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風流的十四天
陵柏伏在薛易潇背上,他睜開眼,看到周圍不斷後移的樹木,輕笑一聲,“公子跑出來啦,真厲害。”
他嗓子有些沙啞,說話的聲音很低,幸虧是趴在薛易潇背上,否則薛易潇未必能聽清。
薛易潇背着他,拍拍他的手道:“別說話了,我帶你會客棧,睡一覺就好了。”
陵柏搖搖頭,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問道:“公子,他說的秦越是你嗎?”
“怎麽問這個?”
陵柏覺得有些累,眼睛微微合上,“因為……陵柏好像從未聽公子提起過,公子從沒有……和陵柏說起過這些。就算陵柏自幼在薛府長大,依舊一無所知。”
薛易潇心口一痛,他知道陵柏心中介懷的是什麽,但是秦家被滅門,背後的兇手絕不簡單,如果可以,他并不想陵柏參與其中。
陵柏察覺到睡意愈來愈濃,他強撐着繼續道:“公子在府上時,常常舞劍,時常到半夜才睡,陵柏知道公子不高興卻不知道為何。這次出來,看到公子在江湖上又這麽多朋友,陵柏真的很高興,很高興……”
薛易潇攥住陵柏的手,腳下的速度更快,“我答應你,從今以後,你想知道的,我都會說。無論好壞,我都會同你說。”
他說完,身後卻沒有回聲。他回頭去看,原來陵柏已經昏了過去。
他急忙将陵柏帶到客棧中,放在床上。他從袖中掏出一瓶藥水,按照秦無蒼的說法,将藥水塗抹在陵柏的脖子和胸背上。
藥水塗上後,不消片刻,陵柏原本急促的呼吸,便平穩下來,臉色也同往常一樣。薛易潇試了試他的脈搏,應當只是睡去了。他這才放下心,展開被子,蓋到他身上。
翌日清晨,陵柏揉着眼睛坐起來。看着整齊整齊的房間,有些驚奇,走到屋外,才發現原來換了間房。大堂裏仍舊一片狼藉,店小二正在打掃,不少人紛紛退房。
陵柏正看着,薛易潇從一旁上來,将粥遞給他,“睡醒了?先吃些東西。”
陵柏接過粥,用勺子攪了攪,“公子,我們是不是給店家惹麻煩了。”
“放心,這裏的所有損失,都由我來賠償,他還賺了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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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柏這才放心,端着碗到桌前喝粥。他喝着粥,正巧看到樓下店小二抱着馬草經過,便道:“公子,今日我就要啓程繼續往永昭寺去了吧。那藥快些收拾東西才行。”
說完,他就放下碗,要去拿東西。薛易潇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笑得如沐春風,“不急,你身體未好,我們慢慢走也是可以的。”
陵柏拍拍自己的胸膛,“公子放心,陵柏身體很好的。”
薛易潇依舊笑着摸摸他的腦袋,“沒關系的,我們也不用着急。說起來昨天你說的話,我昨晚想了一夜……”
“我昨晚說什麽了?”
薛易潇一愣,望向陵柏,“你不記得了?”
陵柏看他表情不對,問道:“我昨晚說了什麽嗎?”
“沒有。”薛易潇眨眨眼,偏開視線,“那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陵柏想了想道:“有人綁走了我,然後看到一個灰頭發的人,之後公子和他争執,之後公子救下我,之後……好像就不記得了。”
薛易潇下颌繃緊,“那争執時,他提到的秦越,你還記得吧。”
陵柏點點頭,随即馬上正色道:“不過公子放心,這些事情,陵柏絕對一個字都不會問。這點陵柏還是懂的。”
陵柏滿臉認真,看得薛易潇直嘆氣,無奈地擺擺手,“罷了罷了,不記得便算了。但是我希望你知道,你不需要估計這麽多,以後你想知道什麽,我都會告訴你,只要你問。”
陵柏喉結滾動兩下,最終還是一笑,“陵柏記住了。”他說完急忙看向窗外,“我們還是快些啓程吧,不然危險一直在,陵柏太能給公子拖後腿了。”
薛易潇站起身,按住他的腦袋,轉身将行李拿上,“我不覺得你拖後腿,至少這次出門很有意思。”
陵柏撇撇嘴,“是因為公子這次一直被追殺吧。”
薛易潇讪讪地摸摸鼻子,“所以不是你拖後腿,是我這次惹了□□煩啊。”
陵柏哼了一聲,聽到他這麽說心中稍稍輕快了些。
兩人打包了幹糧,永昭寺距離連州城還是蠻遠的。薛易潇想了想,覺得中間肯定少不了外人的幹擾,幹脆雇了上镖局保镖,保的就是陵柏。
一路上果然出來一批又一批不怕死的人,陵柏有镖局護着自然沒出事,但是镖局這路上也受傷不少人,有些後悔接下這單生意了。
到了永昭寺山腳下,镖局領隊直接對着薛易潇一抱拳,話都沒說帶着人就走了。
陵柏站在薛易潇身後,看着镖局離去的背影,幸災樂禍道:“公子這次又得罪一批人。”
薛易潇拿扇子一敲他的頭,“管得你,說話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陵柏做了個鬼臉,仰頭望向一旁的山路,“公子,這山好高啊,爬上去要累死吧。”
薛易潇又敲了他一下,指了指山路上的人,“人家都是一般農家,有些都七老八十了。你年紀這麽輕,說這話不害臊嗎?”
說着他伸手捏了捏陵柏的細胳膊,陵柏任由他拎,被拖着往山上走,“反正我爬不動了,還是公子背我。”
不得不說,陵柏實在了解自己。山路爬了不到一半,他就已經氣喘籲籲了。薛易潇本來想再練練他,但是看他臉色發白的樣子,到底沒舍得,屈膝讓他爬到背上,背着他上山。
陵柏趴在薛易潇背上,心髒跳得有些快。薛易潇提醒道:“慢慢調整。”
陵柏試了一會兒,還是覺得心髒不太舒服,嘴唇漸漸有些發白。不過他不想薛易潇擔心,笑道:“我一會兒就好了,公子專心爬山。這山路有些陡。”
山路很長,薛易潇又顧忌陵柏的身體,走得很慢,直至正午才爬到山頂。
陵柏看到永昭寺的寺門便從薛易潇身上下來,薛易潇讓藥被他,陵柏擺擺手,“既然來到佛門就要有些尊敬,否然人家會生氣。”
薛易潇看他臉色還不太好,很是不放心,“你身體真的沒事?”
“沒事。”陵柏推推薛易潇,“公子快些,等解決完藏寶圖,我們就回家。回家了,就能休息了。”
薛易潇點點頭,帶着他進了寺廟。一進門,就看到門口站着兩位僧人。僧人見他身負青劍,便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雙手合十,行禮道:“原來是丹華公子。”
丹華公子亦沖他們點點頭,“不知遠聖佛,絕塵大師可在寺中。”
小僧歉意道:“聖佛應太後之邀,前去宮中講佛,并不在寺中。”
薛易潇微微皺眉,遠聖佛不在,永昭寺恐怕不願引來争端,藏寶圖未必能交出。不過他還是要試一試,“我此次前來,乃是因為身上有一藏寶圖,此圖已經導致了數場争端,希望能借聖佛之能,震懾世人。”
小僧陷入沉思,躬身道:“此事并非小可,且容我問過掌門。”
薛易潇拱手道:“有勞。”
薛易潇站在門口等僧侶回來,陵柏站在他身後,只覺得眼前陣陣眩暈,身體不由倚靠在寺門之上。
薛易潇回頭看他一眼,擔心地環住他,“你怎樣了?”
陵柏搖搖頭,只覺得薛易潇的話像是驚雷震得他頭腦陣痛,“頭……痛……”
薛易潇運氣抵在陵柏身後,源源內力緩解了少許痛苦,但是卻無法解決他的異狀。正道薛易潇心焦時,僧人回來。
“抱歉,藏寶圖牽扯甚多。聖佛不在寺中,永昭寺恐無力承接。”
薛易潇此事也無心計較這些,急道:“不知大師可能暫借兩處禪房,我的童子身體有異。”
僧侶擡眼看到陵柏冷汗直流,嘴唇微微發紫,忙引路道:“快随我來。”
僧侶推開一間禪房,對薛易潇一點頭,“小僧這就去請無相大師前來。”
薛易潇顧不及他說的話,只将陵柏放在床上,右手不敢斷了內力輸送。陵柏緊閉雙眼,嘴中溢出呻|吟,似是陷入夢魇之中。
幼時一幕幕自眼前劃過,包子臉的薛易潇,永遠皺着眉的管家薛叔,還有永遠無法逃離的武場和數不盡的武師。
“你的命是公子給的,那便要知感恩,習武成材,為公子所用。”
“是。”
陵柏只覺得手中的刀沉重無比,不斷重複的揮刀的動作像是印入骨子裏,機械地做了一遍又一遍。耳邊是管家不斷的責罵,身上是因為練武不成的懲處的傷痕。
陵柏握刀的手逐漸無力,武師無奈地對管家道:“此子自幼在寒地受了寒,毀了根基,能平安長大已經不錯,練刀幾無可能。”
倏地,場景一換,還綁着雙髻的薛易潇便出現在他的眼前,手中拿着叫花雞,幹淨的手摸摸他的頭頂,“陵柏陵柏,這只雞給你吃,你要快快長大。長大了,帶你出去玩。”
他接過雞,還未吃,雞便沒了,他正四處尋找。眼前的薛易潇突然長高了一截,看着他笑道:“又在找什麽?還不來練字?昨日沈夫子可是來我這兒告狀,說你字帖未能臨摹完。”
陵柏還在怔愣,薛易潇已經上前拉過他的手,拿着他的手一遍一遍地臨摹字帖。
陵柏看着紙上的字漸成,赫然寫着“薛易潇”三個字,不由笑出來。正要回頭給薛易潇看,身後人卻突然又不見了蹤影。
“公子,公子?公子!”
薛易潇正運轉內力,就見陵柏突然睜開眼,嘴唇微張,吐出兩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