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第二十一章:
看樣子,顧雲緋是不會交出來的。不到萬不得已,歐陽穆并不願意闖入梵天教,搶回本來就屬于禦劍山莊的東西。不是他怕顧雲緋,禦劍山莊是江湖第一大莊,歐陽穆又自幼拜武林盟主楊科林為師,後來又學了禦劍山莊的劍法秘籍,武功造詣不在話下。可以說當今武林這些新秀之中,歐陽穆的武功當屬第一。就因為這樣,他不可能去強闖梵天教,為了禦劍山莊的名譽,他只能君子之行,何況他本也是君子。
不過這詭異的事在別的門派也發生了,在那些門派裏也可驗屍,只是這樣便麻煩了素寒衣了。想了想,也無他法了。
歐陽穆對顧雲緋說道:“今日我們打擾顧教主了,還望見諒。”歐陽穆溫文爾雅,可是就是這樣子,讓顧雲緋覺得很不舒服。那笑容就像是一個面具,雖然和煦溫暖,卻不知那面具下是哪般猙獰的容貌。
“讓歐陽莊主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啊。”顧雲緋嫣然,笑的美麗邪氣。特別是那雙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帶着光芒,鳳目未挑,一副傲視天下的模樣。
顧雲緋沒有留客的意思,語氣帶着笑意,但是已經是下了逐客令了。歐陽穆沒有介意這些,臉上挂着和煦的笑,仿若能融了千年的寒冰一般,總是那樣暖暖的,如沐春風。
“寒衣,只有在勞你随我在去崆峒一趟了。”歐陽穆帶着歉意的笑,語氣溫柔的說道。崆峒派與禦劍山莊是世交,這次的事崆峒派也有弟子莫名的死去。死狀一樣,都是武功高強之人,身體上并沒有外傷,悄無聲息的就死了。
聞此,顧雲緋臉上的笑意有些狠戾。這“寒衣”兩個字也只有歐陽穆叫的這樣坦然,而自己卻無論如何也沒法說出。腦中劃過的依舊是五年前的事,那抹淡雅如雪的笑,他至今也不能忘卻。可是呢……自己就像是個影子,在他面前顯得那樣的渺小,甚至可以忽視。他是仙子,天山素寒衣,治病救人,救死扶傷的聖人。自己只是一個不堪的娈童,當自己站到一定高度時,雙手卻染着不盡人的血。洗盡了手中的血,卻洗不掉斷送在自己手中的命。
既然如此,素寒衣,我會讓你記到我的。
“呵呵……”顧雲緋撐起了半個身子,雙眸含着情意,莞爾一笑,竟如盛開的桃花般豔麗。他放下了手中的酒盞,另一只手的食指捋起一縷頭發在指尖打轉。“素先生好不容易下了天山,不在這蜀中多看看嗎?”
“不勞煩顧教主費心了。”
“哪有費心,只是我想和素先生合作一下,你看我這逸君樓開了已經兩年了,生意也不見什麽起色。這又見先生,終于知道原因了。”說着,顧雲緋右手托住了身邊美人的香腮,“啧啧”了兩聲道。“要論漂亮,香肜可是我逸君樓的花魁主子。只可惜身上風塵味太重……”顧雲緋雙眸戲谑的打量着素寒衣,像是看什麽絕美的器物一般。“長得這般幹淨清秀的人,可真是少啊,若是拾到拾到,也會紅了這風月之地。”
“顧雲緋!”
“雪天!”
藍沫和歐陽穆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出名字來。顧雲緋雖沒有說明,但是話中的意思卻是這般露骨,都知道他話中何意。
藍沫是越發的不敢相信,這人是當初的雪天嗎?他不是喜歡先生嗎?怎麽這般出口的侮辱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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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穆看着素寒衣,見他臉上表情沒有太多變化,好像沒有聽到顧雲緋說的話一般。他握住了素寒衣的香荑,有點涼。這一小小的動作,顧雲緋是盡收眼底,他正準備還要說些什麽時,素寒衣不經意的抽出了被歐陽穆握住的手,淡藍的雙眸瞅着不遠處坐在的顧雲緋。就在顧雲緋認為素寒衣要說什麽時,素寒衣只說了兩個字——告辭。
素寒衣轉身離去,歐陽穆也道了聲告辭離去。林城和歐陽穆一路,什麽話沒說也走了。藍沫抱着鶴,轉身走了兩步,回頭就見坐在貴妃榻上的顧雲緋,眼中沒有剛才的戲谑,神色有些黯淡。
素寒衣走的決然,可以說從進屋開始就沒有看過自己,即使剛才自己這般侮辱他。本來他想說很多羞辱的話語,哪怕讓素寒衣恨自己也行,他不想這般被無視。可是,看着那抹白衣,那不染塵世的清水容顏,他卻說不出什麽肮髒的話語。
寒衣,你讓我那你該怎麽辦?
正想着,一股寒風迎面,隐約帶着飄零的雪花。
這是蜀中,即使到了冬天也不一定會有雪,何況七月天,怎麽可能飄雪。樓下傳來姑娘們的驚呼聲,一抹紅影随着雪風款款走了進來。
“教主,今個你可是過分了。”雪只出現一瞬,便沒了。在這炎熱的蜀中,落地的雪花,很快的就化了。說話的是才進屋的紅衣女子,一頭青絲随意挽着,上面斜挑着一支嬌豔欲滴的牡丹,那牡丹像是才采摘下來的一般,上面仿佛還帶着今早的晨露。女子面容姣好,紅衣輕紗罩不住一握腰盈,左手捋着鬓角一縷青絲,右手持着一把紅色羽扇。女子似若柳絮,體媚無骨,軟綿綿的靠在屋中的一個紅木柱子上。
“有嗎?”顧雲緋看向來人,表情平淡,眼神中若有若無的帶着一絲寂寥。
紅衣女子沒有回答顧雲緋的問題,瞅着地上未化的雪,淡淡說道:“只是沒想到他也有孩子氣的時候。”
“是啊,還以為他清冷如水,并不在意什麽,沒想到卻是在賭氣而已。”顧雲緋拿起酒盞,杯口還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花。剛才的雪風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何人所為了,普天之下,能有這極寒內力使得七月飄雪的人,除了天山老人,恐怕就只有素寒衣了。
想想來看,自己可不是也在賭氣嗎?見的歐陽穆與他關系親密,也是妒火攻心,便開口胡亂說些。
紅衣女子見顧雲緋在那低笑,把玩着手中的酒盞,也不由暗笑。你可不也是孩子嗎?見別人和自己喜歡的人近了,便妒火中燒,開始有些胡言亂語了。
“朱顏,不許笑我。”話音剛落,顧雲緋身影一掠到了紅衣女子身邊,酒盞穩穩的在手中,沒有灑出一滴瓊漿。
看着近在咫尺的顧雲緋,臉上一本正經,卻又有些孩子氣般,不由的又笑了出來。
“朱顏!”
“好好好,不笑了。”紅衣女子一副忍笑的表情,盡量克制自己不要在笑了。
紅衣女子就是當初離幫紅門的門主朱顏夫人。良久,朱顏沒有在笑了。見朱顏終于沒有笑了,顧雲緋緩緩開口道:“事情辦完了嗎?”
“辦完了。”朱顏本來癱在紅柱上的身體站直了,面無表情的說着。“所有屍體都搶回到梵天教了,不過這驚動了不少門派,而且……”
“而且什麽?”顧雲緋坐回了貴妃榻,身側的香肜又持扇輕輕為他扇風。
“不知道誰在說,那些人是我們殺的,而且已經集合了不少門派要來讨伐梵天教。”
“來就來,難不成我還怕了那些烏合之衆嗎?”顧雲緋嘴角輕挑,眼神淩厲。“要來,我随時奉陪。”
“知道了。”如果說當初自己在天山腳遇見的是雪天,那如今他完全是顧雲緋了。雪天是善良的,雖然殺了離幫幫主,但是秉性并不壞。這五年在江湖闖蕩,雪天已經完全變成了如今梵天教的教主顧雲緋了。絕色的容貌下,是一顆另所有人都害怕的心。
也許只有一點是屬于當初的雪天,那就是對于素寒衣的喜歡。
純淨的愛,不染任何的雜質。沒有欲望,只是喜歡。
這無果的愛,五年并沒有任何的改變。雖然他身邊也養着不少男寵娈童,也經常留宿青樓妓院,但是卻洗不掉那後院的白梅。
每年冬天,坐在梅樹旁,托着酒碟,見那飄零如雪的白梅的花瓣,緩緩的落在酒碟中。
便是那一刻,他是雪天,一個懷着初戀的孩子。
..
顧雲緋拿起酒盞,抿了口酒。他沒有想到還有再見到素寒衣的一天,從他下天山的那一刻他便把這點情埋到了心底。
每當白梅飄香時,才回憶起那個如雪般純淨的人。
既然這樣,我這次便不會在放手了。
..
素寒衣一出顧雲緋的屋子,就直朝樓下走去。臉上看不出有什麽異樣,話也不說直接邁出逸君樓的大門。
“寒衣你在生氣?”歐陽穆一追上,就輕聲問道。
“沒有。”素寒衣淡淡的說道,回首看了看逸君樓的大門,竟提起三分內力,拂袖一搖,頃刻間,一股寒風降至,空氣中少許的水分凝成了雪花,随着寒風湧入逸君樓中。
這突入而來的寒風驚得姑娘們一陣尖叫,都不知是怎麽回事。坐在窗口的綠意是看了大致,沒想到這看似文弱的清秀男子,竟然能使七月飛雪。不過想來也是,能和禦劍山莊的莊主成為朋友,有怎能是無能之輩。
“先生你也太孩子氣了。”藍沫抱着鶴在樓內被寒風迷了眼,一出門瞅見素寒衣就埋怨道。“若是傷了人怎麽辦?”
“我沒有孩子氣。”素寒衣淡藍的眸子微合,一副死不認賬的樣子。“何況我自有分寸,怎會傷到人!”
“你……”藍沫嘟着小嘴,把鶴塞到素寒衣的懷中。“不理你了。”說完,藍沫牽着裙角,大步朝前走去,一步一搖,腰間銀鈴兒發出清脆的鈴聲。
“今晚我們在青石鎮住一宿,明個一早在趕路可好?”歐陽穆看着還有些生氣的素寒衣,淡笑道。“也別氣着什麽了。”
“我沒有生氣。”素寒衣篤定的說道。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般小孩子氣的舉動,剛開始聽顧雲緋說這些時,的确沒有生氣,也只是不知道該如何下去,便要離去。可沒想到一出逸君樓,竟然玩心大起,提起內力使得逸君樓七月飄雪。
“好好,我知道寒衣沒有生氣。一會去吃些什麽?川菜可是很出名的,只是有些辣,寒衣吃的慣嗎?”歐陽穆沒有在說原先那話題,指着已經跑遠的藍沫。“我們還是快些追上藍姑娘吧,這些事都不說了。”
素寒衣點頭,歐陽穆總是給人一種溫暖,好像就不會生氣一樣,有種莫名的親近。如果作為朋友,他不是那種讓人覺得只是萍水相逢,縱然只相處幾天,卻能成為知己的那種。要說知己,素寒衣也只算和林和靖先生是忘年之交。梅妻鶴子鹿家人,羨慕與渴望,也願尋得自己的梅妻鶴子。
素寒衣将懷中的丹頂鶴放了下來,蹲下~身子輕輕摸了摸鶴羽,望了望天色已是傍晚十分。
“走去吃飯吧,不然藍沫那丫頭可不依了。”
“好。”歐陽穆與素寒衣并排走着,林城一路上默默的跟在歐陽穆的身後。
盛夏的夜,暗的晚。雖是傍晚,但還未到掌燈時。素寒衣靜靜的走着,一襲白衣勝雪,雪山靈秀。只是本以為他清心寡欲,無欲無求,卻沒想到也有賭氣的時候。是顧雲緋對你來說太特別,還是你本身就已經融化了冰凍的心。
歐陽穆暗嘆,今生若是有人能毀了你,那人便是顧雲緋。只是……沒想到素寒衣一介醫生,雖然師從天山老人,居然有那麽高深的內力。
“想什麽呢?”素寒衣手輕輕搭在歐陽穆的肩頭,輕聲問道。細語輕柔,拂動耳邊,回頭就見素寒衣那雙淡藍的眸子看着自己。
以前就發現那雙眸子清澈不染塵世,如今再見,那雙眸子竟是那般的漂亮,如稀世瑰寶一般。
歐陽穆猛然一驚,退後了幾步,暗嘆自己竟然這般無防備,随意被人觸碰到肩頭,而且不自主的想起了心事。
“怎麽了?”素寒衣沒想到歐陽穆突然這一舉動,有些愣住。才想起剛才自己無禮的搭在了對方的肩上,練武之人,離肩頭不遠處的後頸就是命門,一般不願讓人随意觸及,自己也只是一時大意了。素寒衣歉意一笑,雙眸似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歐陽莊主,剛才的是抱歉了,還望原諒則個。”
素寒衣不好在稱呼他為歐陽兄,便回了原來的稱呼為莊主。
“寒衣你這是何意?”歐陽穆大概猜到素寒衣所想,不以為意的一笑道。“我只是有些頭疼罷了,你這般喚我,可是見外了。”
“是兄長不好,我還以為你惱我了。”素寒衣佯裝着生氣,嘟囔了一句。“好了,我也大人大量,再不去找藍沫那丫頭,她可是不幹了。”說着,回眸一笑,瞅了歐陽穆一眼,便朝前走去。
走了幾步,素寒衣身形微微一顫,他雙手護住胸口。剛才是怎麽了?性格話語竟然不似從前。自己還是那為人冷冷清清,心如止水不願擾這世俗的素寒衣嗎?
素寒衣怕了,不敢再想了。完了這事,必須馬上回天山。
歐陽穆跟在素寒衣的身後,臉上又挂起了那如沐春風的笑,心裏卻不知是和感想。世事無常,就在生命的這張白紙上潑墨留白的人,不會是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