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
第四十五章:
蔔算子一早起床剛洗漱完畢正準備吃早飯,剛端起粥碗,飯還沒有喂到嘴裏就瞅着眼前一抹紅雲,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來了。
他也不理,張着嘴就開始吃飯,只是飯還有沒有咽下去,他受不了了。顧雲緋坐在他對面,什麽話也不說,嘴角含笑,一雙極其好看的丹鳳眼就這樣瞅着他。
他這樣子,典型的面帶桃花,嘴角含春,不對,應該是面帶梅花!
蔔算子也吃不下飯,于是無奈的問道:“我敬愛的教主大人,您老又怎麽了?”
顧雲緋還在笑,那璀璨的笑容讓蔔算子不由的心底發憷。最後,他早飯沒吃就被顧雲緋拉出去當了半天的苦力。
當完苦力回來,顧雲緋就屁颠屁颠的跑到素寒衣的屋裏了,還臉上帶着的笑容堪比這正午的太陽,簡直是璀璨奪目之至!
他站在素寒衣的小屋門口左右不見素寒衣,便聽盧青雲說素寒衣和朱顏出去散步了。
見素寒衣出去了,他不由的有些擔心,素寒衣身體未愈,而現在這江湖上誰不想找到他。在屋裏,蔔算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便到小院門口等着。也沒等多久,遠遠就見素寒衣那清麗的容顏。心剛一放下,就發現不對。
一襲白衣上染着斑駁的血,好像雪地裏傲雪的紅梅,似乎還帶着散不去的血腥味。見此景,他趕緊上前,還未走近,那血腥味更濃了。先前有些遠,他沒有看清,這一走近,蔔算子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見着朱顏氣若游絲的伏在素寒衣的背上,一身紅裙更是紅的耀眼,不知是本身衣裙的染料還是那血染出的豔麗。
“這是怎麽了?”蔔算子大驚,朱顏也不是沒有本事之人,毒娘子稱號也不是白來的。如今朱顏傷的如此之重,蔔算子也詫異不已。
見到蔔算子,素寒衣微微一笑,只是還未笑出,只覺得眼前一花,身形不穩連忙扶住一旁的梅樹,險些就摔倒在地。他身體也不好,背着朱顏徒步走回來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現在終于回來了,心也放下了,便覺得有些眩暈。
蔔算子趕緊将朱顏扶下來,他也沒有再多問,都這般狼狽,必定是遇見了強敵,這江湖啊,血雨腥風又要開啓,這什麽時候才是一個頭啊?
蔔算子扶着朱顏回頭望了望素寒衣,他臉色比朱顏還蒼白,雙眸半合,看不清神色,扶着梅樹微微喘着。感受到有人在看他,素寒衣輕輕擡頭,還是那抹微笑,卻顯得無力與落寞。要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休息一會就好了。
蔔算子點頭,扶着朱顏進屋。不知為何,他今日覺得素寒衣的笑容異常的寂寥,就像不知什麽時候就會消失一樣。
一片雪,待到山花浪漫時,便不知去了哪?
也許,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也許,出現過而被人遺忘了。
也許……也許,只是一場浮生的若夢。
蔔算子将朱顏扶到屋中,輕輕将她放到床上,仔細的檢查着她的傷。這一檢查,蔔算子再次倒抽了一口涼氣。
朱顏的五髒六腑已被內力所傷,好在及時封住了她的幾處大穴,不然真是回天乏術。他檢查着她的外傷時,頓時愣住了。朱顏的左肩的肉已經沒了,森森白骨可見,已經就算她內傷治好,但這左手也算費了。
“是誰這般狠心?”蔔算子右手微微發抖,剛一觸及她的左肩,猛地就收了回來,憐惜的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很疼吧。”他與朱顏也是至交,朱顏這樣,他也心疼。
朱顏沒有一絲力氣來回答他,就連自身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都是因為我。”素寒衣顫顫的走了進來。這時蔔算子才發現素寒衣的雙瞳已經不是以前的藍色,而是黑色,只是那黑色的瞳孔有些渙散。
蔔算子了然,朱顏的傷怎麽來的已經不重要了,只不過……他瞅着素寒衣的眼睛像是要說些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事。
素寒衣的臉色稍稍好了些,想要幫忙,卻被蔔算子給推了出去。
“寒衣你還是回屋休息一下吧,朱顏的傷就交給我。”說完,蔔算子順便扯着嗓子把正在後面練功的盧青雲喊了過來。
素寒衣不願回屋,畢竟朱顏是救自己而傷的。蔔算子瞅着床上已經昏睡的朱顏,又看了看素寒衣,指着他的眼睛開口說道:“多留點時間給教主吧,忙了一上午,現在他在你屋裏睡覺呢。”
“雪天……”這兩個字讓素寒衣莫名的心疼。
“去吧。”蔔算子說完便關上了屋門。
素寒衣回頭望了望緊閉的門扉,嘆了口氣,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知道封印解除了,自己的眼瞳就變的和常人一樣。
黑色。
他緩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從小體內就封印着九梵之王的靈,瞳色一直都異于常人。大雪紛飛,自己總是一個人呆在雪裏,除了藍沫也沒人願意和自己說話。那些找師尊求醫的人看見自己,總誤會是雪妖……當知道自己是人不是妖時,雖然表面上都沒說什麽,但是他清楚的看見那些人眼中的神情——仿佛他們看的不是人,還是妖。
想起往事,素寒衣自嘲的笑了,再不想起這些回憶就沒有時間了。
來到自己的屋前,素寒衣輕輕推開木門。門緩緩打開,迎面撲來的是陣陣梅香。素寒衣愣住,不大的小屋裏放滿了梅花。白梅似雪,紅梅如霞,淡淡的梅香迎面,好像回到了梅林之中,賞梅把酒。
頓時心中湧起一陣暖意,可是因為這溫暖,素寒衣的心越來越疼。
他看見顧雲緋睡在自己的床上,似乎真的累了,他睡的很沉,臉上還帶着淺淺的微笑。他蹑手蹑腳的來到床邊,生怕有了響動,吵醒了熟睡的人。
素寒衣坐到床邊,顧雲緋沒有醒過來,他感覺到有人靠近,但是那種感覺很熟悉,讓他提不起任何的戒備。
看着熟睡的顧雲緋,素寒衣知道他是累了。這滿屋的梅開定是他用內力催發,似寒冬之梅,盛夏初綻。
素寒衣沒有說話,靜靜的看着那睡顏。
良久,熟睡的人輕輕翻了一個身子,隐約覺得身邊的人好像坐了好久了。想到這,他猛地睜開眸子,高興的喚道:“知葉……”話音剛落,顧雲緋驚的花容失色,趕緊起身拉着素寒衣的手。“這是怎麽了?”
他的确是累了,一早拉着蔔算子去了後山的梅林,催發這些梅花提前開花耗了他不少內力,最後他連搬回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蔔算子一趟一趟的搬着梅花。他來到屋裏,把梅花擺放好,坐在床邊看着滿屋盛開的梅,想着素寒衣回來瞧見的高興,心裏也泛起了一絲甜蜜。
還未等到素寒衣回來,他的眼皮越來越沉,最後竟然睡着了。也不知道是內力消耗過多,還是因為心裏的平靜與甜蜜,他睡很熟。隐隐知道素寒衣回來了,好像去找蔔算子了,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屋子裏。
他并沒有醒,反倒素寒衣坐到床邊的那種熟悉的氣息讓他安心。
可當他一醒來時,心中的喜悅都吓沒了。素寒衣臉色蒼白,一身白衣上染着斑駁的血跡。
“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素寒衣趕緊解釋道,怕他不信,捋起袖子。“你可以檢查看看我有沒有受傷。”
顧雲緋倒是認認真真的檢查素寒衣有沒有傷到,翻來覆去半天,素寒衣身上沒有任何外傷。內傷也不可能吐的一身從衣襟到袖口再到衣擺都是血跡。
“那這血?”顧雲緋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素寒衣垂下了眸子,神色有些黯淡,緩緩的開口說道:“是朱顏的。”
“朱顏!”顧雲緋吃驚。“她受傷了?怎麽回事?”說着就要起身去看朱顏到底傷的怎麽樣了。
“雪天……”素寒衣拉住顧雲緋。“蔔算子正在為她醫治,我們一會兒再去可好?”
顧雲緋被素寒衣拉着,自然也聽他的話。蔔算子的醫術并不差,朱顏在他那,顧雲緋也算放心。何況這邊還有一個神醫,他家親親的醫尊素寒衣!
不過,顧雲緋臉色一下子暗了下來,目光有些狠戾,冷聲問道:“發生什麽事了?”朱顏的本事他是知道的,看素寒衣這一身血跡也知她傷的不輕,放眼江湖能将她傷成這樣的人并不多。
素寒衣垂着頭,抿着嘴,見顧雲緋問道,只好如實的說:“是因為我。”
“有人要傷你?”顧雲緋緊緊的攥着身~~下的床單,強壓着怒氣問道。
素寒衣點了點頭,有些內疚的說:“朱顏為了護我,受了重傷。”
“是誰?”顧雲緋眼中的狠戾已經完全顯現,但是聲音卻有一絲顫抖。朱顏傷的如此之重,如果受傷的是素寒衣,他那身體還未痊愈,恐怕受了這傷,就自此天人永隔了。
素寒衣搖了搖頭,松開了顧雲緋的手,柔聲道:“算了。”
素寒衣性子冷淡,并不願意多追究什麽,如果真說追究,那只有藍沫死的那一次。
見素寒衣不願意多說什麽,顧雲緋也沒有再追問,他知道就算素寒衣不說自己也能查的出來。只是那樣素寒衣會高興嗎?
顧雲緋無奈,他今生都無法反駁素寒衣一個字。他輕擡右手,撫摸着素寒衣的眉間,最後停在他的眼眸處。
“變了。”顧雲緋心疼的說着,“不過黑色好看。”他輕輕的靠在素寒衣的懷中,努力吸着鼻子,吸入鼻尖的不是那抹沁人心脾的藥香,而是那勝雪白衫上那揮之不去的甜腥味。
素寒衣回之一笑,寵幸的拍了拍顧雲緋的肩頭,淡淡的說道:“你喜歡就好。”說着他扶起顧雲緋。“謝謝你的梅花,真的很美。”我以為我今生都無緣在賞這梅花了。
最後一句他沒有說出來,只是淡淡的笑着。
看着那麽淡雅的笑容,顧雲緋有些癡了。
“你也耗了不少內力,再休息一會,我去換一件衣服。”素寒衣起身從櫃子裏拿了一件衣服就到屏風後面。
顧雲緋倚着床頭,盯着屏風那微微顯露的模糊的影子,嘴角不由的上揚,含着笑意,就像一個孩童得到了自己的喜歡的東西。
不一會兒,素寒衣換了衣服出來。他的衣服多數都是白的,還有幾件是青色。如今他換了一件青色的長衫,沒有任何的裝飾,頭發也只用一根木簪束起。
顧雲緋望着素寒衣,一時間愣住了。
“怎麽了?是不是我穿這身很奇怪?”素寒衣被顧雲緋看的渾身不自在。
“沒有,很好。”顧雲緋搖頭道。如果說以前素寒衣是不染塵埃的仙子,那他現在便是人。一雙淡藍色的眸子好像懷着對世人的憐憫,一襲白衣宛如九天下凡的仙子。而現在,黑色的瞳色雖沒有什麽光芒,有些渙散,讓人心疼,想将他擁在懷中,照顧着一生一世。不像以前,那是遙不可及的存在,現在他是凡人,和所有人一樣。
蔔算子一般也喜歡着青衣,但是他穿着青衫給人一看就是神棍,雖是書生像,但也是個算命的書生。
素寒衣回頭瞅着菱花鏡裏的自己,還是那清水容顏,只是封印都不見,他已和常人無異。
“知葉。”顧雲緋不知何時站在了素寒衣的身後,輕輕環抱住了他。
透過鏡子,素寒衣看着站在自己身後的顧雲緋,他真的很漂亮,一雙鳳眼,媚眼如絲,精致的面容宛如人偶,連女子都望塵莫及。
“一會兒先陪我去天池看看藍沫可好?”素寒衣輕聲問道。這裏離天山不遠,這些日子身體未好,還一直未去看過藍沫。
“好啊。”顧雲緋點頭,鼻尖沒有任何味道,素寒衣身上的藥香已經消失了。他有些擔心,萬一有一天他也和這藥香一樣——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