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生病◎
隔日一早, 貴妃便聽到了昨晚的動靜。
“不過娘娘放心,那姜予還在屋裏待着呢。”
“他沒有心生什麽不忍,這很好。”貴妃滿意的點首, “若是糾纏不清,本宮倒真要整治整治那姜予了。”
裴女官聽了不禁心下一涼,不禁有些同情,只希望那少夫人能夠識趣,本本分分的不要勾引小侯爺,畢竟小侯爺不是随便什麽女人都可以指染的,就是三小姐,在貴妃眼裏也只是勉強可配。
貴妃又問,“前朝的事如何了?”
“剛傳來的消息。”裴女官道:“陛下将幾位公子仗責三十。”
四周忽然靜了下來, 裴女官感道後頸有些涼,手上的動作也停了停。
片刻後,貴妃道:“罷了,稍後你尋些禮去賠罪, 能不得罪便不得罪。”
雖說寧家勢大,但也得罪不起太多的臣子。這事,終究還是子念做的過了些。
只是不知他為何要這麽做, 真是什麽賄賂之事麽?貴妃按了按眉心, 直覺沒有這麽簡單。
“娘娘,他們要走了。”
“嗯。”
晨起, 姜予才發現外邊下了雪,薄薄的在地面上鋪了一層, 怪不得昨日那樣冷。
水畫一夜都未睡, 才等到姜予回來, 她将人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的打量了一番, 見她毫發無損只是?衣服髒了一些後,才松了口氣。
姜予實在有些疲憊,她昨夜睡的不好,做了一晚上的夢,她最近很難離開安神香,怕只有過一段時間才能好了。
Advertisement
她安撫了一番水畫,然後洗漱穿戴整齊,便被人送出了內宮,随着下朝的寧栖遲一道回去。
等了有一會莊衡才趕到,他道:“小侯爺被陛下留下說話,讓少夫人您先回去。”
姜予點首。
莊衡見她毫無反應,便想起自家小侯爺昨日很晚回來,肩上的雪落了一層,化開滲透了衣衫,也不知與少夫人發生了什麽,一夜未眠,晨起便早早的去上了朝。
他不敢問,但看少夫人一派從容,想來也不該是有什麽争執才對。
畢竟這一對,一直都是疏冷的。
他道了聲歉,然後急急忙忙地走了。
水畫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心寒,宮裏這一遭,她終于知道少夫人為何一直不争不搶了,因為根本沒有人會向着少夫人,她做什麽都是錯的。
她嫁給小侯爺,就是天大的錯誤。
她喚馬夫,“回侯府!”
語氣竟帶着滿滿的生氣,姜予觑她一眼,習慣撸春覺的手又癢了起來。
她有些苦惱,為什麽她身邊這一個個的,都這麽愛生氣呢?
馬車浩浩蕩蕩的回了侯府。
她去這兩日春覺擔心壞了,原就是一日的行程,硬生生又拖了一日,她可不信宮裏什麽貴妃是偏愛姜予,上來便問她受了什麽刁難。
姜予搖搖頭,“沒事兒。”
好聲好氣的哄了好一會,春覺才信她是真的沒什麽事。
“修繕院子的事大概過了年便能完善。”她彙報了進度,“這幾日周娘與我說,如果能換個木料,還會更巧些。”
姜予點頭,“嗯,你看着辦。”
二夫人說的真不錯,培養管事确實很省事。
春覺又說了一會,接着想起來什麽,道:“對了,王家姑娘這幾日傳了信過來,說是過下月中旬有場賞梅宴,是定王府辦的,延請了上京不少名門,說正好許久不曾見,姑娘可要一同前往?”
“定王?”
姜予還是聽過定王的名頭的,可以說是十惡不赦了,雖是請帖,可他送來的帖子誰又敢接呢?
“是太子。”春覺改口道:“王姑娘說,這次在定王府辦宴,是太子的主意,說是定王府的梅景一絕,太子覺得無人欣賞實在是可惜,便借用定王府設宴,也給咱們下了拜帖,姑娘,王姑娘問你要不要一道去。”
姜予細想了會,才應,“再說吧。”
她已經不是閨中姑娘了,這種宴會多是附庸風雅的,人家吟詩作對,她最多便是感嘆一句,啊這景色真美,說不準又得一陣鬧笑話,丢了哪個府的臉面,就是太子的面子不好拂,也不能直接拒絕。
這事暫時揭過,又提及李氏已經趕去九蔵山搬遷族內祠堂,如今整個侯府大大小小的事都得讓姜予做主,所以寧悸來的一封信就交到了姜予手裏,首行便是母親親啓。
她自是不該拆這封信的,可不拆,又怕原定的日期變了,又或是生了什麽變故。
姜予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收了起來,左右早幾日派人去京郊看守着便是。
等妥善處理好府裏大大小小的事物後已經是夜裏了,春覺點了安神香,有些擔憂的問她,“姑娘要一直用嗎?大夫說這香效果雖好,但用的多了,于女子來說實在是傷身。”
姜予随意道:“無事,只是來月事的時候稍稍難受些罷了。”
水畫在鋪床,聞言不禁有些奇怪,少夫人這味香自有方子,經常斷斷續續的用着,她守夜的時候聞過,不是什麽好聞的氣味,總是會讓人暈暈乎乎的,提不起來精神。
原來還對身體有害嗎?
姜予察覺到她的異樣,解釋道:“放心,你不在房中,不會有什麽影響。”
這香雖猛,但也是經年累月才會出現異效,而且她素日都是鎖好了門窗,并不會讓其他幾個婢女聞到。
她洗漱過,便上榻休息。
空氣中那絲怪異的香味給她帶來幾分寧和,她輕輕嗅了嗅便舒展了眉目。她也不想用這味香,可是不用,夜裏的那些夢又會持續不斷的折磨她。
真是不明白,明明她已經不在意了,卻還是反反複複的出現,擾人清淨。
若不是周氏喚她過去,姜予還不知道小侯爺生病這一回事。
“你夫君燒成那樣了,你居然一點都不知情?”周氏第一次發這麽大火,“我看你真是糊塗的。”
寧栖遲自從前幾日出宮回來便染了風寒,說是在朝中‘告假’了幾日,若不是老侯爺忙裏偷閑問了一句是什麽緣故,周氏現在還不知情呢。
她不知情也就罷了,今日将姜予喚過來一問,沒曾想她都不知道這回事。
“婆母息怒。”姜予低眉順眼的,實話實說,“小侯爺怕是不想讓兒媳知道。”
這幾日霜露不在身邊,小侯爺便不在折枝院歇息,她又不過問他的事,怎麽可能會知情?
周氏聽她這麽一說,忽然氣就消了幾分,子念确實是生了病一言不發的性子,他素來懂事,不願意讓自己擔心,尤其是她被惡病纏身的這十幾年年,子念更是獨自搬了出去,事事都是自己做主。
現下成了親,或許還是如此。
“罷了。”周氏也不想苛責姜予,便道:“他就是這個性子,只是他不說你卻不能不問,做妻子,是沒有這樣的道理的,你這幾日好好照顧他,安嬷嬷會幫你處理手頭的事。”
姜予遲疑了一下,不好拒絕,便看似乖巧應了下來。
她被安嬷嬷帶着到了帆居。
她從未來過這,海棠樹随着零星的葉子,枝丫上蓋着厚厚的霜雪,鵝卵石小道通想幽深之處的樓閣。
莊衡一早便察覺到動靜,見是安嬷嬷和少夫人,不禁大吃一驚。
有安嬷嬷在,姜予還是做了做樣子。
“小侯爺病可好了?叫我好生擔憂。”
莊衡愣了一下,姜予朝他擡了擡眉。
他趕緊反應過來,“少......少夫人請。”
閣樓裏很冷,還有些藥味,寧栖遲躺在小榻上緊閉着眼,他肌膚病白,眼底有些淤青,确實有幾分病氣。
慶元正在給他喂藥,見到來人,他差點把藥潑撒在床榻上。
姜予伸手接過他的碗,“我來吧。”
坐在側邊,她擡眼往向寧栖遲俊朗的臉,此刻似乎顯得有些脆弱,眉目也是輕皺着的,他鮮少露出這樣的一面。
一時間,她沒有動手。
她舀起一勺藥,輕輕吹了吹,問,“大夫怎麽說?”
慶元滿不情願的答:“大夫說,公子感染了風寒,這藥需得一天喝兩次,若是晚上燒的厲害,需得擦身才是。”
姜予頓了頓,然後伸手給小侯爺喂藥,他倒也不難伺候,沒有緊閉牙關,只是滲漏了些。
她下意識伸出食指,掃去他唇角的藥跡。
見她如此周到,安嬷嬷将慶元拽起來,“那少夫人便細細照顧着,我們在外頭候着,有什麽事吩咐便是了。”
照顧小侯爺這種事,讓少夫人親自來便好。
慶元不樂意,但他有些害怕安嬷嬷,便被不情不願的帶走了。
四周便靜了下來。
寧栖遲靠在床梁上,因為沒有人支撐随時都要滑下去,他閉合着雙目,輪廓顯得有些清瘦,手臂放置在被褥上,垂着首。
好一會,姜予嘆了口氣。
算了,沒有必要為難一個病人。
她将藥碗放在一邊,然後換了一邊坐姿,将寧栖遲扶了起來,靠在她脖頸邊。
說來好笑,以前她對他還有些男女之別的變扭,如今這樣靠近,姜予卻沒起什麽波瀾。
她不緊不慢的給他喂藥,直到碗底空了她才将他放下,為他掖了掖背角,姜予一刻也沒留,端着藥碗出去了。
而躺在床上的寧栖遲在她走後艱難的半睜開眼,用盡力氣支起身體,擡起的眼睫輕顫,他面上滾燙。
渾噩的眼前是一道朦胧細瘦的倩影,可不待看清便走的越來越遠,他只覺唇中盡是苦澀,鼻尖的香氣卻如同蜜糖一般将其驅散,可那香氣也越來越淡,無論如何也留不住,最後消逝不見。
他意識被燒的不清,或許本就不太清醒。
他孤坐一夜,開着窗被冷風吹着,他甚至不記得是什麽樣的執念讓他這樣耿耿于懷,他撐着上了朝,然後遞上去一道折子。
回來後,他便昏迷不醒。
他又阖眼,陷入沉眠。
是夜。
書閣不說四面通風,但确實很冷,小侯爺不好被移動,姜予便臨時喚人堵住了風口,然後又燒了炭火,這才暖和了起來。
姜予守在寧栖遲身側,大夫說寧栖遲晚上也許會發高燒這事傳去了老夫人那,姜予不得不繼續照顧他。
她又一次清洗了帕子,伸手觸碰寧栖遲的額頭,果不其然沒有什麽用處,反而越來越燙了。
姜予不知道他為何會發高燒,但想來跟住這樣的閣樓有些關系,她想,還是盡快修繕完院子,将他的住處還給他,也好不再生這些事端。
她這次沒有再為他冷敷額頭,而是掀開了被褥,解他的扣子。
大夫說要擦拭全身,眼下安嬷嬷的人就在外邊,她也不敢去找別人為他擦拭,左右他與她再無可能,也不需要顧念什麽男女之防。
可解到一半,她的手腕便被一只滾燙的大手握住,姜予擡眼,放置在他胸前的那只手随着底下人向上坐起,指尖便勾着他的衣角滑到小腹。
小侯爺素日清冷的面染上薄紅,顯然是發燒所致。
他垂着眼看她,深沉的眼底讓人無法分辨。
姜予從容的解釋道:“老夫人說你病了,讓我來照顧,現在外邊有人看着,我總不能讓你發着高燒什麽都不做。”
她眼底純澈,沒有說一句廢話,三言兩語便解釋出了緣由,沒有絲毫旖旎之色,像是公事公辦。
片刻後,寧栖遲道:“我自己來。”
姜予點了點頭,心想這樣也好。她看着他道:“我再幫你洗一遍帕子。”
意識到什麽,寧栖遲放開了那節纖細的手腕,将手支在身後,像是被灼到一般,他不自覺的斜着視線看她,手指微微蜷縮。
姜予手如柔荑,她微微彎下腰,挽起衣袖,露出那一小節藕臂,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适才力氣太大,紅了一圈,她身上似乎經常會有磕磕碰碰,手背上還有一道未痊愈的劃痕,瞧着極為刺眼。
她将帕子擰幹,便直起腰。
寧栖極快的速移開視線,高燒使他的胸腔越來越燙,他又覺腦子混亂,他想起了适才放置在身前指尖的溫度,灼燒似的熱。
姜予将帕子放在他手裏,頃刻便往後退,她聲音輕輕,“我去給你拿藥。”
之後便轉身,平穩的離開了。
寧栖遲聽着她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緊繃的背脊才松懈下去。
手捏着胸前微微敞開的衣襟,他渾身都很熱,手心的帕子是冷水濕的,可他再怎麽擦拭,胸前的熱度都降不下散不去。
他停了停,極輕的呼了口氣。
這幾日姜予都聽老夫人的話,安安分分的照顧小侯爺,小侯爺并不是什麽難伺候的人,相反,許多事情都不需要她做,小侯爺畢竟還是排斥她,清醒時從不讓她近身照顧,正好她也樂得清閑。
這日派到外面去盯梢的家丁趕了回來,告知她二公子已經快要到上京,姜予原先要送衣裳去帆居,聞言便換來莊衡,讓他帶過去。
接到東西的時候,慶元還有些不自在,畢竟少夫人日日來,還喜歡帶些可口的小點心,他們有時還能分得一塊。
今日小侯爺寒症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是有些咳嗽,此時正坐在案前看以往的卷宗,少夫人說雖不能吹冷風,但偶爾還是要通風的,不然室內的病氣就愈重了。
慶元忍不住問道:“少夫人今日怎麽沒來啊?”
莊衡下意識看了一眼小侯爺,他在略微泛白的日光下面容依舊俊朗,似乎是并未在意他們的談話。
莊衡不知怎麽松了口氣,他想起今早叮囑她的話,便随口答道。
“聽說是出府去接二公子回來。”
屋內的燈盞忽然打翻在地,巨大的聲響将他驚吓一跳,跟着慶元快步趕忙進去。
只見烈火将卷宗一角燒了起來,寧栖遲抿着唇,提起茶杯,将涼茶澆在其上。
他只手撫摸着畫卷,聲音不似平常,“無事。”
這日是大雪。
紛紛揚揚羽絨般的雪落在涼亭上,馬匹自南方官道上駛來,風疾馬快,再踏過一道關卡便是京郊之地。
為首之人身着裹着紅裘,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戴着一只黑玉扳指,面容俊美,一身令下,周圍之人便下了馬。
他們在茶肆之地略作修整。
眼看着隔壁桌上的一對小夫妻如膠似漆,小厮恨恨出聲,“二公子,夫人說已經給您找好了人家,這次回去您不願意也得願意,必要去見一次。”
寧悸正玩着從上個城鎮掏來的折紙,聞言道:“啊,什麽?我還小呢。”
“小侯爺都已經成婚了,您已經用江南求學的名義拖了三年,再拖下去奴才都不幫您兜底了!”
小厮咬牙切齒,更何況這三年公子身邊只有他一個人,什麽洗衣做飯喂馬倒夜香哪件不是他做?偏偏死都不願回上京。
這次他站二夫人,必要将公子按在家中好好考功名才是!
寧悸咳了一聲,“我早心有所屬。”
“呵呵。”
屁的所屬,又是那所謂的夢中美人對吧?公子碰到哪個朝他扔香包的都這麽說。
寧悸在桌上放下幾兩碎銀,小厮正要罵他敗家,便發覺人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雪還在下,天色魚白。
冷氣直面而來,姜予收到的消息是寧悸莫約今日便要趕到,但具體什麽時辰還未知,竹簾随着風雪來回搖晃,姜予攏着衣衫在亭內,發絲随風亂舞。
春覺撐着傘,在她身側說,“姑娘,白日裏周娘說,二夫人過幾日便要回來了。”
姜予随意的點點頭,“好。”
忽然寒風中吹到腳邊一張折紙,她彎腰撿了起來,不知是誰不要丢下的,她便放在手間擺弄,她以前在民間見過這種紙,很适合折一些新奇的小物件。
她一邊聽着春覺絮絮叨叨的說話,一邊漫不經心的擺弄着折紙。
頃刻,手中便出現了一朵惟妙惟肖的花。
忽而,耳邊出現一道聲音。
“這位姑娘,你拿的好像是我的折紙?”
風雪迎面,她見來人身高肩寬,五官俊朗,氣質又如烈酒燒喉。
他正笑着,眉眼間是睥睨四方的少年氣。
姜予靜了靜,她将手中的花遞給他。
“那,便還給你吧。”
作者有話說:
這章我會改一改填充一些細節,情節不會動。
還有對不起家人們因為下午有事沒辦法寫很多,我回來一直寫到現在了,明天會寫六千把這一萬字補上,嗚嗚嗚不要怪我不守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