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第十九章:
過了晌午,天氣又熱了起來。道路兩旁綠油油的樹木給了一絲涼爽,夏蟬又開始名叫,偶爾停了一會,又叫了起來,好似要叫走這蜀中的炎熱。
素寒衣一行四人沒有休息,蜿蜒的小路上,馬蹄清脆,絕塵而往。
不遠處就是梵天教了,處于山間樹林之中,四周群山環繞,倒有些飄渺之感。蒼翠欲滴的林蔭間,散不去的是缭繞旖旎的霧氣,薄霧朦胧,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都說是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原來這難上的青天之上,竟是仙境。
很快到了梵天教門口,都是識的禮數之人,紛紛下馬。歐陽穆上前輕叩大門,山谷中傳來輕微叩門的回聲。
梵天教門前是個平壩,靠着上來的小路旁種着幾個梧桐樹。
素寒衣站在梵天教門前的梧桐樹下,倚着樹幹,放眼望去全是山林,不時地的傳來一聲猿嘯。久居天山,這蜀中之景,更是未成見過。書中說過猿猴通靈,若是這次下山能見上一見,也了了一件心事。
才想着,一聲鶴鳴,藍沫懷中抱着的丹頂鶴掙脫了出來,來到了素寒衣的面前,繞着他原地轉了幾圈。走到了第三圈時,丹頂鶴微微駐足,看着不遠處的山林。一陣風起,帶着“沙沙”的聲音,好像有一物靠近。沒有高深內力,但是卻是身手矯健,四肢靈活。四人都沒有警備,因為都發覺來者不是一人。
丹頂鶴在素寒衣身邊撲騰着翅膀,才撲騰了幾下,一白影從天而降在素寒衣的面前。看清後,素寒衣不由吃了一驚。
是一猿猴,渾身雪白,兩只泛着紅光的眼睛瞅着素寒衣。瞅了一會,白猿将手中的果子舉起在素寒衣的面前。
一個蘋果,紅彤彤的,一看就是很甜的蘋果。
“給我嗎?”素寒衣微微一笑,那白猿似乎也學着素寒衣,也跟着咧嘴一笑。本來藍沫就喜歡動物,這一看,心裏更是歡喜。來到白猿面前蹲下,想要摸它,卻還沒碰到,那白猿一溜煙的就跑到了歐陽穆的身邊。
歐陽穆也對白猿微微一笑,白猿歪頭看着,好像在思慮着什麽,卻沒有學着他也微微一笑。
“嘎吱”一聲,梵天教的大門突然打開。開門的是一青衣書生,他看着白猿笑道:“莫莫,你是不是又頑皮了。”
“吱吱……”那只叫莫莫的白猿叫了兩聲,表示着自己的不滿,又回頭看了一眼素寒衣,學着剛才素寒衣的笑容,又給了一咧嘴一笑,轉身一躍,消失在山林之中。
藍沫琢磨着白猿的名字——莫莫?這名字怎麽聽起像是叫沫沫的!想着,藍沫看着那只圍繞在先生身邊的丹頂鶴,也是應該給它取個名字了。
Advertisement
“今個早起,屋外夏夜雨初歇,院中相思樹上喜鵲兒叫個不停,就知道必有貴客來臨。”青衣書生朝歐陽穆微微施禮。“在下蔔算子,想必這位是禦劍山莊的歐陽莊主吧。”
歐陽穆點頭,回之以禮。蔔算子這人,江湖上也頗具盛名。他是前朝貞觀年間李淳風的後人,運天文星象推知未來大事,也道是算無遺策。聽說梵天教教主曾救過蔔算子,所以他在此出現,也不足為奇。
“我知歐陽莊主來此為了何事,不過……”蔔算子稍稍一頓。“這事蔔某無可奈何。教主下山時囑咐了,不能把屍首還給禦劍山莊,如果歐陽莊主非要拿回,那我家教主就在逸君樓恭候歐陽莊主。”
“那勞煩蔔先生告知一下逸君樓在哪裏?”歐陽穆一向溫雅,江湖上也無所不知。對于蔔算子才說的話,歐陽穆沒有大怒後強闖梵天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他是一莊之主,為人溫雅和煦,不卑不亢,什麽事都以禮待人,是個君子,至少在江湖是君子的形象。
臉上永遠挂着淡淡的笑容,雖不知心裏何想,但是在臉上卻是讓人油然而生一股暖意。
這就是歐陽穆,永遠都像春日裏的陽光一樣。
和歐陽穆不同,素寒衣就像是雪,雖然他慈心仁術,卻沒人敢靠近他,自然而然的對他生出一股敬意,唯恐離他太近就亵渎了這世間的純淨。
蔔算子在江湖上也是富有盛名,和歐陽穆素寒衣不同,蔔算子是李淳風的後人,和素寒衣一樣,也屬道家。自小是明奇門,懂八卦,知陰陽,曉地理。雖也是道家之後,卻沒有素寒衣那邊谪仙之感,的的确确是一清秀書生。給人感覺溫和,有點神經,帶着高深莫測,說着總是一些最平常的話語,不過細細品來,裏面帶着的是萬物的洪荒。
蔔算子微微蹙眉,有些無奈,又有些難言,想了想,嘆了口氣道:“這逸君樓就在山下那青石鎮的東面,一去就能看見。不過這……”蔔算子朝四人一一看去,最後又嘆了口氣。“看着各位不像是去那地方的人,不過去看看也行,實在不行,就門口稍等一會,教主到了酉時就會出逸君樓。”
聽蔔算子這樣說,歐陽穆已經了然逸君樓是什麽地方。的确,煙花之地,他向來不去。不過他也不在意什麽,找人又不是去尋樂子,去了也沒什麽。只是……歐陽穆看向素寒衣,梧桐樹下的林蔭,隐約遮住了那清秀的面容,一只丹頂鶴倚在那襲白衣之旁,又帶有幾分的仙氣。
他适合去那地方嗎?
他會去那地方嗎?
蔔算子也早看見梧桐樹下的白衣男子,林蔭之下,背着陽光,他看不清白衣男子的容貌。兩人相隔的也不遠,鼻尖隐約嗅到一股淡淡的藥香。
至于這白衣男子是誰?蔔算子心中已知。如果沒記錯,自己十八年前還見過他。随自己的父親到天山找天山老人時自己見過他。那時他還是一個七歲孩子,淡藍的眸子裏帶着淡淡的憂傷,始終望着東北面,想要看見什麽似的,可是在眼下,只是白茫茫的雪。
素寒衣也記得這事。來天山找師傅不是為了治病,只是單單老友之間敘舊的話,除了那南北二老之外,就是蔔算子的父親。
見蔔算子看向自己這邊,素寒衣微微點頭。蔔算子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回之一笑。
歐陽穆朝蔔算子告辭,和素寒衣他們牽着馬朝山下青石鎮走去。看着四人離去的背影,蔔算子略微掐指,算了一下,神色變得有些黯淡。
莫莫抱着一堆蘋果來了,跳到蔔算子身邊蹲下。選了一個最大最紅的蘋果遞給蔔算子,舉了一會,見蔔算子沒有理會它,“吱吱”的叫了兩聲。
聞聲,蔔算子緩過神來。他接過莫莫手中的蘋果,摸了摸頭上的白毛,似自言自語般,道:“世間果真有因果輪回,到了最後,理不清是因還是果。罷了罷了,我窺天機,也只是一介凡夫,知天意,逆天難,一切都看命數了。”
莫莫聽不懂蔔算子在說什麽,歪着頭瞅着他。
蔔算子淡笑,負手走進梵天教裏。
看不透,就不看了。
世間萬物,是難得糊塗。祖上李淳風就是糊塗不了,得了天機,便一生困于這混沌之中。
“聰明難,糊塗更難啊。”
梵天教的大門已關,留下淡雅的男聲回蕩在山間。
..
蜀中的景致極美,它不似江南那般秀雅,也不像塞北那般曠野。籠罩于山間的是翠綠的林蔭,樹林間,沒有了夏日的酷熱,到吹來了一絲涼爽的清風。細細聽來,潺潺的流水聲似銀鈴般清脆。
偶爾一陣微風拂過,吹動了樹梢,惹來了幾聲鳥鳴。單單幾聲鳥語後,又是一陣蟬鳴,不在是那寒蟬凄切,卻是恣意了夏日的激情。
不過景色在美,歐陽穆他們卻無心賞景。
山間的清風涼爽,素寒衣依舊是提着內力護體。素來體寒的他,久居天山,終日也只是薄衫輕衣,這山間的清涼對于他也是酷熱難耐。好在內力高深,這些也不是什麽大問題。不然他也不會下了天山,來到中原來。
到了青石鎮,果然一眼就見着逸君樓。
姑娘們倆三個一起的坐在逸君樓前等着今天的客人,一個二個香粉濃妝,打扮的是花枝招展,其實也沒多大的願望,只願伺候到一大方的客人,能多給一些纏頭。
路過逸君樓的人不少,眼神流露出都是不一樣的神色。有帶着欲~望,卻無奈囊中羞澀,最後只看了一眼,搖頭離去。有眼中帶着不屑,仿佛只看了一眼就髒了自己一般,匆匆離去。
對于來往路人的神色,姑娘們已經見慣了。雖然她們現在就站在門前招客,但是她們知道真正要來尋樂的客人,多半等夜幕降下才會來。當然,除了梵天教的教主,這人是每天清早來到逸君樓,也不做什麽,只是喝酒聽曲,到了晚上,就回去了。不過,打賞給的錢,卻是不少。
白天姑娘們左右無事,就來到門口,看似在招呼客人,其實她們瞅着來往的行人來打發白天無聊的時間。
每天都這樣,不斷的重複着同樣的事,見着同樣的人,畢竟青石鎮就這麽大點,偶爾會來些俠士才子,不過只是看了倆眼就走了。這不似江南,她們也不是花魁名媛,吟詩作對這些對于她們來說太難了。紅木雕文的畫舫上挂着琉璃燈盞,絲竹管弦樂聲随着月色,飄渺輕揚,這些只有在水鄉江南才有。
不過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在門口招呼着客人的姑娘遠遠就見四人牽馬朝這邊走來,本以為是過路人,他們卻在逸君樓門口停下了。
青石鎮雖小,但是這些姑娘們見人卻不少,怎麽看這四人都不像是來逛窯子的。走在前面那人,臉上挂着和煦溫雅的笑容,給人的感覺是那般溫暖,一身紫衣華裳,光看那料子,就知道是價值不菲。束發的銀冠,腰間的佩劍,不像是游走江湖的俠客,一看就知是一派之掌。
那人後面跟着一黑衣男子,俊朗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感覺也是不愛多說話的人。跟在紫衣男子的後面,就知是那人的随從。
後面還跟着一藍衣少女,柳眉杏眼,嘴角含笑,那便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之容。垂腰的青絲用一玉釵挽起,沒有太多的裝飾,反倒讓人覺得一種清水出芙蓉,倒是讓這些濃妝豔抹的姑娘有些自愧。少女懷中還抱着一只鶴,身後背着一似劍的長物,恐也是江湖中人吧。
沒有太多的注意,随意一眼看見藍衣少女身旁的男子。一襲白衣勝雪,淡雅脫俗的清水容顏。姑娘們皆嘆:好幹淨的一人。雪胎梅骨,都不忍這般清麗的男子來到逸君樓這種沾滿凡塵的煙花之地。
那些姑娘們不願,歐陽穆也不願。他回頭看向素寒衣,幾番思慮,還是開口說道:“寒衣你和藍姑娘先到別處茶樓休息一會,我和林城去找顧雲緋就好。”
聽這話,素寒衣覺得好笑。修道多年,要讀人心思已不是什麽難事,何況歐陽穆這番表現的還是那麽明顯,他自然是看得出歐陽穆在顧慮什麽。食指捋了捋落在胸前的青絲,望着逸君樓門口站着的姑娘們,淡笑道:“我又為何去不得這裏?”
說着,也不避諱什麽,徑直走進了逸君樓,這倒讓站着門口的姑娘有些措手不及。
這人進來了!
歐陽穆無奈,藍沫對歐陽穆做了一鬼臉,抱着懷中的丹頂鶴,也跟着進了逸君樓。
等歐陽穆也進了逸君樓後,姑娘們才反應過來,都趕緊跟了進去。
姑娘們一窩蜂的進了樓裏,驚動了準備休息一會的媽媽。剛出來準備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就見一白衣男子站立于大堂之間,随後還跟進來三人。
來妓院的人多,但這般君子坦蕩蕩的人,這逸君樓的媽媽還從未見過。再明顯不過的事了,這四人來逸君樓絕對不是尋樂的。
老媽媽笑盈盈來到了素寒衣的面前,先是微微施禮,随後開口說道:“老身是逸君樓的媽媽柳姨,看幾位這樣子,是來尋人的?!”
“是的,來找梵天教的顧教主。”歐陽穆接過話來。“還勞煩柳媽媽通報一聲。”
“敢問這位爺高姓大名。”柳姨眼角瞟到歐陽穆腰間的佩劍,差不多已經猜到他們是誰了。但有時候知道了,也要再問一句。“老身我通報時也好說明來人是誰啊。”
“歐陽穆。”歐陽穆臉上依舊挂着笑,一些跟進來的姑娘聽見這名字都不由吃驚。禦劍山莊莊主歐陽穆,年輕有為,她們又怎能不知呢!
“原來是歐陽莊主,失禮了。”柳姨又緩緩施禮道。“老身這就去通報。”
即使知道來者是禦劍山莊的莊主,依舊從容自如。除了禦劍山莊的名號不響以外,那就只有一個解釋,這柳姨不是只是普通的青樓老鸨。
這一點,歐陽穆四人都看出來了。也難怪,顧雲緋既然會來這裏了,這裏可能是梵天教的地盤。
要知道江湖大小事,青樓的确是個絕佳的地方。溫柔鄉中,男人的戒備一般都會放低,想要知道什麽,枕邊細語,那些醉卧羅幔的人,多半都會知無不言。
歐陽穆打量着這四周,簡單的擺設,并沒有太多華麗的裝飾,從進門時就看見門口還種了幾窩鈴铛草。若不是門口站着的姑娘們,這裏倒不像是煙花之地,沒有奢侈糜爛之風,反到帶了幾分素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