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遇刺
展顏昏沉沉地睡了兩個時辰，醒來時已是晡時，被子蓋得嚴嚴實實，把她捂了一身汗，她是被熱醒的。
她以手支起身體，卻見旁邊坐着個人，吓得她兀地一驚。
游千澈坐在她床邊的腳踏上，以手支着額頭閉目養神，就這麽靜靜地守着她。
他的聽覺很好，展顏一動，他随即也睜了眼，擡眸看着她，眯：“殿下醒了？”
“嗯……”展顏心裏頭無比懊惱，皇兄都說外頭人心險惡，哪怕是臣子，也有害他們的心思。
她怎麽就這麽不長記性，不但醉了，還是在大惡人游千澈面前醉了。
游千澈目光柔和，落在她的唇上，想起了剛才的事，他是嘗試喂醒酒茶，用那般喂法，當然也是有私心的。
他期待公主能記得一些，又緊張她會生氣。
展顏不明所以，被注視得不好意思，她微微一動，發現被子裏面，她的衣服松垮垮的，衣衫滑落，露出大半個白皙的玉肩。
她倏地僵住，紅着臉重新縮回被窩裏。
游千澈面不改色：“你喝醉了，大概不太舒服，自己把衣服扯亂了。”
“……柳月她們呢？”
她明明帶了侍女出門，怎麽醉酒後只有一個游千澈陪在身側？
“她們在外面，殿下若需要她們進來伺候，臣喚她們進來便是。”游千澈扶着床沿借力起身，坐到了床榻邊緩沖一下。
展顏瞥見他手腕上因使力而突起的青筋，不由得想起他背上那些可怖的傷痕，她記得他到京城後還休養了三個月才能棄掉拐杖，想來腿上的傷更甚。
“你怎麽樣？”她關切地問。
游千澈頓了頓，自嘲地回答：“坐得太久，腿麻了。”
“那……”展顏想到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定是不能讓淮山或元胡進來，讓侍女們進來的話，游千澈恐怕也是拒絕的，她試探性地問，“要不要……給你揉揉？”
游千澈驚疑，但見展顏一臉單純，好像他不該有其他想法。
“殿下矜貴，怎能勞煩殿下？”他笑道。
腿太敏感，就她嬌柔的手勁，真上手了說不好是揉還是摸，他還是回絕算了：“臣歇一會兒就好。”
“好吧。”那就随便他吧。
展顏垂眸，目光落在他的膝蓋上，這麽多天過去了，他還是不喜歡跟她太過接近。
她尋思着要不就別勉強他住在偏殿了，讓他住到別的院子去。
可她不想讓自己錯過任何的蛛絲馬跡，她希望，如果游千澈萌生出謀逆的想法，她可以盡早發現，盡早挽回局面。
游千澈自己揉了一會兒腿，拿過手杖重新支起身體，拂了拂衣擺，衣冠楚楚：“微臣先行退下，讓柳月她們伺候殿下更衣。”
回城時，展顏思及醒來時的畫面，不禁偷偷看了一眼游千澈，他依舊端坐在她對面的座位上，儀态端莊。
“你……”展顏努力讓自己放松點語氣，好奇地問，“你在房間裏多久了？”
“一個時辰。”他回眸看她，目光溫柔，“殿下介意？”
能待在房間裏看一個醉鬼一個時辰，展顏都有點佩服游千澈的耐性，又或者……現階段的游千澈，是不是并沒有她想的那樣讨厭她？
“殿下？”
展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下目光淺笑道：“怎麽會呢？我們是夫妻。”
方才被蕭憐雪纏着說了一通，游千澈心中煩悶，但展顏這麽一說，他真的有被這句話愉悅到，心情莫名就好了起來。
然而，僅僅只開心了一息，他突然縱身向展顏撲過去，展顏還來不及驚叫，迎面被他推倒在椅子上，一支利箭以迅猛之速飚了進來，牢牢釘在車壁。
馬匹受驚嘶鳴，馬車內猛然一震，展顏差點沒坐穩，直接摔下椅子。
“護駕！”游千澈一聲令下，馬車外響起了刀劍碰撞的打鬥聲，馬匹嘶鳴過後，展開四蹄失控一半地狂奔，馬車在隆隆聲中急速地往前飛馳。
“發生什麽事？”展顏驚慌地問。
“有刺客。”游千澈一把拉住展顏的胳膊把她扶起來，“殿下，你躲在車裏不要出來，臣先控住馬車。”
他扶着車壁挪向車門，打開車門的瞬間，一把利劍倏地刺進來。
“危險！”破空而來的劍鋒把展顏吓了一驚，卻是砰然一聲被擋掉了。
游千澈握着手杖猛然擋住刺客的刀刃，只見他動作迅疾，握緊杖首，拔出一柄細長的劍。
展顏瞪大了眼睛，原來，他的手杖是一把劍！
杖首是劍柄，杖幹是劍鞘，暗藏鋒刃。
她正要開口，游千澈忽然伸手攬住她，單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将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清緩的聲音從耳邊輕輕傳來：“不要看。”
下一瞬，展顏聽到了迅猛的刀鋒劍刃碰撞聲，夾雜着重物落地的聲音陸續傳來，風中漸漸混雜了許多血的腥味。
她記得這種味道，前世游千澈殺進皇宮，全身都是這種味道。
濃烈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颠簸的馬車折騰着她的五髒六腑，恐懼與反胃排山倒海地湧來，展顏渾身難受得直冒冷汗，戰栗地攥緊游千澈的衣裳。
她不知道這場厮殺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她坐在游千澈的懷裏，随着他每一個動作而挪動。
游千澈兩腿有傷，并不能大幅度移動，何況還得護着她，元胡和公主府的護衛在驚馬之時就被甩在了後面，所幸跳上馬車的刺客不多，他一個人勉強能應付。
他揮劍拖曳出一道血光，最後一個刺客從馬車上掉了下去，反手一轉，劍身回到了手杖之中。
“殿下別怕。”他松開了展顏，展顏重新見到了光明，視物還有一些模糊，但她還是看到了他們衣服上刺眼的鮮紅。
游千澈伸手抓住缰繩，長籲一聲，馬匹前蹄高高揚起，馬車車廂猛然一陣撼動，總算停了下來。
外面是一片寂靜的竹林，游千澈坐在車夫的位置上，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屏氣凝神環顧四周，眸底倒映出一片血色。
“……我們在這等他們？”展顏知道護衛們都落在了後頭，見周圍安靜，以為安全了，松了一口氣，拘束地退出游千澈的懷抱，然而話音未落，徒然從車底冒出一個刺客，拽住她的肩膀将她拖曳下車。
一瞬間，展顏就被刺客扛在肩上，她本能地驚叫一聲，眼中寫滿了驚恐，奮力掙紮踢打刺客：“放開我！放開我！”
竹林裏出現更多的刺客，游千澈一手撐住馬車邊沿，飛身旋轉跳下馬車，折斷一根竹竿支撐身體，孤擲一注地甩出手中之劍，準确地插在刺客背後。
刺客連同展顏噗通一聲跌在地上，刺客的鮮血飛濺，染了展顏一身殷紅，她毛骨悚然，驚恐地推開刺客的屍體。
另一頭卻見游千澈赤手空拳繼續與刺客周旋，失去了手中的武器，腿腳帶傷，刺客們幾乎将他逼到了絕境。
展顏瑟瑟地回過神來，深知他們生死一線，鼓起勇氣搶過刺客屍體手中的劍，顧不上地上的泥污，顧不上自己早已吓得腿軟，踉踉跄跄撲向游千澈。
“別過來！”游千澈厲聲喝道。
“給你劍！”她沒有因為他的怒吼而停下腳步，用力把劍一扔。
她只知道現在他們被困，如果游千澈死了，那她也會死，或者不知道被這些黑衣人抓到哪裏去，面對更大的未知危險。
至少她對游千澈還算了解，至少她對現階段的游千澈是放心的。
展顏沖過來，一名刺客受驚一般避開了她，游千澈眯起眼睛，很容易就察覺到了這細微的動作。
刺客是沖着她來的！
展顏的力氣太小，劍還沒扔到游千澈面前，就掉在了地上，她驚呼一聲，重新撿起來跑向他。
游千澈見狀，手臂借力竹子，傾身向前飛到她身邊，重新将她摟進懷裏，展顏一陣錯愕，身體慣性地墜入他的懷抱。
游千澈接住她的一瞬，背後撞在身後的大石頭，成功支住了兩個人的重量，他發出了一聲疼痛的悶哼。
展顏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刀劍碰撞聲。
“屬下救駕來遲！”
是元胡的聲音。
展顏連忙看看游千澈，焦急地問：“你是不是撞到舊傷了？”
游千澈溫柔地看着她，輕輕地捂上她的眼睛。
“怎麽了？”展顏茫然失措，想要伸手去掰開。
“殿下，場面很血腥，你會害怕。”游千澈擡眸，他的聲線清冽如風，展顏感到一陣脫力，沉沉地昏迷在他懷裏。
竹林裏突然殺出另一波黑衣人，如鬼魅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來，迅猛地包圍了刺客。
幾息之後，刺客盡數倒下，一切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