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第六章:
客棧一樓大堂,藍沫已經與孔白石帶來的人打了起來,而孔白石抱着手靠在一旁的紅柱上,頗為玩味的看着漸漸處于劣勢的藍沫。
藍沫自幼學武,也算有些心得,但在這以一對十這情況,也有些吃不消。何況這明明是車輪戰術,藍沫根本沒有休息的機會,而且一旁的孔白石還沒有動手,憑他剛才的刀風,他的內力絕對在自己之上。
“我說我的好兒郎們,你們下手還是輕點,別毀了人家姑娘的容,爺還等她給我暖被窩呢。”孔白石在一旁看的有趣,竟然調笑起來。
“你……”藍沫回瞪了孔白石一眼,卻露了空隙,被一人用刀直劈而來。藍沫暗道不好,她本來就處于劣勢,而且自己的武器則是銀針絲線,根本就擋不住這刀。眼瞅着這刀就直劈下來,藍沫只好徒手強擋住那鋼刀,斷了一手臂也總比沒了命要好。
就在此時,一團紅影飄過,那鋒利的刀刃還沒有落下來,藍沫就見那持刀之人的右手已經斷落在地,腥紅的鮮血沾染了藍沫那身藍色的衣裙,那人捂着手臂倒在地上嗷嗷直叫。那團紅影在客棧上空打了幾轉,又飛出了客棧。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都不知是怎麽回事,也都住了手。藍沫得此間隙休息,趕緊調整內力。
孔白石看着那抹飛出客棧的紅影,他可看清了那團紅影是什麽,是把紅色羽扇。心中隐約猜出到了這來人是誰。
“呵呵……”一聲嬌笑傳來,一紅衣女子頭戴牡丹,搖着紅色羽扇款款的走了進來。看見孔白石,女子笑的更歡了。“喲,孔胖子幫主之位沒争贏玄門那小子,現在跑來這裏欺負姑娘啊!”
“朱顏你……”孔白石咬牙,整個離幫,他最不想見到的就是這朱門的門主朱顏夫人。牙尖嘴利,天生一副毒舌能氣死人。而且這女人極為聰明,是那種無利不起早的人,凡是她出現,必有原因。
“看你肥碩的身材,行動起來一定不便,還是趕緊回去媳婦孩子熱炕頭吧,少來這裏丢人現眼的。”朱顏夫人羽扇掩面,雙眸笑如彎月。“反正你悟性不高,也練不會那勞什子的《焰血九宮》,還是安安分分的好。”
朱顏夫人一張利嘴說的是孔白石根本沒有還嘴的餘地,他剛想說兩句,朱顏這邊又開口了。
“我說你還是回去吧,不然你媳婦跟他姘頭跑了,你也不用呆在白門了,直接去玄門,還能領個免費的綠帽子,給你省了幾吊酒錢。”
“你這婆娘欺人太甚!”孔白石早在離幫就已經受不了朱顏那張嘴了,不過以往他也不與朱顏夫人計較什麽,只是如今正如朱顏夫人所說,他在争奪幫主之位時敗給了玄門的門主李舒,正是一肚子氣,根本經不住朱顏這般激怒。這次孔白石徹底的怒了,直接舞着手中的鋼刀就朝朱顏砍去。刀刃帶風,散發着內勁,可見孔白石殺心已起,提前十成內力,縱然是同門,也必殺朱顏。
朱顏微微一笑,手中羽扇一抖,剎那間,滿天紅羽,如飛舞的火焰精靈。在那紅羽中一道白光劃過,朱顏手持鐵扇硬生生的擋住了孔白石那一刀。頃刻間火光畢現,客棧裏的桌椅板凳都已震碎。朱顏的內力稍遜孔白石,但是此時孔白石揮了一刀就再也提不起內力。看着滿天飛舞的紅羽,他心說不妙。
朱門本身負責暗殺,毒藥暗器必是常備之物。這朱顏手中的紅色羽扇的紅羽必定含毒,想起剛才朱顏是故意激怒自己,使自己大意才吸入到了這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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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這大意,孔白石提不起內力,而朱顏已經用鐵扇穩穩抵住了他的喉處。
朱顏正準備開口,突見“嘩啦”一聲,二樓一處木門打開,頓時間一種壓迫之感充溢這客棧內外。只見出門的是那少年,只是現在那少年和原先見時有些不一樣,目光狠戾,如嗜血修羅,渾身散發的氣息讓人壓抑恐懼。
他們都是習武之人,自然知道這種感覺是因為那人散發的內力比自己高出許多才會出現。
朱顏不由暗驚,這少年就一下午的時間竟會運用內力。《焰血九宮》果然不容小視,只是在那炙熱裏夾雜的寒冷是什麽,難道素寒衣把自己的內力傳給了這少年?
能牽制住焰血九宮的極寒內力,恐怕素寒衣渡了半數以上內力給了這少年。
朱顏心想着,素寒衣你為了什麽,竟然用自己半數以上內力救一個無關之人,難不成你真是聖人?!
“我勸你趕緊走。”朱顏壓低聲音在孔白石耳邊說道。“你應該聽阿青說這少年五天把《焰血九宮》練到了第四重,如今他會用了這內力,你必不是他的對手。”
孔白石愣住,朱顏這話是在幫他。
“我知道你是為了《焰血九宮》來的,如今這事态已經明了,你還是趕緊回去。”
“你……”自從孔白石敗給李舒失去了幫主之位後,他就想得到《焰血九宮》,到時候殺了李舒,搶回幫主之位。
“先生呢?”藍沫見這少年內力精湛不少,隐約猜到莫不是先生将自己內力渡給了少年。
聽見藍沫說話,少年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緩緩開口:“他暈倒了,你快去看看。”
藍沫一愣,便顧不得別得趕緊一躍跳上了二樓去看先生到底怎麽了。
朱顏輕輕拉了拉孔白石的衣袖,嘴邊只吐出了一句話:“此時不走就沒機會了。”
孔白石知道朱顏沒說假話,便對她輕輕拱手,動作之小,除了朱顏外人并無看見。嘴唇輕動:“今天這人情我便欠下了,日後再還。”話一說完,反手打掉朱顏手中的鐵扇。強力揮刀,激起客棧裏木屑灰塵洋溢。趁這時機,趕緊逃出客棧。那些人見門主走了,也趕緊逃走。
少年冷笑:“別想走。”他沖到大堂,抓住沒來得及逃走的人,狠狠扼住了脖子,只聽見“咔嚓”一聲,便扭斷了那人的脖子。殺了沒來得及逃走的幾人,他看見了站在一旁的朱顏。眼珠微動,像是在思考什麽。
“我可不是敵人。”朱顏嬌笑,拾起了剛才被打掉的鐵扇。“算起盧青雲那次,你可是欠了我兩次人情。”
“你想怎樣?”少年目光犀利,冷冷的問道。
縱使朱顏也算識人無數,但從未見過這樣一雙眸子。已被那《焰血九宮》染起了殺戮,但是卻含着一絲清澈,甚至看不出那少年到底是何神情。
“哎……”朱顏終只是嘆了口氣,她扶了扶鬓上的牡丹。“這人情我以後在向你讨。孔白石那邊你也別追了,還是趕緊送素先生回天山。若等這裏開春,那先生的身體便是好不了了。”世人皆知素寒衣體質陰寒,不适于這江南之地,也只有這冬日裏銀裝素裹之下,他才能下了天山,來蘇杭觀雪賞梅。
聽見素先生三字,少年眼中的清澈更多了幾分,他突然有些緩過神來,看着這滿地的鮮血,有些怔住。
朱顏了然,這孩子先前如此,大概是被那邪功迷失了心智,不過竟然迷失了心智還有自己的意識,倒真是有趣。而且……有些時候,女人的觀察力讓人恐怖,朱顏一眼就看出來這少年怕是喜歡上了素寒衣。
恐是一場無果的結局。
素寒衣學道修仙,早已棄了七情六欲。無欲無求,心如止水。這樣的人,便是一生都不會動情的人。
想到這,朱顏到為這少年感到惋惜,不過沒有多說什麽,搖了搖手中的鐵扇,走了幾步,對還在那呆站着的少年說道:“別過了。”
少年回頭,見朱顏已經出了客棧,那襲紅衣在蒼茫的白雪上如傲雪的紅梅,又随着這落雪,慢慢掩飾掉那嬌豔的紅色。
雪越下越大,滿天的白色染洗掉世間的塵埃。天邊月已高挂,清澈的月色與這白雪一起,到顯得格外清涼。只是唯見這月色的少年不會賞月,也無心賞月。少年到了二樓,藍沫一臉無奈的坐在素寒衣的身邊,聽見腳步聲,微微擡頭,見是那少年,并沒有說話。
“他……先生還好吧?”少年瞅着躺在床上的素寒衣,雙眸緊閉,面無血色,如一精致的瓷偶般靜靜的睡在床上。
藍沫搖了搖頭,用手中的帕子輕輕擦拭床上昏迷人的額頭,開口說道:“先生現在內力只剩一成,怕是這月都醒不過來了。”
少年自知素寒衣是為救自己才這樣,如不遇自己,現在怕是在山間賞這梅香雪海之景。
少年抿嘴不語,藍沫這邊又緩緩說道:“你不必自責,先生就是這樣,為了救人總不惜自己身體。”
聽藍沫這樣說,少年心裏一時有些不是滋味,有些嫉妒,如果今天這人不是自己,他也會拼命相救。自己始終和那些求醫的人一樣,在素寒衣心裏也只是一個不會過多結交的陌生人。只是唯一不一樣的是自己的以前,他清楚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份,卑賤,肮髒。他也不怨別人,不怨命,只怨自己為何這般出現在他的面前。
藍沫沒有注意到少年的表情,在她眼裏現在只有先生。她捋了捋素寒衣鬓角的發,仿若自言自語般說道:“你道是為了救贖,可怎麽多年了,也該還完了。”藍沫不知是怎麽了,也許是這些話壓抑在心太久,如今見素寒衣這般,也都傾述了出來,全然不顧身旁還站在一人。“本就是誤會的錯誤,不該由您來擔當。這般如此,又是何必呢……”說到此,藍沫眼眶一酸,竟然落出了眼淚。
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止不住的流。少年在一旁看着,從門口擺放的衣架上取下一根幹淨的毛巾遞給藍沫。
藍沫道了謝,接過了毛巾,擦幹了眼淚,便一言不發的坐在床邊。
剛才藍沫的話少年聽的一清二楚,他心裏想着藍沫口中的救贖。素寒衣不問世事,不染塵埃,這醫病救人是為了給誰贖罪?雖很好奇,但是他知道現在不是多問的時候。他輕輕退出了房間,把房門關上,一人來到了客棧外面。
大雪紛飛,他擡起右手,飄雪落在了他的掌心,看着這雪,少年無奈的嘆了口氣。
“寒衣,我終是不懂你。”
雪依舊下,下了一夜,覆蓋了昨日發生的一切。
次日清晨,藍沫已經換掉了昨晚染着血跡的衣裙。她似乎偏愛藍色,這身衣服樣式和昨天的不太一樣,但也是一身藍色。袖口衣襟鑲着藍色的絨毛,腰間挂着小鈴铛,走起路來一步一響。
藍沫提着裙角,也懶得走樓梯,直接從二樓欄杆處跳了下來。經過了一夜,藍沫不像昨晚那般,反正先生舍命救人也不是一次兩次,想通了,她恢複的也快,畢竟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何必學大人裝深沉。藍沫來到大堂,把靠在大堂紅柱上小憩的少年給搖醒。
“走了,出發回天上。”藍沫搖醒了少年。“我把馬車牽來,你去把先生抱下來可好?”
少年聞後,這等美差自然願意。玉人在懷,哪怕只是一刻,也值得留念。
藍沫看出了少年臉上的笑意,也當是他尊重先生,情願為先生服務,也沒多想什麽,繼續提着裙角跑去客棧後院把馬車牽出來。
少年上了二樓,看着昏睡的素寒衣,指尖輕輕觸摸玉頰,眼神流露出的寵幸卻是旁人無法見到的。
只是他是雪中的仙子,不是自己能擁有的,何況曾是為人不齒的娈童,不被他嫌棄便好,怎能有這等妄想。
少年輕輕抱起了素寒衣,怕他冷着,還在他身上披了條棉被。剛走出門,他便覺着好笑,素寒衣怎會怕冷,但也沒有拿下他身上披着的棉被。
下了樓梯,藍沫已經牽來馬車在客棧外侯着了。看着少年抱着素寒衣下了,藍沫輕挑門簾,用狐裘鋪在車廂裏。少年小心翼翼的将素寒衣抱進車廂,依舊把棉被搭在他的身上。
“你……”昨日心急先生,剛才又忙着去牽馬車,藍沫這才仔細看了這少年,面容俊朗帶着英氣,好一俊秀的小生。這小丫頭正是少女懷春的時候,又不像素寒衣那般潛心修仙,無欲無求,如今見這樣一俊朗少年,臉上莫名的紅了幾分。“你随我們一起上天山可好?”話說道後面越來越小聲,藍沫也暗道自己毫不知羞恥,怎麽把心想之話給說了出來。
“好。”少年點頭,自是求之不得。
聽少年說好,藍沫雙眸笑如彎月,趕緊拉着少年坐上了馬車。兩人都坐在趕車的位子,藍沫突然想起了什麽,對少年問道:“對了,還不知小哥你的姓名呢?”
少年無奈一笑:“我連父母都不知是誰,更別說這姓名。”
藍沫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眨了幾下,拍手說道:“這好辦,先生熟讀詩書,等先生醒了讓他給你取個名字如何?”
“如果素先生願意,我自然高興。”
“那就這樣定了。”藍沫一揮馬鞭,馬車緩緩行駛在雪地上。車輪壓着這雪,留下的痕跡卻又被這新飄落的雪給掩蓋。
蒼茫大地間,一片白色。
不知來人,也不知歸處。雪間梅香,只是不會停留的過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