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湧06
衡寧盯着他看了三秒,才強迫自己收回了目光。
他無視掉了那個頗有些上頭的喘.息聲,威逼利誘讓溫言書吞掉了退燒藥,又盯着他喝了三杯熱水下肚,直到那人狠狠打了個顫,似乎是把一股子惡寒給逼了出去,這才松了口氣。
他啞着聲說要回去了,還沒來得及起身,又一個滾燙的東西攀住了他的腰。
他能感覺到溫言書把滾燙的臉埋進自己的後腰,這讓他感覺有一點發癢,他本就喝了點酒,這點心神不寧倒是讓他更加燥熱了。
“進來……”
溫言書貓抓似的聲音又一次開始挑撥衡寧的神經,直到轉頭看見溫言書掀開的被角,衡寧才确信,這人是讓他進到被窩裏來。
“快點兒,凍死了……”
兩個人僵持了幾秒,溫言書又開始意識迷離地哼唧,衡寧聽不得這個,只能硬着頭皮鑽了進去。
下一秒,那火爐似的人就像八爪魚一般纏住了自己的四肢。
溫言書從正面把衡寧裹了個結實,一邊生怕他跑了似的抱着他,一邊又想要被那人抱住一般拼命往衡寧懷裏鑽。
衡寧一時半會兒做不出半點動作,只覺得自己全身都被那人貼得滾燙起來。
過于熱帖的肢體接觸像是根鞭子,催着衡寧體內的酒精一個勁兒往腦子裏趕。
他有幾回聽不出那沉重的呼吸聲到底是屬于溫言書還是來自他自己,只知道在那瓶酒精飲料的作用下,自己一向保持在線的思維變得斷斷續續的,連成一串沒有意義的摩斯電碼。
他在心裏暗自警告溫言書不要再越界,就接着就聽那人叽裏呱啦說起了胡話:
“不要再射了……快停下來……”
衡寧整個僵了一下,接着就聽他含含糊糊哀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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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裔啊……只剩最後一個太陽了……再射就要凍死人了……”
……原來是後羿射日。
衡寧剛要把那人從懷裏扒下來,就感覺到那人猛地一激靈,怒喝道:
“幹什麽?!抱緊我!”
衡寧被他吓得下意識又把人塞了回去。
但這句話卻稍稍讓衡寧冷靜了些許,至少這人要自己抱他的話,基本可以算是高燒之後順遂本能的胡言亂語,只要沒有額外的意思,自己便就不必庸人自擾了。
就這樣,滾燙的衡寧緊緊摟着滾燙的溫言書,兩個的溫度在被窩裏掀起一陣陣的熱浪。
等了不知多久,懷裏的人終于慢慢融化成一灘水。
衡寧松了口氣,心想,終于是發汗了,卻沒意識到自己也早就已經是大汗淋漓了。
溫言書猛地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從冰凍三尺的雪窟下墜,從徹骨的嚴寒,墜入噴着滾燙岩漿的火山口。
強烈的溫差幾乎讓他直接崩潰,直到打了一個從骨頭眼裏冒出來的寒顫,他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白色房間內。
因為重感冒,他的嗅覺幾乎完全喪失,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被迫灌了一鼻腔的消毒水味兒。
他咳嗽了幾聲,看了看自己手上挂着的吊瓶,試圖跨越過劇烈的頭痛,去回憶自己忘掉的昨夜。
溫言書想了半天,才勉強記起斷片兒前的一些碎片。
昨晚最後的記憶是和衡寧睡在同一張床上,現在的自己正躺在醫院急診。
一些不連貫的邏輯在腦海裏連成線,溫言書驟地睜開眼,呼吸都放緩了許多——
難道昨晚,衡寧直接給自己日暈了??
掙紮起身沒幾秒,門口的護士就過來查房。
看他一臉迷茫,護士就主動跟他搭話:“醒了啊?身體不好就別太折騰了。”
草。這麽一說溫言書就想得更歪了——就算他不在意甚至有點希望和衡寧發生點什麽,但直接弄暈到醫院,還被護士叮囑收斂些,也實在有點太社死了。
他臉紅到了脖子根,伸手想确認自己的腰還能不能支撐自己下床,就聽護士說:
“大城市壓力确實大,每年咱們這兒都要來好多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一個個都太拼命了。”
“啊?”溫言書怔了一下,才擡頭問,“我這是怎麽了?”
“高燒昏厥。”護士娴熟地給他插上體溫計,“得虧送的及時,不然怪危險的。”
溫言書眨眨眼,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就……沒什麽外傷什麽的……?”
他伸手摸自己的腰間,痛感瞬間讓他“嘶”地醫生收回手——果然,護士姐姐是在給他面子,過勞什麽的可不就是……
護士狐疑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道:“有啊,腰窩子都給磕青了,你摸不出來?”
——還真是“外傷”,特別正宗的那種。
他用心感受了一下下肢和腰部,除了沒什麽力氣外,确實沒有其他不适——看來還真的什麽都沒幹啊。
方才還覺得社死得恨不得刨地自埋的溫言書,此刻又有些悵然若失起來。
衡寧到底行不行啊?
“送你來的那位說,當時你軟得跟灘泥似的,整個人直溜溜砸床頭櫃去了,我們給你處理過了沒什麽大礙,得虧扶了一把,不然這直接咣地上,腦殼子都能砸裂咯。”
溫言書被“腦殼子砸裂”這樣的誇張句刺激得一陣頭皮發麻,但緩過神來之後腦子裏就只剩下“送自己來的那位”。
于是他擡頭問:“那他……”
護士說:“你可別賴人家啊,昨晚半夜打不到車,還是人背你來的,又是挂號又是拿藥的,忙了一夜沒消停,剛早上才走的。”
“真是個好男人啊。”護士慨嘆道。
那一瓶葡萄糖吊完還不知要多久,溫言書拿起手機刷起來——家裏桌上還有衡寧現在的號碼,但還沒來得及加進通訊錄裏。
他好想知道衡寧現在在幹嘛,半夜三更喝了酒現在還怎麽回去?他是直接回的網吧還是回家補覺?昨晚他們睡在一個被窩裏,不會把感冒傳染給他吧?
腦袋想着衡寧,手卻不經意間打開了音樂播放軟件。
定睛一看,手指正選停在《暗湧》的歌詞界面上。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眉頭仍驟滿密雲。”
“就算一屋暗燈,照不穿我身,仍可反映你心。”
他盯着那歌詞的界面,腦袋裏劃過的的卻是在密雲翻湧的昨日。網吧昏暗的燈光下,他和衡寧時隔十年再度重逢。
“讓這口煙跳升,我身軀下沉,曾多麽想多麽想貼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沒緣份,我都捉不緊。”
他們昨夜在陽臺抽煙,自己的身子困頓地發沉,想離他更進一步,耳畔裏回響的卻是衡寧心口不一的拒絕。
溫言書想起來,那時候聽這首歌,還是用自己偷偷攢錢買下的MP3,在學得喘不過氣的課間,偷偷把耳機塞在袖子裏,筆下默寫的卻是一行行的歌詞。
那時候衡寧剛刷完題,扭頭正巧瞥見他的草稿紙,便風輕雲淡地揶揄道:“你還寫情詩?”
溫言書臉騰地紅了,把草稿紙上攏進自己懷裏,說:“這是歌詞。”
衡寧大抵是猜到了,或許單純只是想調侃一句,笑了笑,埋頭回去訂正錯題。
溫言書趴下來,看他筆尖頓住,便見縫插針地遞了只耳機給他。
他本以為衡寧不會接,沒想到那人看了他幾秒,伸手把耳機拿過來戴好。
“什麽歌?”衡寧問。
溫言書怔了一下,說:“《暗湧》。”
衡寧問:“王菲的?”
那時候衡寧就知道,溫言書的播放列表裏永遠只有這麽一個名字。
溫言書說:“嗯,王菲的。”
為了讓衡寧聽歌完整,溫言書按了重新播放,輕輕的伴奏帶着鋼琴音緩緩流淌出來,王菲開始慢慢唱: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眉頭仍驟滿密雲……”
這是首粵語歌,衡寧聽得半懂不懂,就伸手拿來溫言書謄抄的歌詞對起來。
溫言書雙手交疊,端坐在一邊,像是在等老師批改自己的作文那般緊張。
而衡寧的表情也确實嚴肅得仿佛正在閱卷,溫言書曾經背地裏給他悄悄起了個外號,叫“教導主任”。
這一曲終于唱完,溫言書竟被自己的腦補緊張得出了汗,一直等衡寧擡起頭問他:“你知道這首歌寫的是什麽嗎?”
溫言書便像沒做準備還偏偏被抽起來回答問題一般,無措而混亂地亂答道:“失戀?單戀?感覺挺難受的……”
天知道他聽歌從不理解歌詞,謄抄也只是為了唱着方便,根本沒想到會被同桌抓來做閱讀理解。
果然,衡寧無奈地笑起來,告知他這題答了個零分。
衡寧伸手,将那歌重新又放了一遍,說:“你聽見伴奏裏的鼓點聲了嗎?”
溫言書聽歌向來只注意旋律,這麽一提才想起去聽伴奏裏,低沉帶着回響的鼓點。
“像什麽?”衡寧問。
“像心跳聲。”溫言書答。
詞典裏,對“暗湧”這個詞的解釋是:“形容表面平靜,底下卻潮水湧動。可形容強烈而隐蔽的感情。”
“對。”衡寧對他說,“這是在久別之人面前,無法控制的悸動。”
“這是一首關于‘重逢’的歌。”
作者有話說:
FBI WARNING:成年人禁止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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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元标題/歌詞引用:《暗湧》(原唱: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