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第二十九章:
蒼茫的天地間,還是一片白色。
雪。
只有雪。
一個小男孩衣衫褴褛,赤着雙腳,步履蹒跚的一步一步走在雪地上。孩子五官很清秀,一雙眸子如黑曜石一般,幹淨純潔。
小男孩有些冷了,他裹緊了身上的破衣服,一直走着,不知道到哪裏去,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他沒有停下腳步,可是走到哪,眼前還是那一片雪。
遠處的山,近處的水,都是雪。
隐約間,小男孩聽見了歌聲。
很美的歌聲,就像泉水一般清澈。
他尋聲找去,又不知找了好久,還是一片白色,卻在那片白色中小男孩找到了歌聲的主人。
一個穿着白色漢服的女子坐在樹枝上,清唱着一首小曲。
“一清若雪,何入人間,不知今時,但莫他朝。歌女傷切,莫道淚咽,命壽無祿,可言朝暮。狐裘不暖,布衾多年,绮羅卧榻,夜雨屋涼……”
看不清女子的容顏,卻感覺的出那是一張長得極為幹淨的容顏。似雪,高潔,純淨。女子頭上披着一塊白布,白布下隐約滑落下幾縷銀白的發絲。雖然看不清女子的容顏,但是小男孩看清的女子的眼睛。
那是一雙十分漂亮的眼睛,細長的睫毛覆着白雪,瞳孔是月牙白色。女子一直看着天邊,沒有注意到坐在樹下聽她唱歌的小男孩。
大雪紛飛,女子的歌聲随着飛舞的雪,飄搖到遠處,然後又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小男孩一直聽着女子動人的歌,那歌聲讓他忘記了疲勞,忘記了冷,忘記了一切不開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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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小男孩有些困了,上眼皮越發的重,慢慢的,他睡着了。
清雪飄零繪出一副琉璃世界,潔白的雪,輕輕落在小男孩的身上。就在大學幾乎覆蓋住小男孩那瘦小的身軀時,坐在樹上的白衣女子似乎看見了睡在樹下的小男孩。
她似雪一般輕輕的飄在了樹下,輕輕撥開了小男孩身上的雪。她跪坐在小男孩的身邊,抱起男孩的身子,将他的頭枕在了自己的膝上,頗為憐惜的撫摸着他那凍紅了的臉龐。
“知葉,能改變命運的只有你自己。”
那白衣女子的聲音很柔,似水一般,飄飄渺渺的傳入了他的心田。
雪依舊在下,漫天的白雪紛飛,染着一片銀裝素裹。
雪地中一棵已經枯敗了的樹上結着霧凇,晶瑩剔透,煞是美麗。雪中,一白衣白發的女子靜靜的跪坐在樹下,枕在她膝上睡着的一張已經熟睡的清麗容顏。
都是一襲白衣勝雪,都是一張清水容顏。
都像雪一般,幹淨不染塵埃。
女子輕輕撫摸着膝上人的臉頰,臉上帶着溫柔寵愛卻又頗為無奈的笑容。
“知葉……”女子喚着那人的名字,指尖輕輕觸及到那人眉間那三滴冰藍色的水滴。“我可憐的孩子……”
…
素寒衣猛然清醒過來,卻見自己在那黑衣人的懷中。
他笑了,反手封住黑衣人的幾處穴道後,他毫不猶豫的一頭撞在了床頭上。
鮮豔的血滴在了那似雪的白衣上,繪畫出一幅紅梅傲雪之景。
疼痛讓素寒衣清醒了不少,體內被迷魅香勾起的欲望也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鮮紅的血染着他的發絲,額頭上還不斷的往外冒血,如一朵怒放的紅蓮,妖嬈美麗。素寒衣的瞳孔不知是染了血色還是怎樣,淡藍色已經不在,留在眼中的瞳色是紅的,妖豔的紅。
就算是一般的春藥都是無藥可解,這全看當事人的意念。
素寒衣從小就在天山修仙,練的就是修身養性。這次因為動了情,才使得自己中了這魅香,引得自己欲火焚身。
所以最主要的辦法就是讓自己清醒。
歐陽穆還未反應過來,就見素寒衣一頭撞到床頭上去。清醒過後,素寒衣緩緩的擡起了頭,紅色的瞳孔,嘴角帶着微微的笑意。
“你奈何不了我的。”說着,素寒衣目光一緊,起身輕輕一躍,甩手一揮,直逼歐陽穆。“你到底是誰?”
剎那間屋中一陣寒氣逼來,素寒衣體內散出凜冽的內力把那封住穴道的黑衣人給震了出去,倒在牆邊,也不知是暈了還是死了。
事到如今,有些事也明了不少了。這次的事就是一個陰謀,一個騙自己下山的陰謀。至于原因,在明了不過了,就是為了自己身體封印的神明——九梵之王的幻靈。
歐陽穆反手一躲,他的武功本和素寒衣在伯仲之間,但素寒衣用了大半的功力來壓制自己的心神,所以即使他直面進攻,歐陽穆要躲開也不是難事。
不過歐陽穆知今日素寒衣已經抑制住了迷魅香,想要喚醒九梵之王的幻靈,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是歐陽穆。”歐陽穆躲過素寒衣的攻擊,微微一笑,還是那張如沐春風的笑容,卻像面具一般,看不清他那張面具下到底是什麽樣的表情。
現在想來,素寒衣暗道是自己大意了。
曾經歐陽琪就勸告過自己不要太相信歐陽穆,但是他那臉上如春日般的笑容卻讓人不得不信任他。甚至是喜歡,喜歡和他相處的朝朝暮暮。
溫暖,儒雅。
就像蘭花,君子之風。
可是誰能想到那君子之風下的背後。
素寒衣已經不想再問為什麽了,他只是暫時抑制了迷魅香的藥力,剛才說的那話也只算是強撐。
如今他的體內有股欲望在蠢蠢欲動,他不敢多留了,怕自己最後的理智失守,到時候控制不住自己。
素寒衣最後瞅了一眼一旁的歐陽穆,他還是那抹和煦的笑容,讓人感覺溫暖,不過此時卻讓素寒衣感到恐怖。素寒衣實在想不起來這人是誰,為何會知道九梵之王的事。不過他沒有時間多想了,他怕在拖些時間,自己真失去理智。他衣袖一甩,轉身一躍,從窗戶直接跳了下去。衣擺劃過窗臺,還沾染着點點血跡,空氣中還有不散的甜腥味。
歐陽穆看着掠過窗前的那抹衣袂飄飄的白影,笑了。
終于,不用在僞裝了。
寒衣,很快我們還會在見面的,不過,下次你逃不了。
…
從明月高挂到破曉熹微,顧雲緋獨坐屋中是一夜未眠。素寒衣走了,也許真是今生不複相見,但是……顧雲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唇,想着剛才那一吻,顧雲緋淡淡的笑了。
明眸靈動帶着羞色,又怒又惱還無可奈何的表情真是惹人憐愛。
只可惜,他是聖人,不會落入凡塵。
顧雲緋是這樣想的,只是他想不到最終拉他入凡塵的人是他。
素寒衣走後不久,顧雲緋換了一身衣服也出門了。還是一襲紅衣,和以前一樣華麗,腰間挂有璎珞翡翠,因為是七月天,袖口沒有絨毛,換成了銀絲繡的梅花。
蔔算子看見顧雲緋這般華麗麗的出門,趕緊跟在後面。不為別的,就怕這孩子陷入情海一時想不開,尋的一處歪脖樹就了斷餘生。
跟下了山,蔔算子暗道自己多慮了。顧雲緋一甩衣袖,潇潇灑灑的直奔逸君樓。
走在路上,不少人帶着驚豔的目光看着顧雲緋。一雙鳳眼勾人,嘴角微挑,似笑非笑,卻生的一張傾城的容顏。華麗的裝扮在他身上并未顯得俗氣,到是承托出他本身的王者之氣,好像普天之下,都屬于他一般。
素寒衣的清麗讓人不敢靠近,怕玷污了仙子。歐陽穆的和煦讓人心生暖意,讓人不由的想靠近。對于顧雲緋,他的美麗讓人癡迷驚豔,想要靠近,卻又畏懼。他們清楚的知道那種感覺是怕。
所以即使他們不知道他是顧雲緋,也只敢遠遠的看他一眼,也只是一眼。
顧雲緋對于四周置若罔聞,一人走着。走了幾步,他停下了步伐回頭對跟在自己身後一路的蔔算子說道:“我要去逸君樓。”
“嗯,你去吧。”蔔算子也停住了腳步,看着手裏的羅盤良久,緩緩說道。“今日适合嫖~妓。”
“所以你要一路?”顧雲緋挑眉問道。
“不了。”
“我知道你擔心我。”顧雲緋笑道,對朋友最真誠的笑。
“你想多了。”蔔算子話雖這樣說,但也回之一笑。“我回去了。”
“好……”顧雲緋“好”字剛出口,就感到身後一股寒氣,緊接着身邊的客棧二樓一抹白影落下。
顧雲緋猛然回頭,就見素寒衣一身是血,半跪在他身旁的青石地上,雙手捧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氣。
“寒衣……”顧雲緋來不及吃驚,趕緊扶起素寒衣。他不敢相信的看着懷中的人兒,往日那如仙子般的天山醫尊此時怎麽這麽狼狽。渾身血污染着那白衣,分外的刺眼。額頭上的傷口還在汩汩的流着鮮血,勾勒出曼珠沙華的妖嬈。眼中彙出的一汪紅色,都不知是血還是瞳孔的顏色。
“怎麽了……”
顧雲緋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明明走時還好好的,怎麽會變得如此。而且素寒衣的武功不低,是誰能逼他到這般。如果自己放手讓他回天山的結果是這樣,他寧願素寒衣恨他也要将他留住,可是現在……
顧雲緋顫抖的聲音化為了狠戾,他冷聲問道:“是誰傷的你?”
素寒衣渙散的眸子似乎才有了焦距,映入眼簾的是那張閉月的容貌。他不由顫顫的伸出了右手,輕輕撫摸着顧雲緋的臉頰。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不過這幻覺好真實。
“雪天……”
素寒衣話一出口,顧雲緋先是愣住,随後緊緊的抱着懷中的人兒。
不放手了,今生不再放手了。
“讓我先看看。”此情此景蔔算子雖然不想打擾,但是他不得不打擾。他一步上前來的了顧雲緋的旁邊,為素寒衣探脈。只是自己還未碰到素寒衣時,素寒衣趕緊收回了手腕,淡淡的笑道。“我沒事。”
蔔算子看着素寒衣,點了點頭。素寒衣既然不想讓自己為他探脈,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他自己本身也是醫生。
素寒衣此時才知道這不是幻覺,靠在顧雲緋的懷中,感受着他那溫暖的胸膛,突然覺得好累好累。
額頭上還不斷的流着血,只是眼瞳沒有了先前的紅色,似乎又是淡淡的藍色。
“我好累……”在顧雲緋的懷中,素寒衣又想起了以前的事,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裏,自己靜靜的枕在雪妻的膝上,聽着雪妻哼唱着那動人的歌聲。
好困……
漸漸的素寒衣覺得眼前的景致模糊,慢慢的消失了。
只有一片黑色。
不見五指的黑色。
“寒衣……”顧雲緋喚着素寒衣的名字,回答他的是四周的寧靜。剛才這青石道路上還有一些路人,但見到了此景後,都識趣的躲回了自己的屋裏。
看着懷中靜睡的容顏,顧雲緋竟然怕了。斯人離去,不複相見,但是他至少自己素寒衣活着,在天山之巅,受萬人敬仰的醫尊。
他從未想過如果素寒衣死了會是怎樣?
上窮碧落下黃泉,随他一路吧……
“教主……”蔔算子探着素寒衣的鼻息,他沒有為他探脈,既然先前素寒衣不讓,自己也不願違了他的意。素寒衣的呼吸雖然微弱,但是活着。顧雲緋也許不知道,但是蔔算子清楚知道在素寒衣體中還有九梵之王的幻靈,怎麽可能輕易的離世。“素先生只是失血過多,止住血便好了。”
“真的……”顧雲緋原先黯淡的眸子一下光彩起來,抱起昏睡過去的素寒衣,提起一口內力就往逸君樓趕去。
蔔算子跟在後面,現在只有逸君樓是最近的地方了。
看樣子,自己真的要去逸君樓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