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她此刻确實有些想寧栖遲◎
殿內, 安王帶着自己的幾個嫡子一同給太妃請安,那年紀最小的孩子長得玉雕粉琢,嘴巴又甜, 惹得太妃笑的合不攏嘴,賞賜了不少物件。
幾個妃嫔也連連誇贊,連聖上眸色都有些仁慈。
安王一家,也是顯貴。
只站在一側的安王妃瞧着姜予遠去的身影,攥了攥手心。
細雨綿綿。
高檐下站着一排女眷,燈火下星星點點的雨滴如同星沉,廊內談笑聲在耳邊晃蕩着,姜予眸光漾了漾。
她如玉的面上露出彎彎淺笑,“我不怕。”
也堪堪淹沒在雨聲中。
正等着, 姜予忽覺一絲異樣,擡起眼看向眼前,不知是不是錯覺,只覺高攆上珠光寶氣的尊貴人好似瞧了她一眼。
她便彎下腰行禮, 随同衆人一起道:“恭送貴妃娘娘。”
不知過了多久,那轎攆才搖搖晃晃的遠離,之後姜予松了口氣, 這才跟在陳夫人身後, 見過德妃。
德妃容貌端正,不似容嫔那般豔麗, 倒多了幾分高門貴女的端莊氣派,見了姜予, 颔首噙笑。
一行人去了德妃設的暖坐, 姜予一路受到陳夫人的照顧, 她沒有推辭, 落落大方的謝過,落座在席上。
陳家有姻親的陌生面孔都在席上,都是些有诰命的夫人,有些同德妃說些家常話。
坐在前端的,還有一位幹淨斯文的男子,他眉眼清朗,只是眉宇間好似有些病氣,顯得整個人有些瘦弱,但談吐間又不失貴氣和禮貌,細語溫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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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予細細的品茶,她不生事,但免不了旁人将她一頓打量。
說完客場話,有人不禁就開口,“這侯府夫人,怎麽坐在德妃娘娘跟前了,豈不是不顧及長輩顏面?”
語氣之間,一番挖苦。
姜予正要開口,一旁的陳夫人便道:“兄嫂這是何意,我與寧家夫人一見如故,請來坐坐有何不可?這點小事,難道還要上升公堂嗎?”
那位陳氏婦不禁道:“你......我并未言及什麽。”
姜予正神游的聽着,忽然聽到德妃喚她,“寧家小夫人,你到本宮跟前來。”
姜予心中生了些警惕,但也不好違抗,便起身走到德妃面前,從侍女搬下的席墊上坐了下來。
德妃的目光很柔和,“昔日便聽我家長嫂說,你阿允是至交,她最近在京中流言頗盛,你待她倒是真心好。”
“娘娘過譽了。”姜予垂下眼眸。
德妃卻吩咐婢女,“将我那珊瑚手串拿來,賜給寧小夫人。”
場上頓時一片驚嘆,待姜予的視線落在那色澤鮮潤無一絲雜質的手串上,也怔了片刻。
這玩意,好像真的挺值錢。
她哪裏知道,這樣上等品質的珊瑚珠串,就是連宮中也尋不出五指之數,更何況是德妃所賜,更是有不同意味。
姜予略微疑惑的看了眼德妃,片刻後推辭道:“娘娘好意臣婦心領感恩,只是此物貴重,臣婦也并非貪心之人,與清允交好只因與其趣味相投,萬不能接受此等重禮。”
她推辭是情理之中,姜予救陳清允的事并不被人知曉。
她一沒有什麽功績,二又是有婦之夫,這樣賜禮,可不就是惹人猜忌嗎?
可德妃卻眼含一絲威嚴的掃過席間諸位,言語間不容置喙,“本宮與你投緣,說要賜你,便是賜你。”
場下噤若寒蟬,德妃與陳夫人今日種種行為,無不在宣言,姜予往後,是陳家的座上賓。
今日宮筵,貴妃并不為姜予出頭,這便很輕易的說明姜予在寧家是什麽樣的處境,在夫人口口相傳之間免不了要受輕視。
可偏偏,如今王家陳家都與她交好,場上都是陳氏族人,再不濟也是隔着一層姻親關系,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們也必然得站在德妃一處。
這寧家小夫人才嫁過去幾月啊,就得了這麽天大的人情?一時間,衆人心中十分複雜,紛紛揚起笑臉,說着附和的話,“是啊是啊,寧小夫人你就拿着吧。”
姜予遲疑了片刻,才側首喚春覺收了下來。
德妃滿意的點首,讓她回去,陳夫人與她輕聲細語的說了會話,又過了一會,看她神色間略有些倦怠,德妃貼心的讓她去一旁的屋子休息片刻。
屋外是雨夾着雪,尚有微寒,忽然背後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寧少夫人。”
轉首,便見一道略瘦的身影站在原地,他穿的多,倒掩蓋了一身瘦弱,容顏憔悴,卻遮蓋不了通身的皇室貴氣。
是德妃的兒子,六皇子商闕。
姜予趕緊見禮,雖然六皇子體弱不受重視,但該有的禮儀是不可少的。
他溫聲道:“我适才想起,你可是丢了一塊絲帕?”
姜
予聞言,在身上摸了摸,确實沒摸到自己的那塊帕子,這種貼身之物,若是落在旁人手裏,不免要鬧出什麽幺蛾子。
商闕咳了好幾聲,才道:“我來時見你落在地上,不太确定,若是少夫人真當丢了,可去來時之路尋一尋。”
姜予聞言,思考片刻,點首道:“謝過六殿下。”
商闕颔首,接着轉身離開。
一旁的春覺問道:“姑娘,我們可要去尋?”
萬一被什麽人撿着造謠,那便是有嘴也說不清的,可若是去,這麽大的皇宮,走丢了怎麽辦。
姜予想了想,道:“你去尋陳夫人,就說我認不得路,拜托她尋個婢女同我們一道去。”
春覺點首,不到片刻便尋了一宮婢,帶着他們離了殿。
宮中七彎八繞,雖離筵席處不遠,但一路尋尋覓覓卻拖慢了行程,忽然一整冷風吹過,将燈籠中的燭火吹的明滅。
姜予停了腳步,隔着遠遠的,湖面上還飄着微雪,眼前一女子被人拖拽着。
只聽撲通一聲,墜入冰冷的湖面。
姜予的鞋濕了。
暖閣中,燃着噼裏啪啦的炭火,她坐在小榻上,細細烘烤着手心,春覺面色微白,适才那一幕在腦海中怎麽都揮之不去。
她連說話都打顫,“姑娘,是不是......”
“是皇後身邊的人。”任憑怎麽烘烤,姜予手心依舊都存着冷汗,她抿緊唇,“我看到了。”
皇後身邊的太監公公,将容嫔推進了湖中。
屋外忽然敲了敲門,“寧少夫人,德妃娘娘現要去處理外頭的事,不方便照看您,若是到了點,陳夫人會帶着您離開。”
春覺一聽見聲響,緊張的牙齒都在打顫。
姜予捏住她的手心,穩住了聲線,“是,多謝德妃娘娘照顧。”
等外頭的人腳步聲遠了,兩主仆才松懈下來,春覺哭着道:“姑娘,太可怕了,怎麽辦啊。”
姜予比她鎮定一些,但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問道:“适才那婢女呢?”
“好似,好似回德妃娘娘那處了。”
“我們瞧見了,她必然也瞧見了。”姜予只覺額角都在微疼,“那只要德妃如何說,我們便如何說。”
這事她不能摻和,皇後身側的太監将懷了孕的容嫔推進水裏,又恰巧被她瞧見了,這怎麽都不像是巧合。
陳清允那一次,是她誤打誤碰撞見的,也逼不得已才铤而走險,可這次她隐隐覺得不對,怎麽會這麽巧,回回都讓她撞見。
于是她拉着春覺,離開了現場。
可此刻,她又覺得內心隐忍不安,若非自己離開,容嫔一屍兩命呢?
引她過去的人,又有什麽樣的目的呢?讓她頂罪,還是讓她說出什麽,好攪亂宮中的局面。
一個定王尚且讓她擔憂不已,皇後她又怎麽得罪的起?她今日若是做出什麽,恐怕會陷入衆矢之的吧。
姜予閉了閉眼,從未覺得如此心煩。若是能早日和離,便可以早點遠離這樣的是非。
她此刻确實有些想寧栖遲,盼着他早日回來和離。
過了許久,陳夫人才來喚她一道出宮,春覺還很是驚訝,“還未到時辰,怎麽便要離席?”
陳夫人一臉晦澀,“容嫔落入了冰湖,聽聞那胎已經保不住了,如今是死是活還是個未知數。幾位娘娘都去處理這事,陛下震怒,這宮中眼下必要亂些,皇後娘娘來人說,讓我們早些出宮。”
春覺咬緊了唇,低着頭不敢露出什麽太過驚異的神色。
适才這容嫔還在殿上問自家姑娘這胎是男是女,如今卻連人都差點沒了。
姜予立刻點首,“好。”
這宮中太危險,她心中拉滿了警惕,片刻都不敢松懈,跟着陳夫人的腳步一路朝宮外走去。
大批的女眷随同一道出宮門,到了外邊,姜予同陳夫人別過,便趕去了寧家的馬車。
她一刻都不想在宮裏留着,催喚馬夫回去。未聽到身後有人追着跑過來,便急急的駕了出去。
出了宮門,她緊繃的心才放下一二。府邸的馬車才四散開,這個點街道上人群不多,走了許久,春覺才覺身後仿佛有一輛馬車跟着他們。
她頓時炸了,“姑娘,不好了有奸人!”
姜予撥開簾子看了一眼,這不是安王府的馬車嗎?難道安王也同建寧侯府一個方向?但左右安王也不算什麽奸人,便不再追究。
可馬車一路到了建寧侯府,身後安王府的馬車便跟着停了下來。
姜予撥開簾子下馬車,便見那安王府的奴才帶着個還不到她膝蓋的小孩兒行至她眼前。
家仆擦擦臉上的汗,心想這寧少夫人怎麽跑的比兔子還快。
他恭敬道:“太後娘娘盛情難卻,可我家小公子甚是困倦,昔日小侯爺與安王交好,不知能否在侯府留宿一宿?”
姜予:“?”
那家仆說罷又道:“少夫人不必擔心,等王妃出宮便将其接走。”
姜予:“?”
姜予還未弄明白,只見那家仆将包袱交給了春覺,轉身就一溜煙的跑了。
家仆內心不忍,臨行前小侯爺修書一封,托王妃在京之日照顧寧家少夫人,他們家小公子本不該活在這世上,若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必然要斬草除根,若能得小侯爺庇護,也好茍活一時。
只希望小公子能争氣,讓寧家少夫人垂青一二。
姜予看着面前瓷器般漂亮的娃娃,正睜大眼睛無辜的看着自己。
一高一低兩兩對視,小公子還記着母妃的囑托,露出了乖巧又腼腆的笑,皮膚白皙的像個雪團子。
只聽她緩緩開口:“這小孩……能賣多少錢?”
作者有話說:
小公子: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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