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孟懷德回了孟府,正打算去看看他大哥,走在長廊上遠遠的便瞧見了端着精美糕點和茶壺的朱翠,小臉粉撲撲地,嘴邊的笑意跟吃了蜜一樣地甜美。
走得近了些,孟懷德正打算出聲叫住朱翠,卻見她竟然如沒看見他一般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孟懷德愣了一下,好笑又好氣的回頭,故作嚴肅地擡高聲音叫道:“朱翠。”
朱翠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猛得被這麽一叫,吓的一激靈,差點把手中端的茶點全給打翻了,虧得孟懷德反應快,托了一把,這才讓茶點幸免于難。
“你啊,想什麽呢?這麽心不在焉了,我這麽大人在這,你竟然視而不見,還笑得跟抹了蜜似的。”孟懷德輕輕敲了下朱翠的頭,無奈地問道。
朱翠摸摸被敲了的地方,嘟起小嘴:“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就……就想些事情,就……走神啦。”
朱翠語焉不詳,支支吾吾,倒更是讓孟懷德好奇小丫頭的心思,一看朱翠來的方向,不正是大哥的房間嗎?看來這小丫頭的心思多半和大哥有關,朱翠從小便在府裏長大,雖說是他孟懷德的丫鬟,實際上與大哥卻更是親密,時常往大哥那跑,大哥和自己也從小拿她當妹妹寵着,看這情形,大概是大哥又送了什麽新奇的女兒家禮物給朱翠了吧。
這麽一想,倒也沒什麽好稀奇的了,孟懷德便也不再追問,随口問道:“大哥在房中做什麽呢?還要你特意去給他送茶點?莫不是又在查賬?”
朱翠見孟懷德不再追問,便也乖巧道:“是啊,大少爺又在房中查賬,可認真呢。”
“出什麽事了嗎?最近大哥似乎對商行的賬目十分在意,查了好幾遍了吧?”雖說孟懷德對從商,接管孟家無意,可若家中出了什麽事,自己也是十分在意的,若能幫上大哥什麽忙,也是義不容辭。
“也沒什麽吧,聽大少爺說好像是杭州的緞莊賬目出了纰漏,似乎是挺大一筆銀子。所以最近大少爺在查總賬,以及分店的賬目來核對。”朱翠對這些事情也不是很懂,只是平日裏二少爺不在的時候,跟在大少爺身邊,聽他說了一些。
孟懷德一聽,似乎也不是什麽大事,以大哥的能力足以解決,這才放下心來:“那就成,既然這樣,我就不去打擾他了,我去看看娘親吧。”
朱翠答應了一聲,孟懷德擡腳欲走,就聽朱翠奇怪道:“不對啊,二少爺,我也沒告訴你,我是從哪回來的,你怎麽就那麽肯定我是去找大少爺了?”
孟懷德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轉身無奈的說道:“你啊,三天倆頭就往大哥那跑,我還能猜不到嗎?說是我的丫頭,實際上啊,都快成大哥的了。”
朱翠小臉一紅,輕輕一跺腳,便急急辯道:“哪有。”随後,便小跑着離開。
其實,少女懷春總是詩,朱翠哪是又收到什麽禮物呀,而是今日,孟懷仁開口說了一句朱翠長大了,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便把她羞得樂得像開了花似的。
只是孟懷德雖然是個聰明人,在情愛上卻不那麽通透,未往這方面去想,見朱翠離開,自己也便轉身去看望孟老爺和孟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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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臻自回府後,第一件事便是用石子幻化出不少下人奴仆,只是這些沒有生命的東西,自然和真人不同,只能一個命令一個動作,表情也僵硬如同屍體,十幾個下人站在一起,更是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畫臻卻仿佛全然不怕,一揮手便讓他們下去了,偌大的畫府,若只有自己一個人,便太惹人心生疑窦了,而且要接近孟懷德,遲早他會來自己府中,若是不弄得和人間的府邸大宅一樣,怎麽能騙過他呢?
今夜皎潔的月亮被藏在雲下,不曾露出一絲光亮,寂靜的夜晚,倒的确如畫臻對孟懷德所說的一樣,讓他覺得有些寂寞。
寂寞啊,一千年了,時間長到自己已經記不清是誰畫出了自己,又是什麽樣的執念讓自己執着于情。只記得畫出他的那個人執念很重,似乎在愛着誰,抑或恨着誰。
在自己能幻化出形體成為畫妖後,便已經不見了那個人的蹤影,自己孤身一人游蕩于人界,心中空落落的,象是缺失了什麽,容貌也随着時間,随着自己的修為而慢慢變得如同妖精一般妩媚,不複當初畫卷上的俊美卻硬朗。自己什麽都不在意,什麽都不在乎,迷蒙中,只記得想嘗嘗情的滋味,這種執念大概是那個人留給他的吧。
而後便遇上了蘇明昶,被人欺辱打罵的他,卻有着一雙明眸,深邃的瞳孔中閃着銳利的光芒,并且有着強烈的渴求,于是,自己便與他做了交易,他給自己情,自己給他權。這大概是最簡單的得到情的方式,只是卻不曾想那人只是将自己作為利用工具而已,用完了便打算與丞相之女成親,将自己丢棄。他,背叛自己,便該死。
畫臻猛地從回憶中驚醒,化去戾氣,隐了身形便往孟府走去,孟懷德與蘇明昶其實完全不一樣,除了那張薄情的唇讓自己看不順眼之外。一個溫潤如玉,無欲無求,一個不擇手段,陰險毒辣。自己和蘇明昶該是一類人吧,只有在孟懷德那樣的人身邊才覺得有些溫暖,今日和孟懷德待在一起一天,卻比自己待在蘇明昶身邊平和上許多,想着,畫臻便加快了步伐。
從孟老爺和孟夫人的院落出來時,已是入夜時分,孟懷德回到自己房中,便準備更衣歇息,忽然想到什麽,便從枕下拿出今早放置的畫卷,這才想起,這畫卷的主人不是自己,而是畫臻,若他想要回這畫卷,自己也沒有理由不歸還,只是心下卻有些舍不得。
孟懷德動作輕柔的攤開畫卷,躍然紙上的便是那個不久前還和自己一同回府的畫臻,想來當初和楊若風成為至交,也是相識了不少時日之後才這般投緣,而畫臻與自己不過相識一日,卻如同故友一般,自己也對他十分有好感,的确是緣分吧,又或者是他出神入化的畫技讓自己欣賞。
孟懷德伸手輕輕拂過畫中人的眉眼,贊道:“不過畫臻他果真是長着一副魅惑人心的絕色容貌,很難讓人不動心,不喜愛啊。”
畫臻此時就在孟懷德身邊,本是想好好看看他,讓自己平靜下就好,卻沒想到陡然聽到這麽一句話,原來是看上了自己的容貌嗎?畫臻擡起白皙的手摸上自己的臉,這張臉原本不是如此的,時間久了,自己倒也忘了原本那個人畫出的自己是什麽模樣,其實,自己着實不怎麽喜愛這張臉,卻知道這張臉在人界是有許多人喜歡的。沒想到孟懷德也是那種好色之徒。
心中湧起的感覺,畫臻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是失望吧,自己打算本着想成為孟懷德知己的想法慢慢靠近他,卻不想他和自己做知己只是為了這張臉,既是如此,那天晚上,自己勾引于他,他又為何無動于衷呢?想來,還是嫌棄自己是妖吧。
畫臻淡淡的看了孟懷德一眼,便揮袖離去了。而對于孟懷德來說,只是覺得一陣微風拂過,帶着畫臻身上淡淡的香氣,不免有些失神,又嘆了一口氣道:“不知道這樣的容貌對你是福是禍呢?如此有才情的你……唉,想什麽呢,容貌美醜,不過表相罷了,自己不拘泥于這些不就好了。”
孟懷德利落的收起畫卷,将它放進櫃子的夾層裏,心中想着,若畫臻真的來取,便還他後,再讓他借自己欣賞幾日就好,想來,他也不會是小氣之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