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崔思道雖是面無表情的出門,但肉眼可見的,他眼睛都紅了。
他看着像是生氣,又像是悲不自抑。
崔思道面色蒼白,唇色蒼白,因此眼睛發紅就顯得分明。
周恒和紅藥見了這情形,一時半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崔思道卻看向紅藥,語氣十分冷淡,吩咐卻無比細致:“姑娘不願吃飯,你們這些她身邊的人,也該好好規勸她,省得傷了身子。”
紅藥連忙點頭:“奴婢之後會好好勸姑娘的。”
崔思道點點頭:“姑娘如今年歲漸大了,她獨自回南疆之事到底不把穩。本王自尋了好些青年才俊的小像給她看。”
還要哄勸自己心愛之人擇撿夫婿,這其中的悲苦不甘怎能輕易道出?
崔思道心裏一狠:“姑娘一向随性而為,但你該知道什麽是好的。等她稍微不氣了,你就多勸勸她,讓她好好挑一挑人……”
這話還沒說完,一把紅通通,輕飄飄的幹棗子就從窗邊砸了過來。
亂七八糟的砸到了崔思道身上,有兩顆甚至砸到了他的臉上。
崔思道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那些紅棗子骨碌碌的滾了一地。
如今大不敬的行為,讓一旁侍候的周恒和紅藥,吓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崔思道一擡頭,卻見莫玉笙站在窗邊,她眼睛紅紅的,臉上的怒意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發的濃烈了。
他抿了抿唇,心口也如鑿痛一般。
莫玉笙怒氣上頭,根本沒見他微紅的眼,只冷聲道:“不勞煩攝政王殿下為我操心了,我吃不吃飯,選不選夫婿都該由我的心來。殿下日理萬機,若是沒有其他事,那民女就在此恭送殿下了。”
Advertisement
她迫不及待的趕客,讓崔思道又不自覺想起,她方才說厭惡他,也不想再見到他的話。
崔思道心髒抽痛了一下,臉上隐晦的流露出一絲悲痛。
很快,他又恢複成了往日那般高不可攀的冷面模樣,只朝莫玉笙點點頭,便轉身走了。
莫玉笙瞧見他清減了少許的背影,竟然感覺有些凄涼。
只是這一定是她的錯覺。
她心裏嘲笑自己忽然冒出來的可笑想法,堂堂攝政王殿下,剛打了一場世人稱頌的勝仗,他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他又怎麽會難過呢?
莫玉笙扭頭看向一旁的紅藥:“我才不會為了旁人損害身子,紅藥去小廚房讓他們做吃的來,我就在外間用飯就可以了。”
紅藥聽莫玉笙肯用飯了,雖然她語氣裏還是有氣,但她仍然面上一松,忙道:“奴婢這就去小廚房,吩咐他們做些姑娘愛吃的。”
莫玉笙點頭,這才重新走進走到房間裏。
等看到桌子上那一沓明顯被精挑細選過的畫像,她就想到了強行和她湊成一對的林淵。
新婚之日,她因遭人刺殺,讓林家的紅事變成了白事。
這一回,師兄他倒沒有直接将她嫁給林淵了,卻送來了這些畫像。
莫玉笙随手将那沓畫紙拿起來看了一下,也沒看到林淵的畫像。
他不在選擇之內,這一點和上一世根本不一樣。
莫玉笙面色稍微緩了一下。
現在她根本不想同旁人定親,她誰都不會選。其實她回南疆主要還是避禍,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上一輩子是誰派人殺的她。
莫玉笙想着,如果自己離京城遠遠的,依舊回到南疆隐居,想必那人要殺她也沒那麽容易了。
紅藥帶着飯菜上來了,莫玉笙一邊食不知味的用飯,一邊想辦法該怎樣回南疆去。
這一世到底和上輩子不同了,變故也變得多了。她不知道殺她的人會不會提前動手,她能做的只有提前回去。
等她遠遠遁到南疆的山林村寨裏,那人想要她的命也就困難了。
莫玉笙若有所思,若是她只回南疆的話,其實也沒有必須要征得師兄的同意,光明正大回南疆的必要。
她偷偷走也是一樣的。
只要能達到目的就行了。
莫玉笙想完,立即吃完了飯,自己回了房間關上了門,說是要安靜小憩。
紅藥和綠翹聞言,便退下去了。
莫玉笙關閉門窗,自己開始翻箱倒櫃。
一會兒從拔步床的櫃子裏翻出一個裝了銀票的匣子,這銀票足足有一盒,面額從幾十兩到幾千兩不等。
她一會兒又翻出來一盒子的打賞人用的金銀锞子,什麽小金元寶花樣的、文房四寶樣式的、生肖樣式的,足足一大盒。
此外還有一下子圓潤無暇,品相特別好的珍珠。
那銀票是莫玉笙父親臨終時給她準備的,說是日後拿來日常花用也方便。
此外父親他還留了許多莫家的珠寶玉器,古玩孤本給她。
只是這些都在莫玉笙私庫裏,後來崔思道又往她那兒搬進來許多好東西,使得她的小私庫越發豐厚了。
不過,她若是動用那些東西太多,崔思道也會問上一問的。
這金銀锞子是他讓人打給她,珍珠是上供皇家又被他拿來給她打頭飾耳飾的,只是這些東西輕巧又能直接當成錢用,拿起來更方便。
莫玉笙尋了幾套自己常穿的春衣,又把多日不用的針線簍子拿到床邊。
她面上猶豫了一下,然後又堅定下來。
穿針引線,莫玉笙将那些百兩千兩的銀票,小心細致的縫進了中衣裏。
至于什麽金銀锞子,還有輕巧易戴的珍珠,只需要等她出去的時候,抓兩把放在荷包裏也就是了。
莫玉笙将銀票縫完之後,心裏就慢慢平靜了下來,只是後幾日,她面上卻做出郁郁寡歡之色,連食欲也少了許多。
紅藥和綠翹萬分着急,無論她們如何哄勸,往日心性開朗舒闊的姑娘,這一回好似真的被王爺傷到了一般,她半點也開心不起來。
崔思道也着急在心裏,只是面上仍然表現得平靜冷淡,好像半點不關心她一般。
直到莫玉笙百無聊賴的說要外出,她要瞧一瞧到了莊子裏做活的綠蘿,順便要去散散心時,崔思道立即就同意這個請求。
如今正值春日,天氣越發暖和起來。春深而水暖,綠柳漸漸成蔭,姹紫嫣紅的花次第開放。外出散心确實是件不錯的事。
崔思道因身體的原因,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進宮了,對外他和崔珉只說是還政與陛下。
崔思道在打完北漠之後,權威名聲已經達到了不可忽略的地步。如今崔思道一還政于天,此舉不僅讓朝中的朝臣放了心,更讓民間百姓大贊他一心為國,并不貪戀權柄。
他閑了下來,若是在往日,他定要親自帶着莫玉笙出門的。只是他們剛剛鬧翻,她去散心的話,想必也不想見到他。
崔思道索性就沒有跟着去,只讓暗衛随行,在暗處小心看護着莫玉笙。
莫玉笙讓紅藥和綠翹收拾了她常穿的衣裳,常用的物品,便同她們坐上了馬車一同離開。
綠蘿之前自作主張犯在了崔思道面前,她便被罰去了京郊的莊子上做活。因綠蘿跟着莫玉笙的時間久了,莫玉笙特意讓人只給她一些輕省的活計做,并不讓人為難她。
她今日獨坐一輛馬車,紅藥和綠翹和一個嬷嬷坐一輛馬車,此外還跟着幾個護送的人。
路走了一半,莫玉笙覺得無聊,便讓綠翹前來作陪。
莫玉笙将一小盒綠豆糕推到她的面前,笑着詢問她一些事:“綠翹是家裏年景不好,這才來到王府的嗎?”
綠翹沒吃,只笑着點頭:“确實是這樣,我不同于紅藥姐姐是家生子。我家原在滄州,幾年前遭了旱災,我父母病亡後,我與哥哥便逃難來了京城。”
想起往事,綠蘿圓臉上有了幾分清愁:“那時候的日子太難過了,我與哥哥一路乞讨才到京城,我們連腳底板都走爛了。”
“後來我們實在沒有飯吃,我才自作主張在自己頭發上插了稻草去牙行求了牙婆。我父親本來是村裏的裏正,他教了我們兄妹識了一點字,因為這個,我後來才能進的王府,才能有幸伺候姑娘。”
莫玉笙身邊的丫鬟名字都是紅與綠字開頭的,綠翹原是二等丫鬟,自綠蘿去莊子上,她才升了一等。
莫玉笙聽了她的一番話,她看着綠翹顯得穩重的神态,不由安慰她道:“好再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下你也算過得平安無虞。”
綠翹眯眼笑了笑,很是滿足自己的現況:“都是姑娘性子好,待人也寬和,現在這樣都是我的福氣,我是願意長長久久的伺候姑娘的。”
莫玉笙看她說得認真,她心中一暖,索性直接問她:“我之前偶然間聽到你與紅藥她們說,你哥哥好像在一家镖局做镖師?”
綠翹點頭:“正是呢!哥哥是種田的好手,他也有一把子力氣。只是京城中田地不多,京郊倒是多田,田價也高。”
“我們之前流離失所的,手中一點積蓄也無,自然就買不起房也置不了地。哥哥不想我養着他,他不久後就自去威遠镖局,尋了個做镖師的活計。”
綠翹說着,面上有些擔憂:“那镖師走南闖北,又哪裏是好做的?若是路上遇到盜賊劫匪,那可是會丢了小命的!”
這點莫玉笙也知道:“那你哥哥現在還在做镖師,還在走镖嗎?”
“确實還在做。”綠翹嘆息,“我們後來也攢了點錢,我勸哥哥正經在找個安生的活計,他卻已經習慣了走镖的活計,還說這樣來錢更快一點,可以,可以給我攢點嫁妝……”
她說着小臉便紅了起來,好像很不好意思一樣。
“你哥哥對你真好。”莫玉笙彎了彎唇,綠翹的哥哥她向別人打聽過。他逃難時無論多苦也沒有抛下綠翹,後來走镖也很認真負責。
她記得,有一回他還帶了好多遍地的餅子幹果,特色土儀,讓綠翹分給其他人,還特意準備給了她一份,言辭裏滿是感激。
綠翹的哥哥人品大體上是不錯的,莫玉笙心裏放心了些,她微微斂了笑,有些認真的詢問綠翹。
“不知道你哥哥除了護送過東西外,有沒有護送過人?若是讓你哥哥護送我回南疆去,你覺得可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