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婚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這一夜展顏輾轉難眠,上一輩子游千澈連洞房都不願配合,如果這次他還是在洞房之夜借口離開,她是不是可以直接給他一封和離書?
可是,新婚之夜送和離書,會不會太侮辱人了?
要是游千澈當場發怒……她會很害怕的。
結果她還沒想好對策,就先迎來了為新嫁娘梳妝的宮女嬷嬷。
寅時天未亮,公主府已經忙碌起來了。
好幾個妝娘圍着展顏為她梳妝打扮,展顏沒有一絲睡意,嬷嬷拿着象牙雕琢的“壓箱底”火辣小人圖,聲圖并茂耐心地教導新婚之夜的頭等大事,旁邊伺候的侍女們一個個聽得羞紅了臉,捂嘴竊笑。
展顏垂眸看着那些圖冊,她也是跟游千澈有夫妻之實的,前世嬷嬷教她的一點都沒學會,那種事情全靠他一個人主導,細想起來,他其實每一次都很溫柔。
鏡中的新嫁娘睫毛低垂,努力掩飾着旁人看不懂的憂愁。
上一輩子,他到底有沒有過一刻真心愛過她呢?
展顏彷徨地想着,杏月甜甜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贊道:“殿下真美,可惜花轎去接驸馬了,不然坐花轎裏更好看……”
展顏忽然一愣:“誰讓花轎去擡驸馬的?”
在大慶,只有入贅才會讓男子坐花轎,游千澈是入府當驸馬,卻不是入贅,何況,前世那麽多人圍觀笑話,可想而知有多侮辱人。
所有人安靜了一息,雪芝從容回答:“回殿下,聽說是李貴妃向陛下提議的。”
李貴妃?
她想起前幾天進宮确實見到李貴妃了,皇兄的後宮有數不清的美人,其中一個恃寵而驕的貴妃實在沒能引起展顏太多的注意,況且,李貴妃和皇兄的作風浪蕩,讓她實在不敢恭維。
不過,她記得上輩子她成親沒多久,李貴妃就因為頂撞皇兄被賜死了。
帝王最是多情,也最是無情,死一個貴妃,還有千千萬萬的美女前赴後繼,對他而言無關痛癢。
雖不知李貴妃跟游千澈有何過節,要這般羞辱他,但她不能讓任何一件小事成為游千澈黑化的導火線。
“本宮覺得驸馬還是騎馬比較好,”情急之下,展顏只能想到這個法子,“柳月,你去,讓馬夫把踏雪送去驿站,本宮要看驸馬騎馬入府。”
游千澈身穿大紅色的吉服,相比起公主府,驿站的準備簡單得多,吉服、花轎都是宮裏送來的,帶上聘禮就能出發。
淮山氣憤不已:“簡直欺人太甚!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把咱家公子放在眼裏,先是安排在驿站暫住,連家像樣的客棧都不給。”
“大婚當日,竟然讓咱家公子坐花轎!”
游千澈臉色也不太好,沒料到,永嘉公主居然讓他坐花轎,果真如傳聞那樣刁蠻跋扈麽?
這時,元胡上來禀報:“公子,公主府送來一匹良駒,帶話的人說殿下讓驸馬爺騎馬去。”
游千澈愣了愣,淮山又開罵了:“不是花轎就是騎馬,殿下明知道公子身上有傷的,還強迫他騎馬。”
“……無妨。”騎馬總比坐花轎好,這點傷痛他還是能忍的。
游千澈拄着手杖站起來,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樓梯,花轎是宮裏送來的,馬匹是公主府送來的,這下可真是有趣了。
他對慶康帝不滿,連帶着對永嘉也沒有什麽好感,可既然永嘉公主當衆給他一個選擇,那他不介意試探一下慶康帝和永嘉分別是什麽樣的關系,看一看永嘉是不是值得拉攏的人。
游千澈行至驿站門口,驿站外頭晨光普照,他跨過門檻,讓金色的陽光灑在身上,大紅的吉服更顯明豔。
迎親的禁衛軍威武整齊地列隊,許多百姓在一旁圍觀,有的贊嘆驸馬爺果真天人之姿,也有的疑惑他為何拄着拐杖走路,游千澈聽力極好,這些話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慢條斯理走到矯健地白馬身旁,修長的手指撫摸着踏雪順滑的鬃毛,一看就是一匹難得的好馬。
馬夫抱拳行禮:“驸馬爺好,主子命小的送她的愛駒踏雪過來。”
出乎意料的,游千澈沒想到送來的是永嘉公主的踏雪,還真是給足了面子,他摸了摸踏雪的腦袋,蒼白的唇微微勾起一絲笑容,朗聲道:“既然公主殿下要在下騎馬,臣遵命便是。”
說罷,他忍着傷痛,飛身跨上馬背,吉服長袍甩出大紅色的弧形,在他身後完整地罩下,鋪滿半個馬身,金色的繡紋在陽光下流光溢彩。
迎親隊伍前頭的的公公扯開嗓子:“吉——時——到——!”
展顏站在紅毯的盡頭,聽着儀仗的樂聲越來越近,她也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這一次,她冒着被皇兄責備的風險,為自己的驸馬留個面子,游千澈是坐花轎進來,還是騎着踏雪呢。
坐于上位的陛下懷裏摟着妖嬈的李貴妃,一副看熱鬧的姿态,浩浩蕩蕩而來的迎親儀仗出現在府門,高大的白馬頭上綁着大紅花,游千澈一襲紅衣,騎着白馬出現在人群的簇擁之下,氣勢凜凜,英姿飒爽,确有少年将軍的風采。
展顏恍惚間愣了神,若不是親眼所見,真的很難将他與謀逆、殺戮這類詞語聯系在一起。
“展顏……”身後傳來慵懶的聲音,似有若無地的停留在她的後背。
展顏似有所感,覺得脊背陣陣發涼,後知後覺冒出汗毛悚立的驚懼感,脊梁骨似要被身後之人盯出一個洞來。
她緩緩轉過身來,鑲金的圓扇遮住了她的眉眼如畫,也遮住了她的緊張,她恭敬地鞠躬,頭上的珠釵微微晃動:“臣妹在。”
“是你把踏雪送給他的?”慶康帝問。
“不是送,臣妹是讓踏雪去接親,”展顏柔柔地回答,“大慶**是馬背上得天下,皇室貴族無論男女都會騎馬,臣妹的驸馬若是連大婚當日都要坐花轎,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我大慶男兒無能?”
搬出**來說事,準不會出錯。
慶康帝噎住了,又像是認真在思考她的話,李貴妃哼唧唧地開口了:“這麽說,永嘉是嫌棄本宮準備的花轎?”
“娘娘說笑了,您的一番心意臣妹又怎會嫌棄呢!”展顏謙虛地道謝,“這花轎臣妹收下了,多謝娘娘。”
“既然收下,為何不用……”李貴妃還要說話,顯然揪着這點不放。
“好了,今日是永嘉的大喜之日,人生僅有的一次,她喜歡怎樣就怎樣吧。”慶康帝和藹地笑着打斷了李貴妃的話語,做足了一個好皇兄的模樣,只有李貴妃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展顏不慌不忙,沒再與李貴妃做無謂的争辯,她轉過身去迎接新郎。
游千澈下了馬,拄着手杖艱難地走着,賓客們依然竊竊私語,這一次,展顏徐徐上前攙扶他。
“……殿下?”游千澈眸中盡是驚喜,有驚也有喜。
她就是……永嘉公主本尊?
“本宮是公主,本宮的驸馬不能被人當笑話一樣圍觀。”展顏低聲解釋,聲音清澈溫和,還帶着幾分刻意提醒的意味。
游千澈掃視四周,頃刻了然,大方地把手搭在她手上,擡眸看見殿上身穿龍袍的那位,那位眯起眼睛盯着他,臉色陰沉,游千澈不知為何,心情竟變得好了。
李貴妃偷偷瞥了一眼皇帝,他的目光明暗不辯,卻依然停留在皇展顏身上,李貴妃臉色變了變,心中的妒忌更甚。
拜堂過後,新人回洞房,賓客開席。
游千澈在外面應酬賓客,展顏寝殿裏坐着,她默默放下手中扇,回憶着今天所發生的的一切,似乎跟前世沒有很大的不同,但也有些不一樣了。
所有人都退下了,只留下柳月和杏月陪在殿中,兩個小姑娘見自家主子一聲不吭,想着要不要說些話來逗她開心。
“柳月杏月,備筆墨。”展顏忽然開聲。
柳月雖有疑惑,卻也照做,去把筆紙鋪好,杏月一邊研磨一邊發問:“殿下,您要寫什麽?”
“和離書。”展顏撚起細長的狼毫,語氣平靜。
柳月和杏月齊齊頓住了手上的動作,面面相觑。
作者有話說:
展顏:結婚當天簽離婚協議。
游千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