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第四十四章: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重生後,才有永生。
智通長老頓時覺得背脊發涼,恐怖油然而生,握着鋼刀的手有些瑟瑟發抖。和他一樣,在場的其他人心底泛起了不安。
那種感覺他們熟悉——暴虐的殺氣宛如洶湧的怒濤,席卷了整個樹林。
素寒衣已經起了殺心,亦或是九梵之王起了殺心。
雖都不是正人君子,當然他們也不是無能之輩,在江湖中摸爬滾打數十年,即使處于劣勢也知該如何走出下一步。
先發制人。
智通長老嘴角微挑,突然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素寒衣攻去,于此,其餘人也提起內力似心靈相通一般,也齊刷刷的攻了過來。
一剎那萬千鳥鳴獸吼,樹枝搖擺,狂風呼嘯。
素寒衣只見眼前刀光一閃,耳邊只聞風聲襲來。他神情并不慌張,嘴角帶着鎮定的微笑,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醜一般。一手緊緊的摟住朱顏,一手凝聚內力。
狂風之中,電閃一過,天邊竟然飄出了一片雪。
掌風刀劍襲來,光華一片,帶着傷人的內力,素寒衣似乎沒看見,就在近在咫尺之時,一支冰梅突然綻放。
綻放的冰梅之間有一點熒光,漸漸的突現出一把長劍。劍身為冰,劍柄上纏繞着綻開的清梅。
芳草未歇苦清秋,一梅獨綻夏寂寥。
一道白練劃過,素寒衣身形微斜,迎來智通長老那逼人的殺氣,手持着冰劍,硬生生的接下了智通長老那一刀。
修煉內力屬陰寒者,可将木桶裏的水凝聚成冰,但也需寒冬之際。時下閏七月,仲夏之時,竟瞬間一內力凝聚空氣中的水汽,将其化為長劍,可見這人內力極寒極高。
素寒衣冷哼一聲,眸中紅光流轉,瞳色越來越濃,鮮豔的紅色流淌着地獄之河的血。往生,彼岸,最後只留得修羅地獄。
龍吟之聲突起,樹林氣溫驟降,他手的長劍化為了一道長虹,直劈而下。
怦然一聲巨響,四周的樹木被劍氣所帶,紛紛橫腰折斷,倒在了地上。剎那間狂風突起,被劈斷的樹木上的樹葉随風狂舞,在這盛夏之際,舞一曲天葬。
劍氣與掌風交錯,一時間已過百招。那些黑衣人紛紛被內力震開,智通長老他們還勉強可以撐得住。
他們知道能活命就已不錯,若想贏了他,完全是癡心妄想。
他已不是人了,他是神,六十一甲子,世世代代的輪回,他是這傲視天地的神者。
慧穎聖女搖着拂塵退了出來,她站在外圍,一手拿着拂塵,另一只手拾起了一片樹葉,雙目緊閉,默念着經文。
突然,她雙目睜開,大喝一聲!手中的樹葉直飛了出去,随着她的這片樹葉,其他的葉子也似乎被牽動了,直朝立于人群中處于不敗地位的那抹白衫襲去。
五行八卦,萬物皆有靈性。慧穎聖女用拂塵在空中勾勒出一副簡單的八卦陣,控制着以木為主的那飄零的樹葉。
樹葉映着正午的太陽,幻化出七色的光芒,如雨後的彩虹一般,随着那八卦陣變化,勾勒成一圈光暈。由裏到外,控制着裏面人的行動。被抑制住行動的素寒衣,有些不便,招式也漸漸的慢了下來。
即使這般,慧穎聖女臉上沒有絲毫怠慢之色。她知道自己也只是暫時能抑制住他罷了。而且操縱五行本來就極耗內力,何況她用八卦陣操控五行。每一步她都很慢,額頭上已經布滿了一層薄汗,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八卦陣中流竄,好像一不注意那股力量就會沖破出來。
素寒衣冷笑,長袖一舞擋住了其他人的攻擊,手中長劍一斜,冰為的劍身上霞光婉轉。突然他手腕一沉,眸中紅光閃爍,長劍抵着那抑制住他的陣圖強行舞起一個劍花,猛地一下突陣而去。
強大的內力催動着劍氣,陣中為主的樹葉都凝聚了一層薄冰,就在一瞬間,好像有了生命一般随着劍氣翻滾着。
劍氣越來越快,劍身好像承受不住那股劍氣,劍尖在微微抖動。四周的氣溫已經降至寒冬,四周的水汽已經化為了雪花。
雪花紛飛,卻無人賞這盛夏之雪。
劍身終于承受不住劍氣所壓,“嘩”的一聲,長劍碎裂,數道銀光朝衆人飛襲而去。
衆人躲閃不及,趕緊提起內力護體,卻也被傷到皮外。
素寒衣含笑,雪袖随着劍氣擺動,在袖中的手心裏慢慢的凝聚了一團霧氣,緩緩的化成了形——一枝冰梅。
梅花已經綻開,又一把長劍随着這綻放的梅花破冰而出。
看着素寒衣手中的那柄長劍,衆人不由的瞳孔收縮,心頭猛地一抽。已經耗出半數內力,卻未傷他分毫,再看這柄長劍,也不知能在擋住幾招。
雖這樣想,但是誰也不願抱着等死的心态。
笑容依舊,不似白梅清麗,卻如紅梅妖豔。
素寒衣把玩着手中的長劍,緩步朝他們走去。所有人都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警惕的看着面前那白衣人。
他每走一步,他們心底就一顫。突然……素寒衣身影微晃,深邃的眸子有些茫然,漸漸的變得清澈。
“走……快走……”聲音沙啞,右手緊緊握着劍柄,好像極力壓制着什麽似的。
雙手不想再沾染鮮血了,這世間洗不盡的,唯有手上的血。甜腥味随你一生,夢中萦繞不去。
就在剛才,他漸漸失去了自己的意識,他知道他已經解開了封印,果然,最後的時間都不留給他。
也許是夢,那是永無止境的雪,飄零的雪中一株梅花盛開着,梅香雪海,只是那淡淡的梅香卻隐隐帶着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血腥味越來越濃,如一塊巨石一般壓着他的心。巨石越來越重,那單薄的身軀已經支撐不起時,眼前的雪海沒了。
面前是那些傷了朱顏的人,每個人身上都挂着傷,狼狽的讓人難以想象他們曾經叱咤江湖!
素寒衣不是聖人,只是不想殺人了。他怕自己再次意識渙散,醒來後就是滿地的屍骸,和空氣裏難以揮去的血腥味。
唯有一次,他殺了司徒碧。
想到這,他心頭猛地一抽。想要忘記,終是忘不了。夜裏,他總會想起那可愛的笑靥,那襲藍裙……
心,疼了起來。素寒衣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見面前那些人還未有所動,他冷聲說道:“若不走,我不知何時他還會出來,到時候就是我也救不了你們。”
聞此,他們也知如果九梵之王再次蘇醒,他們性命堪憂,但是現在……是抓素寒衣的好機會。
思量再三,智通長老起身說了句告辭便轉身離去。他知即使他們抓住了素寒衣,若要永生也要喚出九梵之王,自己根本不是九梵之王的對手。而到時候還能不能活命,也不一定了。
見智通長老離去,慧穎聖女也拾起拂塵,微微颔首,随着智通長老一起離開。
智通長老和慧穎聖女都走了,其餘人相視一看,也支起身子離開了林子。
所有人都離開了,樹林裏只有素寒衣和朱顏兩人。
“先生……”朱顏氣若游絲,失血過多讓那花容顯得蒼白。
雖然有些累了,但是素寒衣沒有傷到,他趕緊将朱顏平放在地上,簡單的檢查了一下,朱顏身上幾處大穴已經被封住,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看來九梵之王給她處理過傷勢,只是他卻不知他為何這麽做,一個沒有心的靈,為何會救人?!
不過他沒有時間在想這些,朱顏也只是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而已。他扶起朱顏,想将她背回小院。
“先生不……不用這樣……我能走回……咳咳……”瞅着素寒衣那單薄的身軀,她連忙拒絕,只是話還未說完,不禁的咳嗽起來。
素寒衣并不理會朱顏的拒絕,雖然單薄,內力也已經所剩無幾,但他也不是瘦弱之人。背起朱顏,稍稍有些吃力,但喘幾口氣也好了許多。
伏在素寒衣的背上,朱顏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背并不冷,竟然有了一絲溫暖。雪,要化了嗎?!鼻尖微微吸氣,空氣中只有那淡淡的血腥味。
她記得,素寒衣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藥香,沁人心脾,缭繞在心間。只是如今,那藥香不在。
朱顏的垂頭埋在素寒衣的發間,眼睛有些酸楚,不是感動,而是心莫名的傷感。
“謝謝。”素寒衣輕輕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對于朱顏的恩,他知道今生也難以報答,如今也只能說了這兩個人。
“先生不必客氣,我只是不想自己後悔罷了。”聲音虛弱,有些小。當初就因為自己的放手,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多少年過去了,她至今難忘花穰那絕望的眼神,耳邊依舊是她那微弱的呼喚——姐姐,救我。
她也問過自己,如果時光倒轉,自己還會放手嗎?
也許還會,畢竟她也只是一個孩子。
而如今,她不會了。她不再是孩子,她要保護自己重要的人。
花穰回來,她不知道她恨不恨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補償她。如果有可能,她多麽想回到以前,依偎在父母懷中。
這也只能是個夢,在夢裏,朱顏仿佛回到了兒時,拉着妹妹的手,看着花燈廟會。手中捧着河燈,祈禱着能遇見有緣人,相思樹下,對月盟誓。江湖,只是遙遠的存在,她只是一個父母呵護下的深閨小姐。
沒有血雨腥風,不會為了活命而雙手染滿鮮血。
只是夢,這些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境。每當在寒冷的夜中驚醒,她的心就宛如刀割一般的疼。她只能抱着被子,小聲的抽泣,鼻尖那是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她淡淡的笑了,笑容有一絲落寞,自語道:“多想回到兒時,無憂無慮。”她聲音輕柔,有些哽咽。“依偎在父母膝下,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家。”
“朱顏……”素寒衣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他輕垂明眸,随後又擡起眸子,故作輕松的說道。“我們現在就回家。”
“回家?”朱顏小聲的嘟嚷了這兩個字,突然笑了,蒼白無力的臉上露出如絢麗桃花的笑容,那是由心底發出的開心。“對,回家!”
素寒衣背着朱顏,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走到很穩。
其實自己何嘗不是一個沒有家的人,兒時的記憶已經模糊,早已經忘了家是什麽樣子。也許只有在前幾日,那個小院內,他才有了家。
偶然吹來的徐徐清風,吹動了兩旁的樹枝,原本幽靜的小道,蟬鳴聲突起。還是正午,天邊的太陽有些毒,在這炎熱之下,蟬兒鳴叫的更歡了。
“原來蟬鳴聲竟也這般悅耳。”朱顏開口說道,她擡頭想要看看樹上輕鳴的夏蟬。眼前的景致有些模糊,她傷的不輕再加上失血過多,視力不如先前,已經看不清樹幹上的夏蟬。
素寒衣也擡眼望去,卻正巧見樹幹上一只螳螂靠近了夏蟬後面,突然揮舞着身前的兩把大刀勾住了那只夏蟬。“吱”的一聲,只留下了夏日最後的鳴唱。
素寒衣搖了搖頭,心口有些悶,不由的咳嗽了起來。
“先生你沒事吧?”朱顏關切的問道,想要下來,卻不料拉到肩頭的傷口,頓時整個手臂沒了力氣。
素寒衣微微一笑,朱顏未必看見他的微笑,但是卻感受到了那抹微笑。
不遠處就是那片梅林圍繞的小院了,就見蔔算子蹙着眉頭,站在門扉處好像在等着什麽,看見素寒衣先是一笑,當看清時,那笑容不在,吃驚的三步并作兩步的趕緊上前問道:“這是怎麽了?”
朱顏的血已經侵濕了素寒衣的那襲白衣,伏在素寒衣背上的朱顏嘴角輕輕上挑,想露出一抹美麗的笑靥,卻終沒了力氣笑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