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莫玉笙着實是被師兄氣到了,她一回到自己的院子,立即開始清點自己的庫房行李。
紅藥被她吓了一跳,只能跟在她後面走來走去。
“好好的,姑娘這是做什麽呢?”
莫玉笙從櫃子裏将自己的私庫單子翻了出來,頭也不擡的冷笑了一下:“我不做什麽,就是清點一下東西。既然師兄嫌我礙眼,我不如早些回我的南疆去!”
紅藥驚住了,南疆路途遙遠,就算是要回去,也該徹底做好打算,打點好一切再走。姑娘這般倉促匆忙,一看就是還在氣頭上。
她覺得心急如焚,不由柔聲勸莫玉笙:“姑娘可是誤會王爺了,王爺對姑娘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裏,他又怎會嫌棄您妨礙了他呢?”
紅藥頓了頓繼續道:“你要回南疆,奴婢自然也是随您走的,別說奴婢了,還有寶珠也一起走。若是姑娘真的要回去,我們也該做好準備再走。”
莫玉笙視線從那單子上移開,心中覺得她說的很對,離開的事情重大,路途又過于遙遠,所以要做好準備才可出發。
紅藥見莫玉笙神色有些緩和了,她心裏的焦急也消散了一些,語氣也更溫柔了一些。
“再說了,我們這樣匆匆回南疆去,萬一路途會出現小差錯,就追悔莫及了。王爺也擔心姑娘,您和王爺之間有些許誤會,不如奴婢将王爺再請來這裏,你們二位好好說說,開解一下誤會如何?”
“這回你可就想錯了,我們之間并無什麽誤會。”
莫玉笙心裏的委屈浮現了上來,她立即把私庫單子用力拍到桌子上,忍着眼裏的淚花,哽咽道:“人家現在恨不得把我嫁得遠遠兒的,我說了不願意,他還要逼迫我!”
她心裏越想越難過,上一輩子被逼着嫁給林淵的畫面,一次次在腦海裏重現。
師兄他沒經過她的同意,便強硬的将自己的庚貼與林家交換了,還越過了她,直接将親事定下。
這樁樁件件,他都不曾考慮過她的意見。她又何必呆在這裏,平白受他的擺布?
紅藥也覺得王爺這事做得過分,但她不敢說什麽,只好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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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玉笙有些口不擇言道:“我才不願意一直被他掌控着,他随意擺.弄我,我便是不要命也會反抗的。”
紅藥被吓得忙道:“何至于此?姑娘說這話,豈不是過于決絕了?”
哪裏決絕了?如果結果都是死的話,莫玉笙寧願再回南疆的路上死,也不願意在嫁人那日就死。
她拿着單子躺到床上,看了幾眼後,又沒心情看下去了,只好強迫自己閉着眼睛,平複心裏的怒火。
她連午飯也沒有用。
崔思道手裏能人衆多,到了上午,他手底下的人就已經搜集好了京城青年才俊的小像,以及将青年才俊們自身的情況,詳細寫成冊子,一并呈到崔思道面前。
紅藥讓綠翹過來傳話,說姑娘根本沒心思用飯,她現在還在氣着,只自己躺在床上強行睡覺。
崔思道聞言,無奈又無法的嘆了口氣。
他做事一貫都游刃有餘,唯獨在對待師妹的事上,總是瞻前顧後,不能立即狠心決斷。
許是他過于煩惱,周恒忍不住提議:“殿下不若将事情都告訴姑娘吧,若是不讓姑娘知道,等日後她心裏還不知怎樣傷心斷腸的。”
“此事不能告訴她。”崔思道翻看這手中的那疊小像,語氣平靜又不容置喙,“師妹她重情重義,如果她知道本王現在的情況,只怕她會一直守在我身邊,直到我沒了。”
他的視線在一張小像上定住,語氣有些凝重:“那時候誰又替她打算呢?既然她心有所屬的那人心裏沒她,本王還不如挑一個能一直護着她的人。”
這樣他就算死了,也能放心。
周恒聞言也不再勸了,雖然他在情理上覺得,王爺是該告知姑娘實情。可是從未來長遠來看,讓姑娘嫁得一位能托付終身的公子,這或許是對她最好的辦法。
崔思道瞧着小像的林淵,他身着淡藍色直綴長袍,手持一把折扇,臉上笑容溫雅如玉,端的一幅濁世翩翩公子的風采。
周恒掃了一眼,便覺得眼前一亮。
他中肯道:“殿下,這林尚書家的嫡長公子林淵。奴才聽聞他是個有本事,又有擔當的公子。況且他家一貫家風清正,一家長輩到兄弟後院都還算幹淨。這樣說起來,林公子也算得上一個很好的人選了。”
崔思道卻遲疑了,最後他只能搖搖頭:“林淵可惜了。他家本就知恩圖報,本王曾與他林家有恩,看在恩情的份上,讓他日後好好待師妹,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他頓了頓,語氣有些低沉:“本來他該是一個好人選的,可惜陰差陽錯的,竟選不了他了。”
周恒見崔思道面色沉重,便也不敢詢問詳情,只跟着道了一聲可惜。
崔思道心裏是真的有了幾分悔恨,覺得世事如此弄人。
曾經有一日,他帶師妹去瓊宴樓用飯,剛巧碰到了林淵。那時崔思道察覺師妹多看了林淵幾眼,他就橫生醋意,心中大感不舒适。
他和莫玉笙用完飯快走的時候,崔思道見林淵從不遠處的包廂裏出來,準備送他們出去。
崔思道卻故作不知,他故意當着林淵的面,做出親吻莫玉笙的親密舉動來,以此讓林淵停下了相送的腳步,也明明白白告訴他,師妹是他的人。
那時候,崔思道想着,林淵是個君子,他若是見到了這個場面,心裏縱然對師妹有些許好感,但也會識趣的退步。
他當時根本不會想到,會有今日中毒的變故。
崔思道心裏深感可惜,若是那時候,林淵沒有瞧見他故意同師妹親熱的場面,那林淵就是最好的人選了。
可惜脾氣再好的人,也無法忍受,自己親眼瞧見未來的夫人與別的男子親熱過。
若他當真選了林淵,那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崔思道壓下心裏的惋惜,繼續往下翻閱。
周恒提示道:“那林淵的好友,兵部尚書的大兒子,又是随殿下一同出征的先鋒将徐斌。他也是一表人才,熱心赤忱之人。他崇敬殿下,想來也會對姑娘好吧?”
崔思道挑剔道:“他是不錯,可惜他是武将,若萬一在戰場上出了事,笙笙要怎麽辦?”
周恒點頭:“殿下考慮得周到,姑娘的夫婿自然得挑一個四角俱全的。”
崔思道繼續翻閱,卻見小像上一個身着青衫,随意捧着一本書冊的青年公子畫像。
他長得面容沉毅,目若點漆,看上去很少不俗。
周恒在腦子裏過了一遍,道:“此人乃今科探花向昀,他也算出自名門,其父乃大理寺卿。如今他正在翰林院任職。”
“再過不久散館考核後,他也不會地方外任,而是要去吏部辦差的。說起來,他也算年少英才了,性格沉穩也能疼愛姑娘。”
崔思道沉吟片刻,只搖了搖頭:“他家家風有點不好,他父親除了原配夫人外,還有三個正經開臉的妾室?他家除了向昀外,庶子庶女也不少。”
周恒艱難的笑了笑:“男子一向是花心不滿足的,但我觀這向探花眉目清正,想來他行事有分寸,将來他也一定會以正妻為尊的。”
崔思道卻依舊将他的小像放在了否的一邊,淡淡道:“本王再尋一尋,京城男兒衆多,還不至于尋不出一個家風清正,潔身自好又進退得宜的男子罷?”
周恒覺得王爺要求太高了,這樣的人太少有了。
崔思道只管往那清流之家、以及家風清正的勳貴家裏尋人。
挑挑揀揀尋了好一陣,他找出來還能看的年輕公子,也才不到十個。
崔思道瞧着這個些外人稱贊的青年才俊,心裏卻覺得他們不是很配得上師妹。
他忍不住道:“京中好男兒太少,出色的沒多少。就這兩巴掌不到的人,還說什麽天下公子俊才,具在京都。依本王看來,這也不盡然吧。”
周恒嘴角抽了抽,難道不是王爺您的要求太高了嗎?又要人家公子相貌英俊,前途無量,又要人家風清正,父母寬和明理,還要看人是否有姨娘妾室、通房丫頭。
這樣挑剔下來,滿京城能有十個勉強符合條件的,都已經算不錯,算運氣了。
這話周恒卻不敢說,畢竟原先要娶姑娘的,正是王爺他自己。他也确實是比這些男子好太多了,他說他們不好也是有資格的。
崔思道将這幾個人的小像,夾到介紹這幾人的冊子裏,又放進了旁邊的匣子裏面。
他這才起身,忍耐着心裏的嫉妒,盡量平淡道:“走吧,将這些畫像和冊子,都拿去給姑娘看一眼。”
周恒忙親自提了那個千挑百選,才選出來的小像。
崔思道自己則捧了一個裝了各色寶石的匣子,獨自打傘往莫玉笙的院子裏走去。
他到的時候,莫玉笙依然在生悶氣,連午飯也沒吃。
崔思道令人将午膳擺在小廳,自己則進了莫玉笙的寝室裏,打算先哄她起來用飯,等她用完飯再讓她挑人。
不料,他才走到房屋中央,莫玉笙卻已拉下被子,翻身起來,朝他冷笑了一下,嘴巴半點也不饒人。
“殿下且住!都說男女七歲不同席,女孩子家的閨房,豈是男人想闖就能闖的?”
崔思道以前确實想來她的房間就來了,他瞧着面帶怒色的莫玉笙,只好服軟道歉:“此事是我失禮了,我進門來,只是想喚師妹起來用午膳。”
莫玉笙立即道:“午膳就不必了!見到師兄,我便失了胃口。”
崔思道眼底微沉,身子幾不可見的晃了一下。
他面色冷淡,卻依舊好脾氣道:“師妹好歹吃些,師父将你托付給我,我自然要照顧好你。你厭了我,但不吃午飯損害的卻是你自己。”
崔思道上輩子打着父親的名號行事的時候多了去了,還一直說是為她好。
“師兄很不必打着父親的旗號來約束我。”
莫玉笙想起來這事,心裏就有氣,因此她說話也格外不客氣,“煩請師兄日後進門時,先讓紅藥通報一聲。你與我私下相處時,還請隔着屏風與我說話。若師兄無事,也請別往後院跑,只自己呆在你的前院便好。”
她心知自己的話十分傷人,但她看着崔思道,心裏的怨恨與怒意不斷上湧。
莫玉笙聽到自己冷漠無情的對崔思道說:“如今我一點也不想看到尊貴的攝政王殿下,我讨厭死你了。若無重要的事,可否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崔思道的臉色似乎更加蒼白失血了,他有些抑制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怕自己會露餡,他立即用帕子捂了唇。
莫玉笙不知崔思道中毒,還以為他是因為沒有休息好,加之天氣轉涼這才偶感風寒。
她別過眼去,狠心的讓自己不要理會崔思道,不要心軟的關心他。
崔思道見狀,只覺得心如刀割。
他所有的冷靜自持,都比不上她的一句讨厭他。
崔思道張張口,萬種哄她的話好似被棉花堵住了口一般,他再也不敢,再也沒有能力将它們說出來。
他害怕師妹再次說厭惡他。
他只強忍着自己身體上不适,走出了莫玉笙的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