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第十二章:
晨曦微升,天山上帶着缭繞的霧氣。一串銀鈴聲響起,清脆悅耳。在鈴聲裏還夾雜着“噠噠”的馬蹄聲,随着霧裏,一輛簡樸的馬車緩緩行駛下山。
駕車的是歐陽穆,藍沫抱着一只丹頂鶴坐在他的旁邊為他指路。早上霧氣大,一不留神很容易在這霧天裏迷路。
素寒衣一人坐在馬車裏,閉目打坐,想着一些事情。
他不知道這次下山是對還是錯,不過既然決定了,對也好,錯也罷,也沒有了意義。對錯本就沒有界限,不過是因人而異。幽冥蝶這事,若是別有用心,那必定是為了自己體內的九梵之王而來的。這世間知道九梵之王封印在自己體內的只有師傅和那封印的三位前輩,這事連藍沫都不知情。
但願別真是別有用心之人,若喚醒了你,又是一場浩劫罷了。
世事無常,本不願與人多有牽絆,在這天山裏呆了數載,如今卻又不得不去。人世總是這般,如夢一場,忽悠一生,結局總不是人所想。
現在只願此事早了,也好早日回了天山。
江湖之事,還是少知為妙。
素寒衣微微睜開了眸子,清澈的眸子流轉,輕挑車窗的簾子。馬車已經行駛過了天池,窗外的景致夏樹蒼翠,綠意蔥蔥。
出去一次也好,也好好見見江南的夏景。曲苑風荷,柳浪聞莺,總在書裏見過,這次也尋尋那蘇杭的傳說。
正想着,馬車突然停住了,就聽見藍沫那銀鈴般的聲音說道:“胡二匪,怎麽你連我家先生也要搶嗎?”
馬車被盜匪攔住了,歐陽穆認出了這些盜匪就是昨日攔他們的那夥人。
“哎喲喂,原來是我的藍姐姐啊。”為首的胡二匪是一中年漢子,見着藍沫,原本那兇神惡煞的臉立馬笑意迎人。“藍姐姐又去幫先生采藥,要不要我們來幫忙?”
“你少來這裏打劫,就是幫了大忙了。歐陽莊主,你怎麽了?”藍沫發現歐陽穆神色有些不對。
歐陽穆握緊了手中的劍,跳下馬車對胡二匪冷冷說道:“昨日你此處攔我,若是你放了我家護衛,今日我便放過你,不然……”休息了一夜,歐陽穆的內力已經恢複九成,此時的胡二匪斷斷不是他的對手。
Advertisement
胡二匪這才瞅見歐陽穆,昨日見他們一身塵土,趕路趕的灰頭土臉,也沒仔細打量,現在一看,面容俊朗,軒昂不凡。他也不是不識人的主,不過你若是好好的說,他也就放了,畢竟這人和藍沫一路,恐也是素先生的熟人,得罪不好,可是歐陽穆這樣威脅,胡二匪反倒有些不買賬了。
“喲,今日光鮮了,老子還真沒認出來。”胡二匪痞子一般走到歐陽穆的面前。“啧啧……在老子地皮,說話還是客氣些。”
“胡二匪,你說什麽!”藍沫聽着不高興了。把懷中的鶴放在一旁,起身雙手叉腰,美目怒瞪。“你說這是誰的地盤?”
“藍沫!”馬車裏傳來一聲輕喝。聽這聲音,胡二匪一群人都打了個寒顫。
素寒衣!
他怎麽下山了?
想到這,胡二匪回頭仔仔細細的打量着歐陽穆,能将素寒衣請下山,這人怕是沒那麽簡單。這才一看,胡二匪有些愣住了。那人腰間的佩劍通體血紅,上面以紅珊瑚珠為綴。昨日還真沒在意那麽多,這把劍竟然是禦弘劍,那這人……
都不禁的吸了口涼氣,這人必是禦劍山莊的莊主歐陽穆了。
昨日恐是趕路累了,消耗多些內力,加上找素寒衣心切,這才被他們打劫了。禦劍山莊在江湖上的勢力不可小觑,如今得罪了莊主……胡二匪是徹底的愣住了。
“兩位不如賣素某一個薄面。”這是車簾輕挑,素寒衣探出身來。天山山腳已沒了雪,四周氣溫有些高,陽光刺眼,素寒衣有些不适的用手擋住陽光。
“先生你還是進馬車裏吧。”藍沫一早就鑿了幾塊寒冰放在車廂裏,這些寒冰都是千年形成,即使在三伏的江南,也是千年不化。
“我沒事。”素寒衣淡淡一笑。“胡公子你便放了禦劍山莊的人,我想歐陽莊主也不會計較些什麽了。”
素寒衣這麽一說,胡二匪也找到了臺階下,立馬點頭說道:“馬上就放人。”回頭對身邊的手下吼道。“快去把禦劍山莊的人請出來,把馬匹幹糧備好。”說完,一臉賠笑的說。“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人不識自己人。我不知歐陽莊主和素先生是朋友,歐陽莊主也沒說是來找素先生的。”
聽見朋友兩個字,歐陽穆回頭稍稍看了一眼素寒衣。江湖人都知素寒衣不喜與人結交,更別說朋友了。能與他成為朋友的,這江湖廟堂只有孤山梅妻鶴子的和靖先生。今日胡二匪這樣一說,素寒衣也沒反駁什麽,只是微微一笑。
那抹笑很清麗,像是一片雪。
素寒衣抱過坐在藍沫身旁的那只鶴,輕輕撫着身上的白羽。藍沫也坐了下來,手指理着發梢,對胡二匪說道:“你什麽時候沒有大水沖過龍王廟啊,別以為我不知道,十個來天山找先生求醫的,有九個都被你給吓回去了。”
胡二匪憨憨一笑,摸着後腦勺,道:“不是怕藍姐姐你累着嗎!”
“你……”藍沫嘟着嘴。“和你說不通。”
正說話間,那手下已經備好馬匹幹糧帶着禦劍山莊的人來了。
“莊主……”其中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見到歐陽穆,先是一愣,趕緊一步上前問道。“莊主你沒事吧?那屍體是怎麽回事?”
歐陽穆搖了搖頭對黑衣男子說道:“林城,這事一會路上再說。”
那個叫林城的黑衣男子立馬明白了,又瞅見馬車上的藍衣女子和白衣男子。藍衣女子長的傾國,是标準的美人。一旁抱鶴的白衣男子,一身氣質不凡,不似凡間之人,倒像是九天的仙子。不用猜,也知這白衣男子是誰了。只是他都下了這天山,這事怕真是不那麽簡單了。
有了足夠的馬匹,藍沫就讓歐陽穆騎馬好了,總不可能讓他在自己山莊人面前當馬夫吧。人家好歹也是莊主,這般說出去可是笑人了。
歐陽穆騎上馬,對胡二匪道謝:“多謝了,回去後我會命人把這馬匹幹糧的錢送來。”
“不用不用……”胡二匪趕緊拒絕,心裏暗道,乖乖,只要你不來找麻煩,我在送一倍的幹糧馬匹都行。
歐陽穆也沒說什麽,騎馬離去。藍沫駕着馬車,素寒衣抱着丹頂鶴坐回了馬車裏。
一行人朝臨安城北的禦劍山莊駛去。
..
一路上不敢耽誤,不過也沒有來時那麽急。素寒衣不喜炎熱,幾乎是呆在馬車裏。每到客棧休息,藍沫拿着食盒給素寒衣把飯菜送進屋子。在路上,歐陽穆把事情大致的給林城他們講了,聽後多多少少都有些吃驚。
趕了十天的路,到了臨安城外,還有半天的路程就到了禦劍山莊了。
反正也只有半天的路,歐陽穆騎着馬到馬車旁,和馬車并排走着。他輕輕撩開了車窗的簾子,笑道:“素先生,這到了錢塘江了,不如就去小黃鶴樓一坐,下午在回禦劍山莊可好?”
素寒衣這邊還沒說話,藍沫接過話道:“就這樣,以前來過幾次都還沒去過黃鶴樓,這次難得,進去坐坐也好啊。不是詩中都說‘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啊。”藍沫摸了摸一旁的丹頂鶴的白羽。“我們這沒有黃鶴,只有丹頂鶴。帶着小鶴也去瞅瞅黃鶴樓長的啥樣!”
“你這丫頭,那詩指的是黃鶴樓,又不是小黃鶴樓。”素寒衣拿這丫頭沒轍,雖然他不願去,但也不好駁了歐陽穆的好意和藍沫的興致,也只好答應。“真是勞煩歐陽莊主了。”
“先生你客氣了。”相處了十日,歐陽穆看出素寒衣說這些話不是見外,而是基本的禮數不可失。
藍沫看着道路兩旁楊柳青青,湖中水光粼粼,景色甚是宜人,就挑起門簾,對坐在車內的素寒衣說道:“先生你來看看,這裏景色好漂亮。”
藍沫雖然有時也下山,但是都是為了采藥,也沒好好看過這夏景。素寒衣更別說了,這些也只有在書中見過。
素寒衣探出頭來,看着這四周的景致,有些愣住了。
綠樹濃陰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亭臺樓閣迎着青柳,映着湖中初綻的小荷,勾了出一幅淡雅的江南畫卷。仔細聽來,湖中畫舫中傳來絲絲樂聲,柔如春水,緩緩流淌。
從未見過這些的素寒衣就像一個初進城的孩子一般,臉上原本那抹不謙不傲的神情消失,帶着好奇與喜悅,看着眼前的一切。
見素寒衣這般,歐陽穆心中有絲悸動。純淨的眸子,加上臉上不經意流露出的孩童般的神情,這一切竟然勾起了歐陽穆心底占有的欲~望。不過那種想法只出現一瞬便消失殆盡,不知道為什麽,他渾身散發出的那種氣息讓人不敢靠近。就像是高高在上純潔典雅的仙子,不容世俗玷污。
“怎麽了?”素寒衣回頭看向歐陽穆,清澈的眸子微微閃動,掩飾不住心底的高興。
“沒什麽。”歐陽穆趕緊回過神來。“我在想不如讓他們先行回山莊,我們走去小黃鶴樓,等下午在雇輛馬車回山莊。”
“這樣好,這樣好。”藍沫拍手同意,拉着素寒衣的衣袖。“先生就這樣可好?”
素寒衣失笑,伸出食指點了點藍沫的額頭道:“你都決定了,還問我做甚?我若不同意,你能罷休。”
聽素寒衣這樣回答,藍沫雙眼笑如彎月,抱着素寒衣的衣袖,撒嬌道:“就知道先生最好了,先生最疼藍沫了。”
“這麽大了還撒嬌,羞不羞?”素寒衣心情不錯,含着笑說道。“你這樣可讓歐陽莊主笑話了。”
“歐陽莊主才不會笑話呢!”藍沫沖素寒衣做了一個鬼臉,抱着身旁的丹頂鶴一躍下了馬車。跳下車時,原地轉了幾圈,裙角飄動,身上配飾的銀鈴發出清脆的樂聲。這江南可真是熱鬧。
“哪敢笑話,藍姑娘不矯情,是可愛至極啊。”歐陽穆下馬準備去扶素寒衣下馬車,剛一伸手,歐陽穆便有些懊悔了。素寒衣又不是不會武功的書生下個馬車還需人攙扶,自己這樣反倒顯得他嬌弱了。
素寒衣正準備下馬車時見歐陽穆伸出手來,也着實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只是稍稍的楞了一下,便扶住了他的手,慢慢的下了馬車。
下了馬車,素寒衣沖歐陽穆淡淡一笑,道了聲:“多謝。”
歐陽穆回之一笑,他的笑不如素寒衣那般清麗淡雅,反倒讓人覺得暖暖的,似春日裏的陽光,給人的感覺很溫馨。
歐陽穆回頭對身邊人囑咐了幾句,就讓他們先回山莊了。
藍沫走在前面,道路上有不少小攤子,藍沫就像一只藍色的小鳥,抱着一只鶴穿梭在人群中。
看着藍沫的背影,素寒衣知道藍沫真的很高興。從小藍沫就跟了自己,接觸的不是詩書就是醫藥,也沒有好好出來玩過。等這事過了,還是給藍沫找一戶好人家吧。
歐陽穆和素寒衣并排走在後面,素寒衣沒有開口,他也沒有說話。走了幾步,一抹藍影飄到了面前,藍沫手裏拿着一糖人在素寒衣面前晃了晃,笑道:“先生你看,是張飛。”說完,就把糖人塞到了素寒衣的手裏,又蹦着出去。
素寒衣拿着這張飛的糖人,失笑,正想着怎麽辦時,藍沫又蹦了回來。來到他面前,直接把手中的東西塞到素寒衣的嘴裏。
素寒衣下意識的張了嘴,甜甜的,帶着一絲酸味——冰糖葫蘆。
藍沫買了三串冰糖葫蘆,喂到了素寒衣嘴裏一串,自己吃着一串,将最後一串遞給了歐陽穆。
歐陽穆哭笑不得的接過了藍沫遞來的冰糖葫蘆。自己好歹也是禦劍山莊的莊主,若被人撞見在大街上吃着冰糖葫蘆,那可好笑了。
不過他回頭看着素寒衣帶着淡笑的含着冰糖葫蘆,一手還拿着張飛的糖人,也笑着吃起了冰糖葫蘆。
藍沫又跑的沒影了,不一會兒又來到了他們面前,将小吃都塞到了素寒衣的手中,什麽松子,麻糖,貓耳朵這些買了一大堆。素寒衣拿不到了,藍沫又不客氣的往歐陽穆手中塞。
等藍沫把買的姜糖塞到歐陽穆手中時,素寒衣回頭對他歉意一笑道:“歐陽莊主不好意思,這丫頭平日裏被我慣壞了。”
“無妨,藍姑娘也是第一次來臨安城裏玩,什麽都好奇很正常的。”歐陽穆倒是沒覺得有什麽。
他這樣一說,素寒衣更覺得自己對不起藍沫了,想起剛才想的事,覺得托歐陽穆幫忙給藍沫找戶好人家也無嘗不可。只是這事提的怕是唐突了,一時有些猶豫不決。
瞅着素寒衣的神情,歐陽穆看出他有事要說卻又不好開口,便笑道:“先生是不是有何煩心事,如果我能幫忙的,一定在所不辭。”
見歐陽穆看出自己所想,他也不好不說什麽。若支支吾吾的,到顯得矯情,明眸微合,看着不遠處又在買零嘴的藍沫,嘆了口氣道:“修仙一派本無心情緣,只是那孩子情根還在。藍沫随我十五載,我不想耽誤了她。”
“先生的意思是……”
“歐陽莊主識人多,如遇到好人家,便讓藍沫去了吧。嫁妝這些定不會少,但是……”素寒衣看着手中的零食。“如果沒有合适的,也算了,我真不想藍沫嫁過去受氣。”
“藍姑娘花容月貌,找個江湖名門不是難事。”
“我并不想她嫁入名門豪族,只希望她能幸福過完這一生就好。”素寒衣輕輕回頭,一雙明眸似秋水,帶着一絲寂寥。“歐陽莊主,素某唐突了。”他以為歐陽穆不願,自己與他也是非親非故,他的确沒有理由幫自己。
“先生誤會了。”歐陽穆聽出了素寒衣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見那清麗的容顏有些黯然,歐陽穆覺得心頭一疼。“遠的不說,這江南還有幾戶書香人家,改明等這事完了,我就去找人說親。決定找個知書識禮的好人家,保管讓先生滿意。”
“那就麻煩了。”素寒衣微微欠身。不謙不傲性格,讓人始終覺得他離得雖不遠,卻讓人無法觸及。
“前面就是小黃鶴樓了。”突然眼前藍影一飄,帶着清脆的銀鈴聲。藍沫停在了素寒衣的面前,遙手一指,不遠處的湖畔旁立着一酒樓,上面牌匾龍飛鳳舞的寫着四個大字——小黃鶴樓。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網上投簡歷就是招聘會,找個工作怎麽那麽難~~更文也慢,見諒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