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悔恨
慶康帝砸壞了整個大殿裏的擺設, 花達領着暗衛頭目跪在下方不敢動。
“他們又悄悄出門了,你們居然攔也攔不住?”
“他們還睡一起了!朕要你們何用?!”
他勃然大怒,一腳踹倒暗衛頭目, 暗衛狼狽地爬起來,繼續恢複跪着的姿勢。
氤氲的香爐散發着袅袅煙霧,慶康帝冷靜下來,病态地抽了抽嘴角:“去把李貴妃叫來。”
花公公擡頭,磕首領命:“宣李貴妃觐見。”
慶康帝坐下拎起酒壺仰頭痛飲,烈酒撒了他一身,淌濕了他的衣領,他索性扯開衣衫,露出瘦削的胸膛。
李貴妃打扮得花枝招展前來:“臣妾參見陛下~!”
慶康帝踉跄着爬起來, 李貴妃連忙上前攙扶:“陛下,怎的喝得這般醉……陛下……!”
還沒等她說出下一句,慶康帝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李貴妃驚恐地哽住了喉嚨, 試圖發出聲音。
“都怪你,都怪你!”慶康帝怒目瞪圓,眼白布滿了紅血絲, 像厲鬼一般猙獰。
李貴妃完全被恐懼支配, 想掙脫又不夠力氣,慶康帝縱然看起來瘦弱, 但一個成年男子的力氣決不是她輕易能抵抗的。
“朕的一片苦心都沒有了!”
“朕就不該聽你的!朕就該讓她永遠困在竹馨宮!一生一世陪着朕!”
慶康帝怒吼着,将她甩在地上, 李貴妃碰到了桌子邊角, 額頭破了一個窟窿, 在瀕死邊緣求生, 總算呼吸到了空氣,她也顧不上疼痛了,也終于明白過來慶康帝因何而怒。
能牽動他情緒的,一是北境的永定侯一家,二是永嘉公主。
偏偏這兩個人湊成了一對,每次都能把皇帝氣得失去理智。
李貴妃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委屈,她淚眼婆娑,辯解道:“臣妾也不過是想要為陛下分憂……”
“朕不需要!”慶康帝怒吼,上前揪着她的衣衫,因為憤怒而發抖的雙手緊緊攥着她的華裳,指關節泛着青白,“就因為你的分憂,朕的展顏被玷污了!”
李貴妃被搖得發冠淩亂,她凄清地望着他,第一次用力反抗推開他,聲嘶力竭地痛哭:“陛下!你清醒一點!”
“後宮那麽多的美人還不夠嗎?!”
“為什麽?!為什麽?!且不說皇展顏好不好,她是你妹妹啊!你們是有血緣關系的啊!”
“你有這樣的想法跟禽獸何異?!”
慶康帝滿目戾氣,語氣卻沉了下來,逐字逐句地問:“你罵朕?你罵朕是禽獸?”
李貴妃慌了一瞬,抱着必死之心痛斥:“……難道不是嗎?!這些年你做的荒唐事……死在你手上的人還少嗎?!”
“你養着皇展顏這麽多年,你敢讓她知道你龌龊的心思嗎?!”
“我想讓她遠離你,你就會忘記,可是你根本就沒有死心!”李貴妃歇斯底裏地哭着,“你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好!”
慶康帝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李貴妃再也發不出聲音,由于無法呼吸而憋得滿臉通紅,雙腳不停地蹬地……
她知道她沒有退路了,從她算計讓永嘉公主離宮那天起,就是一去不回頭的險棋。
她的初衷是讓永嘉公主遠離皇帝的視線,哪個女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心裏裝着另一個女人。
李貴妃也知道他是帝王,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她那點不切實際的奢望是不可能實現,但她還是願意賭一把。
賭贏了,她就能母儀天下。
賭輸了,她就……
李貴妃的目光逐漸散渙,一滴淚無聲從眼角滑落……
不知過了多久,侯在殿外的花公公先是聽到了裏面的吵鬧,後來漸漸地就聽不到動靜了,正想探頭去看個究竟。
“花達!”慶康帝突然出聲。
“奴才在。”花公公在門外鞠躬應答。
“去把惠妃叫來。”
蕭憐雪一大清早被召來萬歲殿,心裏設想過許多可能性,她或許會碰見昨夜侍寝的妃嫔,或許會碰見慶康帝龍顏大怒,沖大殿裏胡亂打砸。
她沒想到的是,慶康帝醉醺醺地躺在榻上,酒盞淩亂地摔了一地,李貴妃瞪大了眼睛,衣衫淩亂,死寂地躺在地上。
李貴妃死了,死不瞑目。
蕭憐雪毛骨悚然,忍住驚叫的沖動,慢慢走向慶康帝。
“陛下。”她強裝鎮定,柔柔地行了個萬福,“陛下,您喚臣妾?”
她打扮得精致,嫣紅的錦繡長裙逶迤及地,頭梳朝天髻,鮮豔的牡丹花頭飾與珠釵相輝映,行走間萬種風情。
慶康帝緩緩睜開眼,就這麽安靜地盯着她,許久,才伸出蒼白的手:“扶朕起來。”
蕭憐雪聽話地上前攙扶他坐起來,慶康帝渾身酒氣,似乎喝了個通宵,蕭憐雪輕輕幫他撩去亂發:“陛下是想讓臣妾陪你飲酒?”
皇帝帶着醉意的雙眸瞥向她,一言不發擡起手撫摸着她的秀臉,骨節分明的手順着耳際摸到她的脖子。
這雙手白皙修長,卻掐死過不少美人,就在她來之前還掐死了盛寵的李貴妃。
蕭憐雪心裏直發毛,仿佛在她頸脖間游移的仿佛不是皇帝的手,而是一條毒蛇,随時能一瞬要了她的性命。
她進宮一個多月,慶康帝時常留宿雪鳶宮,在後妃眼中,她也算得上風頭直逼李貴妃。
可是蕭憐雪知道,慶康帝不是喜歡她,他只是喜歡踐踏她的尊嚴,将她的希望都碾成粉碎,享受**的放縱和精神的壓迫。
漸漸地,蕭憐雪學乖了,她也開始像後宮的那些美人一樣,變得阿谀奉承,迎合他所有的喜好。
蕭家舍棄了她,游千澈不愛她,她從清高的貴女變成了後宮的惠妃,可剝奪了這一層身份,她一無所有,除了往上爬,沒有退路了。
她清醒了,在這後宮之中,若想過得好,只有讨好皇帝,才能有活路。
賢妃守住了自己的清高和傲氣,得來的是什麽?是慶康帝惡意的蹂。躏,暴力的淩。辱。
李貴妃才是個好榜樣,乖巧地迎合皇帝的喜好,榮華富貴,地位權力接踵而來。
這段時間她發現,只要舍棄那些虛無缥缈的清高情操,和慶康帝淪為同類,就能活得很好。
哪怕伴君如伴虎,可不付出點代價,又怎麽成為後宮之主?
蕭憐雪強忍着恐懼,扯出一個笑容,拿出手帕輕輕拭去他嘴角的酒漬,體貼地問:“陛下……您怎麽了?”
“惠妃……”皇帝忽然一頭墜入她懷裏,沉沉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陛下?”蕭憐雪心中一驚。
慶康帝罕見的溫柔……可以說得上是脆弱,他的語氣比任何一次都要無助,像個可憐的小孩。
蕭憐雪甚是不解:“陛下可是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她能猜到的是,李貴妃惹怒了他,被慶康帝殺死了,才有了她進門時看到的這一幕。
“朕最稀罕的寶貝……被搶走了……”慶康帝傷心地哭了起來,“……朕要怎麽辦?朕要怎麽搶回來?”
蕭憐雪輕柔地撫拍着他背後,像安慰一個孩子一樣溫柔:“陛下別傷心了,您是天下之主,誰能搶得了您的寶貝……”
“但就是被搶了……朕好不甘心……嗚嗚……”他擡起濕潤的雙眼,瘦削的面容比往日多了幾分破碎感,“惠妃……朕要怎麽處置壞人……?”
“……陛下自然是……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蕭憐雪不甘說話,生怕說多錯多。
“朕要你說……”他身上的酒氣彌漫,嗓子帶着滄桑的沙啞。
“臣妾說了,陛下就會聽麽?”蕭憐雪怯怯地問。
“你說……朕聽着。”慶康帝捏着她的瓜子臉,輕輕摩挲,“說得好,朕就照你說的做。”
蕭憐雪聯想到從前的那些傳聞,慶康帝對待那些政見不一的臣子向來心狠手辣,一出手就讓對方家破人亡,永不能翻身。
她試探性地建議:“臣妾認為,陛下應當殺一儆百,誰搶了您的寶貝,您就讓他全家陪葬,然後再把您的寶貝搶回來。”
慶康帝頓了頓,忽然仰頭大笑,蕭憐雪不知所措,被這笑聲吓得動也不敢動。
“……陛下……?”她弱弱地低下頭,“臣妾說得不好……”
慶康帝幽幽地看着她,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輕輕吻上她的臉:“不,你說得很好。”
他欺身上前,一絲陰冷的笑容一閃即逝。
蕭憐雪從沒見過他在這種時候表現過憐香惜玉,但是今天,他真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溫柔,她順從地任憑他褪去衣物。
殿內輕紗搖曳,一邊是巫山雲雨,另一邊,李貴妃的屍體還僵硬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展顏早上拜別寺院的住持,回到公主府已是傍晚,盡管雪芝想方設法安慰她,她的心情也沒有辦法豁然開朗,反倒是游千澈接受良好,似是早就料到事情的發展。
天氣似乎在一兩天之內變冷了許多,傍晚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小雪。
展顏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厚棉衣,乖巧地坐在暖閣,她甚少外出,更別說去行走山路,去了一趟感恩寺回來,她的雙腿因為爬山而累得酸疼。
桃月和梅月放好了熱水,裏面泡了藥包,杏月弄來了手爐塞給她捧着:“殿下,黃姑娘開了一劑藥方,說是用來沐足可以緩解酸疼。”
“嗯……黃姑娘有心了,”展顏把腳放進木桶裏,溫熱的藥浴溫度适中,她能明顯感到腿上的筋絡都放松舒展了,舒服得很,她溫柔地笑了笑,努力打起精神來,“她在哪裏?本宮想跟她說說話。”
“奴婢去問一下。”杏月積極地出去了。
經此一遭,她幾乎能确定黃連就是杜若了。
可是要怎麽才能讓杜家姐弟相信她,将他們所知道的事情告訴她呢?
展顏很是苦惱,泡得粉嫩的腳丫在木桶裏晃了晃。
不一會兒,杏月折了回來,後面還跟着一個人,游千澈也換上了加棉的錦衣,還披了一件厚厚的外袍,外袍上沾了濕潤的雪漬,他依然拄着拐杖,作出一副重傷未愈的文弱公子模樣。
杏月抿嘴竊笑:“殿下,黃姑娘沒找着,驸馬爺倒是來了。要不,您先和驸馬爺說會兒話?”
展顏正在沐足,褲腿挽到了膝蓋之上,忽然瞧見游千澈進來,緊張地扯過榻上的毯子往膝前蓋住,紅着臉問:“你……你怎麽來了?”
游千澈将她的一系列動作盡收眼底,他那桃花眼噙着迷人的笑意,深深一拜:“臣參見殿下,殿下萬福。”
“……免禮。”展顏看得出他的刻意,小聲嘀咕一句,“你們都退下吧。”
杏月幾個丫頭也有點眼力見,行了個萬福,很快地就退到了外面。
游千澈大方走到展顏跟前,在旁邊搬了一張矮凳坐下,正好對着那木桶。
展顏羞澀地往後挪了挪:“你……你要幹什麽?”
“我怕你累着,特意來看看。”游千澈溫柔地笑了笑,目光落在那冒着熱霧的木桶裏,确切來說,是落在那白藕一般粉嫩的小腿上。
“你幹什麽?!”展顏警惕的正要收回雙腿,不料,被他一把抓住,細嫩的腳踝被他握在手中。
游千澈笑吟吟地回答:“這段時間雙腿受傷,臣自學了不少舒緩的按摩手法,正好可以伺候殿下。”
展顏:!
作者有話說:
展顏:我點1號技師!
游千澈: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