妃娘娘,該不該留下來,也不該是娘娘同我說。”
裴女官略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她,一時間巧舌也僵在了口中。
姜予思考片刻,又道:“況且若是我不想,就是求我,也未必有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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