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動月黃昏

第30章 ：

第三十章：

盛夏之雪，除了天山也只有以北之地才能出現。

飄零的雪花，紛紛攘攘的灑落，裝飾了天地一片琉璃，探出的晨光熹微也渲染不了蒼茫的雪。

那裏只有白色，或者是無色。

樹上挂着霧凇，隐約間有雪球滾動，偶爾探出幾只雪貂，似乎發現天寒地凍沒有生氣，瞅了兩眼又鑽了回去。

無聲大雪落紛飛，何人能言訴衷腸。

雪花飄落的時節，只有一抹孤寂的身影走在雪地裏。一襲白衣，沒有任何的裝飾，頭上披着一塊白色的紗巾，幾根發絲滑出，卻是勝雪的銀色。淡雅高潔，卻帶着淡淡的憂傷。一雙月牙白色的眸子裏似乎含着淚，晶瑩剔透。

她輕輕的走着，無聲的步伐，一步一步踩在雪裏，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她走到了山崖邊，擡起那月牙白色的眸子，看着遠方無盡的雪勾勒出的一副銀裝之景。在她眼中只有白色，不見山間花紅，也不知綠樹成蔭，只有雪。良久，她突然覺得心口好疼，半蹲着身子，衣擺托在雪上，分不清是雪還是衣。她雙手環抱着胸口，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孩子——自己的孩子。

含在眼中的淚終于流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上時已經化成了一粒一粒的雪珠。

“知葉，我的孩子……”

知葉……

山間葉馨，唯有你知。

在天山十多載，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以前的名字。在記憶中沒有兒時的快樂，沒有漫山的紅杜鵑，沒有那三月笑春風的桃花，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背負的只是無盡的罪，為珞珈族的神明贖罪。

素寒衣知道這是自己無法掙脫的枷鎖，禁锢着自己永世的輪回。

真的累了，隐隐記起了剛才發生的事，卻又覺得頭昏昏沉沉的，不願再想，慢慢的素寒衣又昏睡睡過去。

他昏睡了半天，蔔算子為他把額頭上的傷口包紮了一下，瞅了一眼将擔心寫在了臉上的顧雲緋，只說了句已無大礙，修養幾日就好後，就識趣的退了出去。

顧雲緋坐在床邊，靜靜的守着素寒衣，直到金烏西去，月挂枝頭，素寒衣才慢慢醒來，可是顧雲緋卻發現他有些不對。

他細長的睫毛微動，随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雙淡藍色的眸子沒有了以往的幹淨清澈，卻是透着一股媚意。流目生盼，纖媚生嬌。似乎因為才醒來，瞳孔有些渙散，還透着一絲迷茫。

“寒衣……”顧雲緋輕喚心上人的名字，他不知道素寒衣這般是怎麽了。

聽見有人叫他名字，素寒衣瞳孔有了焦距。他看向床邊坐着的那傾國的人兒，突然笑了，笑的很甜，一剎那間如空谷盛開的空谷幽蘭，帶着清香與高潔。素寒衣往日的笑，幹淨如雪，讓人隐隐感到一陣寒氣，那現在素寒衣的笑，卻是一種淡雅卻又豔麗。

“雪天。”在顧雲緋還沒有反應的一瞬間，素寒衣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素寒衣的手還是那般冰冷，似雪一般。如果不是觸碰間那冰冷的觸感，他怎麽也想不到此時床上睡着的人是素寒衣。

“雪天……”心上人依舊喚着自己的名字，不止這樣，素寒衣慢慢的撐起了身子，含笑看着他。“抱我好嗎……”他的聲音很柔，像小貓的叫聲一樣，讓人有了憐惜之情。

素寒衣這邊話語剛落，顧雲緋猛地站了起來。

他喜歡素寒衣，想要擁有他，可是現在誰都看得出來素寒衣神志不清。也許自己要了他，日後素寒衣清醒過來也是無話可說，甚至不能恨自己。可是……這樣好嗎——顧雲緋心裏清楚，他是喜歡，可是就是因為喜歡他不能趁人之危。

素寒衣見顧雲緋躲開了他，眸子一剎那就黯淡了下來。他坐在床邊垂眸帶着憂傷，那般我見猶憐讓顧雲緋心疼不已。

“先生你可知你在做什麽？”顧雲緋來到了素寒衣的身邊，輕聲問道。

素寒衣微微擡頭迷茫的看着他，身體裏感到一陣炙熱。一個聲音在叫嚣着，那是一種欲望，對情~~欲的渴望。

他沒有回答顧雲緋，呼吸急促，不由的有些喘息。臉頰泛紅，星眸剪水，發絲微微滑落在胸前，因為睡了一覺的緣故，素寒衣的衣襟微開，精美的鎖骨若隐若現。屋中紅燭映景，屋外明月寄情。

素寒衣怎麽了，顧雲緋算是稍微明白了。他中了媚毒，可是他是怎麽中的毒，又有誰能讓素寒衣中毒。

素寒衣的确沒有了自己的意識，先前利用疼痛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他清楚的知道那只是暫時的。他本以為自己的能力至少能壓制一個月左右，只要到天山，他閉關打坐，無欲無求，心靜如水後，這迷魅香的藥力自是可解了。沒想到自己全心抑制九梵之王的幻靈，竟然沒有多餘的內力來壓制迷魅香，這才讓素寒衣一覺醒來，竟然如換了一個人一般。

此時的他需要的不再是那天山的雪，而是一個欲~望的突破。

如今一切都是本能。

他從未嘗過情~~欲，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滋味，可是現在素寒衣并不好受。

身體炙熱，渾身像燒起來一般，下~身也有了反應，想要突破什麽，卻不知道該怎麽做。心裏莫名的煩躁，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下意識的擁住了身邊的人，迷離的眸子已經看不清面前人是誰了，可是當自己擁住對方身體的時候心裏不再那般煩躁，身體也舒服了不少。

素寒衣稍稍減輕了痛苦，顧雲緋卻有些痛苦不堪了。心上人這般動人，自己口幹舌燥有了反應，但卻要做起了柳下惠。

只是……

顧雲緋一雙美目變得冰冷狠戾，如嗜血的猛獸一般。他突然想到如果這樣的素寒衣不是在自己這裏而是在別處，那會發生什麽，結果不言而喻了。

他怕了，如果素寒衣被他人奪了身子，依他性子說不定就是長劍自刎的事。

居然敢給素寒衣下這種下三濫的藥，讓我找到了，我一定會十倍的還給你。

素寒衣見顧雲緋想着他事，眉頭緊蹙，自然的伸手揉着他的眉間，嘴角帶着那秋水的笑意。看着懷中玉人那般動人的模樣，顧雲緋收回了眼中兇狠，目光變得柔情，無奈的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寒衣，你這般叫我該如何是好啊？”他輕輕撫摸着素寒衣的臉頰，慢慢俯下了身子，鼻尖呼吸到的還是那淡淡的藥香。

“寒衣……”

顧雲緋的聲音很柔，在他喚出素寒衣名字的剎那，迅速封住了素寒衣背後的幾處大穴，令他不能動彈。

當被封住穴道的瞬間，素寒衣那雙迷離的眸子瞬間劃過了一絲神色，只在理智出現的瞬間，素寒衣趕緊提起內力壓住那股欲念。

等稍稍抑制住的時候，素寒衣才發現身邊有人，還好往日他也喜驚不流于色，臉上已經恢複那副雲淡風輕的神情。

見素寒衣恢複了神智，顧雲緋冷聲問道：“是誰做的？”顧雲緋發誓，他死也不會放過給素寒衣下藥的人。

素寒衣沒有回答顧雲緋的問題，似乎有些累了，他靠在顧雲緋的懷中，輕聲說道：“幫我三個忙好嗎？”他用剩下的所以內力來壓制迷魅香，身體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聲音有些氣若游絲，語氣中略帶着懇求。素寒衣很少求人，但是他如今不得不求人了。

顧雲緋還想追問到底是誰做的，可是看見素寒衣那雙還有些迷離的眸子帶着乞求的目光，他一下心軟了，聲音也柔了下來。柔聲說道：“好。”心裏卻想着你何必求我，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別說三個忙，就是一百個我也幫你。

“藍沫應該還在客棧，幫我把她接到梵天教休息好嗎？”想起藍沫還在客棧中，素寒衣不由的擔心。

“好。”顧雲緋點頭。

“我就在這裏修養幾日，但是千萬不要告訴藍沫我發生了什麽。”素寒衣說了第二件事。

顧雲緋繼續點頭。

“幫我把我的藥箱拿來，裏面放着一個檀木盒子，盒子裏有只蟲蛹，名叫夢魇，能解百毒，把他給蔔算子，他知道如何煎藥。”那夢魇是從歐陽琪身上取出來的，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雖然用來解媚毒有些可惜，但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不過想來也算是善有善報吧，如果當初自己氣他偷看了藍沫的身子而不出手救他，歐陽琪命歸黃泉不說，自己今日也不可奈何。

“好，我這就去，你在這休息一會，我一會就回來。”顧雲緋輕輕将懷中的人兒放在床上，正欲離去時卻被叫住了。

“等等……”素寒衣叫住了顧雲緋，他被點了穴道，如果說以前他內力雄厚時還能自己沖開，可如今他是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一點都動彈不得。

顧雲緋回頭看着睡在床上的素寒衣，不知何事，細語問道：“怎麽了？”

素寒衣垂眸，略思了一會後擡眼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眸子微微波動，良久，他緩緩開口說道：“解開我的穴道可好？”

“這……”顧雲緋猶豫。“我一會就回來了。”

“我不會走的。”素寒衣以為顧雲緋是怕解開了自己的穴道，自己偷偷回了天山。

這次素寒衣猜錯了，如他真要回天上，自己怎麽能攔得住他。只是現在素寒衣身體虛弱，怕他抑制不住迷魅香，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迷失了心神。萬一出了什麽事，他後悔都沒了地方。

見顧雲緋還不願，素寒衣放軟了聲音，低聲說道：“我當真不走，再說我現在內力就只有三成，即使走了不出半日你也能找得到我。”

“先生你誤會了。”見心上人這般細語懇求，顧雲緋心頭一軟，想要為他解開穴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

顧雲緋長長的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怕你身體……”

現在素寒衣算是明白了，當下露出一抹淡雅的笑容。見他那如輕柔秋月的笑靥，顧雲緋一時心神恍惚。那抹笑雖不是美，但真讓人難以忘懷。

“不敢亂說，至少明日晨曦之前我能控制住迷魅香的毒。”素寒衣說道，怕他不信，随即提起了幾分內力想要證明自己真能控制的住。

素寒衣雖然沖不開顧雲緋點的穴道，但是內力一提，還是使得屋內氣溫驟降。寒氣湧出，在這七月的暑天裏，這屋裏竟如秋日般涼爽。

顧雲緋趕忙說道：“好好好，我信了便是，你別這樣了。”素寒衣內力本來也只剩下三成了，他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讓素寒衣再次消耗所剩無幾的內力。

“那為我解開穴道可好？”

“我真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顧雲緋又長嘆了一口氣，為素寒衣解開封住的穴道。等穴道解開後，他讓素寒衣先睡一會，自己馬上就回來。

素寒衣含笑點頭，顧雲緋起身準備去客棧幫素寒衣辦事，還未走出屋子，他突然想起了什麽，又來到了床邊。

素寒衣見顧雲緋還未走到門口又回來了，有些不解，正欲問他怎麽回事時，額頭有一絲溫熱，淡淡的香氣嗅如鼻尖。素寒衣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待他還未做出任何反應時，那抹紅影迅速的溜出了屋子。

呃……

等人離去，素寒衣在明白過來那小子吻了自己的額頭。

素寒衣摸了摸額頭，溫熱還在。當一絲甜蜜的感覺湧入心田，素寒衣才發現自己不但不恨，竟然還有絲喜歡。

明月寄相思，可待朝朝暮暮。盛夏之夜，屋中燭光搖曳，素寒衣輕輕靠在床上，羅幔偶爾擺動，看着窗外的月，臉上挂着笑意，一抹笑容如三月桃花，真是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