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第四章:
初冬的雪,覆蓋了整個江南。冰天雪地裏,誰都不願出門尋覓那斷橋孤山的傳說。鶴鳴梅香,了無人煙。
在這雪天裏,細細聽來到有一絲樂聲。
不似琴瑟這般清脆,到讓聽者覺得莫名的舒心。
樂聲很慢,如飄零的飛雪,輕揚曼舞。到讓人想起了莊周夢蝶,日月長,天地闊,閑快活。
絮叨叨無休歇,韻悠悠不斷絕。
真是很美的樂聲,就連在雪地裏翻滾飽受寒冷炙熱折磨的少年也覺得這樂聲很美。他沒有讀過什麽書,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耳邊留下的樂聲。他只知道美,竟然讓他有些忘了身上的痛楚。
簫聲在耳邊婉轉,如飄雪,如溪流,思緒好像跟了簫聲一起飄走一般,暫時忘記了疼痛。
是誰在吹簫?
少年只覺得眼前是一片蒼茫的雪色,雖不知是誰在吹簫,但是出現在腦子裏的居然是那個人。
清麗的容顏,一襲白衣勝雪。
“寒衣……”不知不覺中居然喚出了這個名字。
聽見這兩個字,素寒衣微微一愣。江湖之中從來沒人直呼他的名,師尊也只是稱呼他素兒。只是他現在不是在想為什麽少年會叫出自己名的時候,因為那少年竟然開口,就說明有了意識,見他身邊內力漸消,素寒衣一把将手中的竹簫甩給藍沫,提起十成內力禦住那少年身邊的炙熱,蹲在了他的旁邊。
藍沫接過竹簫一臉不可思議,先生雖然一向以治病救人為己任,但是他對自己随身的飾物是喜愛有加,從不會随手将物品扔給自己,何況這簫是他師尊天山老人贈與,他更是珍惜。
不待藍沫多想,素寒衣扶起雪地裏的少年。雖沒有剛才誇張讓人不得近身,但身上仍是一會兒炙熱燙手,一會兒冰冷徹骨。沒時間多想,素寒衣從胸前衣襟裏摸出随帶的針包,抽出銀針封住了他身上幾大穴位。
被封住穴位的少年氣色慢慢好了一些,他迷離着雙眼,鼻尖是那沁人心脾的淡淡藥香。不禁的竟然伸出了右手,無力的右手觸及到那人的臉頰,冰冷的觸感于指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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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衣,你便真是這白雪化身嗎。”
少年的聲音氣若游絲,說了這句,便昏了過去。藍沫沒有聽見,但是素寒衣卻聽的清清楚楚。他無奈一笑,這孩子莫不是燒糊塗了,即使自己再冷,怎麽可能是雪化身,而且,這孩子準備直呼自己名字到何時。
這銀針也只能暫時封住他身上的內力,最多明早,那少年便會沖破穴位,再次受那冰火兩重天的折磨,而且會越來越難控制。沒有半月時間是趕不回天山的,看樣子只有先找一家客棧,為他壓制住一個真氣才行。
素寒衣抱起了少年,對一旁一直規規矩矩站着的藍沫說道:“你去把馬車牽來,我們先下山找家客棧住下吧。”
“嗯。”藍沫一直後悔先前好心辦了壞事,規規矩矩的站在一邊,不敢擾了先生,如今見先生開口,藍沫提着裙角把馬車牽了過來。
素寒衣抱着少年上了馬車,藍沫坐在車前架着馬車下了孤山,在山腳找了一間客棧。
如今這離幫之事鬧得是沸沸揚揚,都沒人敢來江南了。客棧的掌櫃坐在門前,望着這皚皚白雪,這無奈嘆氣。在沒有生意,恐怕真只有關門大吉了。
掌櫃還在嘆氣,就瞅着不遠處一馬車緩緩駛來。駕車的是一個藍衣少女,身後背着一個織錦包裹,看形狀像是一把長劍。那少女估摸着十五六歲的光景,不過長得不錯,瞅那眉眼,日後必定是個美人胚子。在掌櫃的還在失神望美女時,那藍衣少女就駕車來到了客棧前。
莫不是生意來了?
掌櫃的趕緊起身,對駕車的少女說道:“姑娘幾位,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騰一間安靜的客房出來。”藍衣少女跳下馬車,甩給掌櫃的一錠金子。
掌櫃的接過金子,可謂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急忙陪着笑臉說道:“不用騰,都是安靜的客房,如今這江南亂的,哪裏還有人住店啊。”
掌櫃的見到金子話也多了,可是藍沫可沒心情和他多說。藍沫不說,掌櫃的自個兒也說不下去。瞅着那藍衣少女撩起車簾,掌櫃的倒也好奇了,這藍衣少女看樣子像個侍婢,如今這堪比兵荒馬亂的江南,居然還有人來,他到想看看這馬車裏坐着的是什麽樣的人物,竟不怕離幫之人。
瞅着車簾撩開,一白衣男子緩緩下車,那男子面容雖一般,倒也算長得清秀,只是眼睛有些怪,好似眸子上覆着一層薄薄的冰晶,帶着微微的藍色。細細看來,掌櫃的也有些吃驚。那白衣男子雖不是傾國傾城,可是長得極為幹淨脫俗,倒像是這天際飄零的雪。看這白衣男子懷中還抱有一人,看那身形像是個少年。只是那人身上極其的髒,而且全是傷痕,有些傷痕深的見骨,有些傷痕已經流膿。
瞧着那重傷的少年,掌櫃的有些不安。想着離幫的那事,這少年又傷重如此,怕是少不了關聯吧。
還是給離幫通報一聲要好,免得禍及。想法才一過腦,那掌櫃的就瞅見那白衣男子看着自己,對視着那雙淡藍的眸子,掌櫃的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這麽幹淨的眸子像是能看透世間一些不堪一般,讓人由心的畏懼。
“你若擔心,去就去吧。”白衣男子微微開口,聲音悅耳清澈,讓掌櫃的不由想起了剛才聽見的簫聲。
“這……先生笑話了,只是我家有老有小,不怕自己沒了性命,就怕到時候可憐了我家老母幼童。”見那白衣男子把話說明,掌櫃的也有些難堪,忙不疊的賠笑道。“不如先生留個姓名,到時候如遇離幫那些人問起,也好說了過去。”
“素寒衣。”白衣男子直說姓名,他知道掌櫃的這些也難做。剛才只是打發走了離幫下的朱、青兩門,如果白、玄兩門來查,他也不想連累無辜之人。
“素寒衣……”掌櫃的小聲琢磨着這個名字,突然恍然大悟道。“醫尊素寒衣。”
掌櫃的雖不是江湖中人,但以前江南不像現在這樣亂的時候,客棧裏可來過不少江湖人,從他們那裏也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江湖事。
江湖中位于泰山北鬥的四人是醫聖天山老人,當今的武林盟主楊科林和南北二老奎木犀、奎木檐。對于這四人,褒貶各異。天山老人雖妙手回春,但是秉性怪異,看不慣的人絕不相救,楊科林雖為武林盟主,但是在十五年前和南北二老合力封印了珞珈族神九梵之王後,就沒有再出江湖。說句難聽的,那幾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好在江湖備有能人出,以禦劍山莊的少莊主歐陽穆為首的幾位年輕人,大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勢。當然,這波年輕人中必須要提一人,就是素寒衣。素寒衣是天山老人唯一的徒弟,不過弱冠之年,卻已經醫術精湛,而且他與天山老人不同的是,雖平日裏看去冷冷淡淡,不願與人結交,但是卻極為心慈。在他十三歲那年,天山老人雲游四方,他就一人獨處天山,凡是求醫者,不論貧富好壞,都必出手相救。也有人說他是糊塗,這人心歹毒之人救了,必又是一方禍亂,不過說也奇怪,他也出手救了不少黑道邪派之人,但那些人下了天山後,雖不說為人秉正了,但也不太過的作惡多端,行為這些收斂了不少。也只有素寒衣自己知道,他救人只為救人,人之初,性本善,無分好壞。也許那些邪派之人也是看出了這點,也許是認為萬事必有報,也許是因為什麽,他們自己也說不清,總之,好事雖不做,壞事也少做。
掌櫃的看見素寒衣懷裏抱着的那少年,昏昏沉沉,臉色如紙般煞白,便招呼着一旁的店小二趕緊準備幹淨的屋子,一邊對素寒衣說道:“原來是素先生,小的剛才頂撞,還請原諒則個。先生,還需要什麽準備的不?”
素寒衣淡淡道了一聲謝,抱着那少年往二樓廂房走去。到了樓梯口,他微微回頭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雪是越下越大,不知何時又起了風。看着那奇怪的風,素寒衣眉頭微蹙,似有些心煩。
“先生怎麽了?”藍沫看出素寒衣必有心事,小聲問道。
素寒衣搖了搖頭,對藍沫說道:“燒些熱水來。”
“哪用勞煩姑娘,我們去就行了。”掌櫃趕緊的笑道,以前也聽了不少素寒衣的事,如今見了真人了,哪還敢勞煩他家侍婢做事。
“掌櫃的,今晚可能不會那麽太平,你們還是先出去躲躲吧。這客棧就當我買下了,明個如沒有損壞什麽,你便再回來就是。”素寒衣明眸微合,又瞅着窗外的雪。
“素先生這是何意?”掌櫃的不太明白。
藍沫機靈,聽先生這麽說,雖也不太明白,但從懷裏摸出幾張百兩的銀票遞給掌櫃的,雙眸笑如彎月,對掌櫃的嬌笑道:“掌櫃的還是聽聽先生的吧,這些銀票你拿着,先出去躲躲,明個大早在回來吧。”
“這……”掌櫃的雖然還不明白,但這也屬江湖之事,自己惹不起,還是聽素寒衣一句,先出去躲躲吧。
見掌櫃的和店小二走了,素寒衣臉色冷峻,看了看懷中的少年,不由嘆道:“你真命中多坎坷,今日能不能救你我也說不清楚,看你的造化吧。”
“先生到底怎麽了?”很少見自家先生這般表情,藍沫不禁問道。
“藍沫,把我藥箱拿來。”素寒衣沒有回答藍沫的問題。“一會我救他時,你一定要守住門口,不準任何人進來。”素寒衣說完,抱着少年上了樓梯去二樓最裏間的廂房。
藍沫大概也猜到了,今晚上一定有人會為了《焰血九宮》來此,說不定不到今晚就來了。她暗罵這些江湖宵小為了一本破武功這麽多人追殺一個少年,想着,她趕緊跑去馬車裏把藥箱拿了過來,又去廚房燒了一大鍋熱水。等藍沫端着熱水進屋時,素寒衣已将少年平放在床上,一旁的桌子上的香爐裏點了一支香。那香名叫寧神,是采雪蓮的精華而制,沒有太多的香氣,和先前素寒衣吹的那曲為一家,原先那簫曲名叫《安心》。不論香還是曲,都有寧神安心的功效。
藍沫将熱水放到桌子邊,便輕輕的退了出去。站在二樓走廊處,看着這偌大空曠的客棧,藍沫嘴角微微上揚,機靈的杏眼左右瞅瞅,看見幾處死角,抽出懷裏帶着的銀針向幾處死角射去。銀針細長,尾端帶着銀鈴,但是射~出去時鈴聲沒響,像是啞鈴一般。沒人知道在這鈴铛上還有端倪,每個鈴铛上有根絲線,絲線為天蠶絲,堅韌透明,幾乎看不見。每根絲上都帶有毒藥,毒藥雖毒,但不致死,能讓人的神經麻~痹三天三夜。這般銀針射~去,蠶絲交錯,看似淩亂,卻又有條不紊。
天山為道家,自然藏書中有些五行八卦,藍沫沒事也喜研究這些,沒想到如今到有了用處。不過她知道這天蠶陣簡單,也只能攔住那些小喽啰,要是來些像盧青雲或者朱顏夫人那樣的人物,怕是也攔不住。所以藍沫守在房門口,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一絲懈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