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莫玉笙慢條斯理地把自己的肚子填飽後,又喝了一碗溫熱的粥。
只要有了飽腹感,身子就重新有了精神力氣,莫玉笙坐在軟凳上,舒适的呼了一口氣,她眉眼徹底慵懶放松下來。
崔思道也将玉著放了下來,墨如點漆的眼看向了莫玉笙,一貫冷淡的嗓音,此刻柔和無比的詢問:“笙笙吃飽了嗎?”
莫玉笙點點頭,下意識避開他的眼神:“我吃飽了。”
她發現,自從經歷過了昨晚的事情之後,師兄看她的眼神越發溫柔寵溺了。往日雖然師兄對她也萬般呵護,但是好歹還收斂着一些神色。
如今他眉眼之間的淡漠端肅盡數消失,像是冬日冰川融化,春日河流溫柔流淌了起來。這與他平日行事風格雖大相徑庭,卻顯得他光彩照人,風姿無雙。
侍女将飯菜收了下去,莫玉笙倒了一杯紅茶慢吞吞的抿着,任由溫暖的茶香順着食管滑落,暖了全身。
崔思道卻已然起身,無比自然的将莫玉笙抱了起來,然後走到一旁的軟榻邊坐下。
他不等莫玉笙掙紮,立即緊緊扣住她纖細柔和的腰肢,湊到她耳邊柔聲道:“昨夜師兄中了招,占了笙笙的身子。不過笙笙知道的,師兄一直鐘意于你,所以笙笙願意重新接受師兄,同師兄共結鴛盟嗎?”
莫玉笙自然是不願的,想必再等幾月,師兄他也會對自己此刻所說的話反悔。
她彎眉微蹙,朱唇微抿時,露出了唇角處的梨渦。
崔思道看她無聲拒絕的樣子,心沉了下去,他緊緊抱着莫玉笙,嗓音冷了下來:“師妹是不願意嗎?還是你依然在想着宋幼文?”
他口吻過于冷酷,莫玉笙情不自禁想起師兄要手刃了她心上人的話。
他那時的神情不像是說說而已,到底害怕自己牽連了別人。
她連忙搖了搖頭,低下水霧氤氲的眼睛,輕聲細語道:“師兄千萬不要誤會了,我對幼文并沒有別的心思,之前我們是胡說的。”
崔思道聞言,臉色緩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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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之前師妹同宋幼文在他面前互表心意,還說他們要回南疆的那些話,他聽了雖然怒氣騰騰,但他心裏卻有幾分不信的。
他将莫玉笙整個人都圈在懷裏,下巴抵着她的發頂,語氣有些鄭重的問:“既然如此,那笙笙願意嫁我嗎?我并非只是為了負責,更重要的是我心悅你。”
莫玉笙窩在崔思道懷裏,她穿着清淡,頭發也是崔思道随手用一條素色發帶挽了個小髻,她不似昨夜那般華服盛妝,卻顯得秀色如珪如璋。
莫玉笙自己垂目想了片刻,朱唇微微彎起,忽然笑了笑,越發顯得她唇綻櫻顆,榴齒含香。
她唇角邊的梨渦甜滋滋的:“雖然師兄的話很有幾分道理,師兄對我也一直都好,但是我如今還不大想成親。”
莫玉笙瞧見崔思道臉色不太好,立即描補道:“不過,若是師兄明歲初秋時,依舊對我有心的話,那我就嫁給師兄可好?”
崔思道心裏盤算起來,明歲他一定将北漠收拾了,再抽空再料理了沈相門下的狗賊,到時候陛下也能獨自理政,笙笙若是想要回南疆去,那他自然也陪她一起,過她想要的日子。
“笙笙真的答應了?你真的願意嫁給我?”
心裏漸漸被少有的期望和興奮充盈,崔思道珍重又萬分愛惜的将莫玉笙摟緊,溫笑出聲道:“還是笙笙想得周全,明年你就等着同我成婚罷!”
他喜氣外露于色,甚至忍不住低頭親吻了下莫玉笙的小臉,瞧她微微紅起來的兩頰,看她眉眼露出的嬌态,只恨不得此刻便與她拜了堂。
他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喜悅激動,全不複往日的老持成重。
可見崔思道心裏确确實實是快活的,這完全褪去了,往日他身居高位的疏離,以及他秉性中的端肅冷酷。
莫玉笙忽然意識到,如今的師兄也不過是個普通的青年男子罷了。
他因自己變成這樣,她卻覺得心裏不大好受。
莫玉笙避開崔思道灼熱快意的眼神,心裏苦澀,卻頰生笑靥:“倘若那個時候師兄的心意還沒變,那我自然是願意嫁給師兄的。”
她心想,恐怕還不到明歲初秋,師兄就要變卦了。所以她只好先想想辦法,到時候随便找個人演戲也好,自己想辦法回南疆隐居也好,她先離了這要了她小命的京城再說。
崔思道語氣肯定:“我自然不會變心。”
他擡手勾起莫玉笙的發絲吻了一下,眼神盯着她,含着情意:“我只怕到時候,笙笙又生了別的心思。”
莫玉笙笑了笑,掩下眼裏的傷懷:“不會的,只要師兄待我的心思不變,我就不會變的。”
崔思道滿意了,滿臉都是期年夙願達成的喜悅。
所以他高興的喚來周恒,言辭裏帶着幾分意氣的炫耀:“今日是本王心願得償之日,你傳令下去,本王要賞王府中人,每人兩月月銀,讓他們也沾沾喜氣。”
周恒眼神在崔思道和莫玉笙兩人身上打了個轉,心裏便知曉是什麽事了。
他連忙笑着朝崔思道和莫玉笙拱手:“恭喜殿下!恭喜姑娘!這可是大喜事啊!殿下寬和仁善,姑娘心善美貌。府中的人沾了您二位的喜氣,私下裏也會為殿下和姑娘私下祈願,願王爺和姑娘永結同心,白首不相離。”
崔思道唇邊露了笑:“你今日倒會說話,快辦事去罷!你的那份也少不了的。”
周恒喜氣洋洋的去了。
莫玉笙感覺身子舒服了一些,困意便侵襲了上來,她沒一會兒就睡眼惺忪起來。
好在她還記得自己正窩在師兄懷裏,她不由微微仰頭,睡眼蒙胧道:“師兄我困了,我要下來小睡一會兒。”
崔思道有心與師妹同榻而眠,只是他們到底還未成婚,為了師妹的名聲,他還是壓住了這一個念頭。
莫玉笙嬌柔溫軟的依着他,腦袋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的,她分明困到極致,卻還要用力睜眼,朦胧困倦的看他。
當真是可憐可愛。
崔思道覺得只要這個人是師妹,那他對她如何輕憐蜜愛都不夠的。
不由輕柔的将她打橫抱起,崔思道嗓音低柔的哄她:“笙笙困了就睡吧,師兄送你回你的屋子睡。”
他嗓音低柔和緩,又帶着一股發自內心的憐惜誘哄,這一把好嗓音如同汩汩的溫泉流過耳畔,讓人無比安心。
莫玉笙忍不住在崔思道懷裏沉沉酣睡過去,就算是他抱着她走動時,她也沒有辦法驚醒的征兆,甚至還甜蜜的彎了彎自己微腫的紅唇,似是做了一個美夢。
崔思道熟門熟路的走進了莫玉笙的寝室,親手将她放到床上,為她蓋好被子。
見了她唇邊露出的梨渦,崔思道并不顧忌紅藥在場,他低頭輕啜了下她的梨渦,心裏也好像有了甜甜的滋味。
希望師妹的夢裏也有他,希望一夢到他,她都是笑着的。
崔思道緩緩起身,他心裏雖然不舍,但依舊腳步輕緩的往外走去。
紅藥跟在他的後面,他們漸漸離莫玉笙的寝室遠了一些。
崔思道看向院子裏的瘦梅,嗓音平穩卻細致的囑咐紅藥:“你仔細伺候着姑娘,不要吵醒了她。若是她醒了,你就讓人去我院中告知我一聲。”
紅藥連忙應是:“奴婢曉得的。”
崔思道淡淡點頭:“既如此,你便快些看護姑娘去吧。另外,小廚房那邊讓人煮點補氣血的粥品,等她醒了給她喝一碗,養養氣血。”
他囑咐完這些事,才精神奕奕的朝書房邁步走去。
雖然對于昨夜發生的事,崔思道心裏的怒火已經全部消了。但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放過算計他的始作俑者。
周恒發了月銀後,已回了書房之中安靜的站在一旁。
崔思道則坐在桌案邊,聽暗衛将昨夜的事情的經過一一道來。
“昨夜主子中藥一事,屬下已經查清。此藥乃是北漠公主依娜,動用了早年埋藏在我朝的間人,是她想法子将那合歡蠱,下到了殿下的酒壺之中。”
崔思道皺眉,他對飲食一向分外小心。所以除了他年歲尚輕時,曾吃過先帝後妃的一兩次虧外,後來他再未中過招。
崔思道冷聲詢問:“所以北漠的那個間人,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暗衛長嗓音平靜無波道:“她是先帝的太嫔,溫氏。”
此先帝說的不是崔思道的皇兄,而是他的父親。
崔思道聞言,眉頭不由挑了挑,他思索了好半天,才想起了這個溫太嫔是誰。
實在是時間過得太久了,這個溫太嫔也進宮的時日太久了。他會記得她,只是因為溫氏出身雖為小家小戶之女,但是她容貌豔如桃李,身如飛燕,還可做掌上之舞。
所以他父皇很是稀罕了她一陣子。
崔思道本也不在意這些,只是那時他去給母後請安時,母後就時常對他抱怨,說狐媚子天天勾人什麽的。
那位溫氏風光了好一陣子,後來不知怎的掉了個孩子。後來她容色便有損了,身子也開始虧空。
聖眷不在後,溫氏立即低伏做小,殷殷切切的服侍在母後身邊,好似一個尋常宮女一般做派。
宮妃萬般嘲笑她,她卻不為所動,只說是為了母後的慈悲溫和所感動,甘願一生服侍母後。
昔日皇帝寵愛的妃子,如今在自己跟前百般奉承,他母後還得意了好一陣子。
崔思道沒有在意後宮之事,再後來他自請頂罪去南疆,母後去世,皇兄登基不久又病逝,他又回朝将侄子扶持上位。
世事變遷,如今咋一聽聞溫太嫔,崔思道不由道:“竟然是她,這也真是夠意外的。”
暗衛:“她原是北漠人貴族,其父母因兩國戰亂而被我朝所殺,她一心報仇,所以年幼時就被養到了我們境內。”
他頓了頓繼續說:“她是受訓着長大的,當年她靠寵愛自己在宮裏培養了幾個死忠。後來她又自己弄掉了孩子,借着先皇後的庇護和便利,給北漠傳消息。”
崔思道淡淡點頭:“怪道沒人懷疑她,她落了胎後又低調無比,常年如此小心隐蔽,若非此事,想必她還沒那麽容易暴露身份。”
當細作當了七年之久,暗衛也不禁道:“她進宮到現在已然七個年頭了,卻一直再給北漠傳遞消息。這次她下藥的手段也比較隐晦小心,所以屬下才沒能立即發現,還請主子懲罰。”
崔思道聞言,只把手搭到桌上,不太在意道:“罷了,昨夜也算錯有錯招,怪不得你們。此事便交給陛下處置就好,你們不要管了。”
而他,則應該與北漠好好算一筆總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