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滾開。”輕柔中帶着冷意的聲音傳入孟懷德耳中,不待他多想,自個便已經站起身來,透過那扇描着山水墨畫的屏風的縫隙,向外頭望去。
紫色錦袍上描着些許暗紋,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似是慵懶,又似是危險地盯着攔住他去路的大漢,至于那大漢是何模樣,孟懷德已無心思多看一眼,此時此刻,他正震驚于紫衣人的容貌,俊美無俦,并且與他家中珍藏的那幅畫中的人兒一模一樣,饒是如此,孟懷德俊朗的臉上依舊并無出現太多震驚的神情,卻足以讓楊若風看出摯友的心情。
楊若風起身走到孟懷德的身後,頓時就怔愣了,若說這楊若風與孟懷德唯一不同的興趣,那便是孟懷德不貪戀美色,而這楊若風是極為貪戀美色,他最愛的便是美人圖,連帶着這才開始欣賞字畫,于是乎,當楊若風見到這紫衣人的容貌時就已經為之傾倒,陷入美色之中難以自拔了,正在他沉醉之時,一個大漢猥瑣的聲音讓他虎軀一震。
“喲,公子哥長這麽美,莫不是哪個小倌館偷跑出來的小倌吧。”說着便拿着那雙油膩膩的手向男子臉上抓去,楊若風忍無可忍,在孟懷德詫異的目光下,大喝一聲,一腳踹開屏風,屏風還未倒在地上,便聽得大漢凄慘至極的一聲慘叫。
孟懷德循聲望去,原來是那紫衣人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便将那大漢的手骨扭斷,那大漢正在衆目睽睽之下,抱着扭曲歪斜的手直嚷嚷,楊若風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的武藝也是十分高強的,卻不曾看清這紫衣男子是何時出手教訓這大漢的。
而紫衣人在衆人目光的注視下,只是皺了皺眉,随後轉身,便迎上了孟懷德的目光,幾分震驚幾分不解幾分猜疑,他也不去揣摩孟懷德目光何意,只是對着他淺淺一笑,好比春暖花開,足以令人為之神魂颠倒。
孟懷德更加疑惑,正要開口詢問之時,掌櫃和店小二已經上樓來将大漢拖走,欲言又止,約莫是想向紫衣人讨要賠償的銀子,卻又不敢開口,楊若風看了這茬,倒是被逗樂了,向孟懷德拿了些銀子便丢給他們,打發他們收拾好下去了。
紫衣人一撩衣袍,施施然坐在孟懷德他們的鄰桌,見孟懷德和楊若風的目光追着他不放,抿了一口店小二送來的酒,便輕啓朱唇向孟懷德道:“怎麽?還沒看夠?還是這位兄臺認得在下?”
孟懷德的臉色稍微有些紅潤,約莫是覺得不好意思了,勾起一抹尴尬的笑容:“抱歉,只是兄臺長得與在下前些日子帶回的一幅畫卷裏的人一模一樣,這才多看了公子兩眼。”
紫衣人并未答話,不經意的扭頭睨了楊若風一眼:“你呢?這位公子難不成家中也有一幅畫與在下相仿?”
楊若風大大咧咧一笑,便徑直走過來,在紫衣人對面坐下:“那倒不是,只是在下見公子生的俊美,這才多看了幾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想必公子不會介懷吧?”
紫衣人手中磨着青瓷酒杯,好一會兒才綻開釋懷的笑顏:“怎麽會呢,在下并非心胸狹窄之人。”而後又對孟懷德道:“這位兄臺也別客氣了,相逢即是有緣,過來一聚吧,何況兄臺适才說的畫卷恐怕與在下也頗有關系。”
孟懷德一心想找到畫卷是何人所作,加之他對着紫衣人也是頗有好感,便不客氣地坐在了紫衣人旁邊。
“在下畫臻,昨日才初來蘇州城,在此落戶,不知二位如何稱呼?”畫臻為二人各拿了一個酒杯,動作輕緩地邊為二人倒酒,邊漫不經心的問着。
“在下孟懷德。”
“在下楊若風。”
Advertisement
二人拿起酒杯向畫臻方向碰了一下,這才一飲而盡,臉上均是愉悅之情。畫臻放下酒壺,徐徐道:“孟兄方才提到的畫卷,怕是鄙人拙作,在下不才,喜愛丹青書法,游歷天下,幼時便離開家中雙親,自己四處游玩,不曾回去家中,雙親遠在京城,不久前乃母親生辰,在下便想到繪一幅自畫像送去給母親做賀禮。卻不想無意丢失了這幅畫,原來是落到了孟兄手中。”
孟懷德聞言,臉上便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眸中閃着光,神情頗為激動:“原來這畫是畫兄所作,實不相瞞,在下初得到那畫卷時,便對那巧奪天工的畫技心有仰慕,一心想尋得畫卷的畫者,在下不才,也略通丹青書法,卻怎麽也畫不出那畫卷的半分神采,故而想請教畫兄一些技藝,不知畫兄是如何畫出那樣的畫的?”
畫臻一愣,倒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本是一只千年畫妖,成妖者,得天地靈氣或凡人陽氣,故而他的真身畫作自然也是栩栩如生,不同于凡人所畫之凡品。這孟懷德對字畫的喜愛超乎他的想象,提出的問題也讓他難以回答。幸而,此時楊若風不甘寂寞地出了聲,這才解了畫臻的圍,讓他松了一口氣。
“懷德,畫臻,你們倆文绉绉的作什麽,一個畫兄來,一個孟兄去的,聽得我頭都大了,畫臻啊,你也說了,相逢即是有緣,既是有緣,大家便直呼其名吧,都是兄弟朋友,也別那麽客套了。”楊若風語帶笑意,盡顯他灑脫散漫的本性。
此言一出,三人之間倒象是親近了不少,三人直呼其名,舉杯對飲,觥籌交錯間,說說笑笑,論些風花雪月或蘇州城的趣事,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晚,楊若風這才大呼不好。
“哎呀,慘了,我偷溜出來這麽長時間,要是被我爹發現了,非被他打斷一條腿不可,懷德,畫臻,我先回去了,咱們有空再聚吧。”話音未落,楊若風便行色匆匆的施展輕功,直接從窗戶躍下,讓孟懷德險些笑岔了氣兒。
“畫臻,我告訴你,這若風啊,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家那老父親,他爹啊,是個将軍,從前在外打仗立下不少功勞,如今戰亂平息了,這老将軍無事可幹,便拿這兒子開刀,我可之前是從來沒見過若風這驚慌失措的樣子呀,這老将軍可真是厲害。”孟懷德說着,便從懷中拿出銀子結了賬與畫臻一同走出悠然居。
天色漸晚,街上的行人也比白日少了許多,孟懷德本就是個溫文儒雅,性子溫和的人,一路上與畫臻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畫臻也能與他對答如流。笑語嫣然間,畫臻流露出的風情,讓孟懷德也有點癡了,直到畫臻的腳步停下,孟懷德這才發現,二人已行至孟府。
孟懷德一拍額頭,失笑道:“你看我,今天實在是太高興了,竟不知不覺的拉着畫臻你到我家來了。不知畫臻你家住何處?”
“喏。”畫臻勾起唇角,便指向孟府對面的那棟宅子,華美的大宅上的匾額分明寫着“畫府”二字。“就是這,看來我和孟兄還真是有緣,連住處都是比鄰而居呢。”
孟懷德擡眼望去,倏地便笑了起來:“今早我家丫鬟朱翠還和我提起這一夜間便建起的畫府呢,卻不想原來是畫臻你家的宅邸,你是打算在蘇州定居了嗎?”
“的确,京城雖繁華,卻不如蘇州來得秀美,我的确打算在此定居,日後再接雙親來此與我相聚。”畫臻随口便回道,心中卻是在思量如何才不唐突的再約孟懷德出來游玩。
“如此甚好,免得你一人在這獨居,也孤單的很。”孟懷德語氣中滿是關切和溫柔,如同他告訴畫臻要做人去識情的那一夜一樣溫暖。
畫臻心中一動,順着孟懷德話便接了下去,語中帶着淡淡的委屈和寂寞的意味:“我的确是孤單寂寞得很,來這蘇州城不過一日,也未結識什麽至交好友,說起知己,如今也就你和若風倆個,若風被困家中,也難再聚,不知明日懷德你可得空出來與我一同游湖呢?”
孟懷德本就十分喜歡畫臻,能與他多多交往,自是歡喜,笑意盈盈得便答應了,二人約好了時辰便各自轉身向自己的府邸走去,雖二人臉上都挂着濃厚的笑意,心中卻各有所思,孟懷德思的尋機會向畫臻學畫,畫臻思的卻是如何接近孟懷德,與他生情,在他看來,既是孟懷德讓他學着做人去識情,那麽這份情也要從孟懷德的身上得到。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上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