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已修)
◎無題◎
秋月揭開繡簾,進了內房,看到芙蓉帳內隐隐透出一抹倩影,秋月放下糖炒栗子,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掀開帳簾,搭在金鈎之上。
溫庭姝伏在繡床枕頭上,面沖着裏,擁着一床錦被,露出上身的雪白色小襖和一雙玉臂,手掌心壓着羅帕。
“小姐,奴婢回來了。”秋月知曉她肯定沒睡,便壓着聲兒小心翼翼地說道。
她話音剛落,溫庭姝香肩微微顫抖起來,低低的抽泣聲傳到秋月的耳中,秋月一慌,感覺自己的猜測是真的,忙扶起她,追問:“小姐,您怎麽哭了!可是那江世子欺負您了?”
秋月一提起江世子三字,溫庭姝抽泣聲更大了些,秋月心忖,完了完了,小姐的貞潔當真是不保了,她一看溫庭姝的身上,小襖也不是今日穿的那身,腦子轟的一下。
一定是為了掩藏形跡。
秋月感覺腦袋暈乎乎的,急忙忙往她裸-露的肌膚上看去,又不見有明顯的傷痕,秋月不禁急得也哭起來,“小姐,到底你與江世子發生了何事?門已經被奴婢闩上了,不會有人進來的,小姐盡管放心的說。”
溫庭姝靠坐在床頭,只管默默地掉眼淚,一雙眼眸四周都是紅的,微微泛腫,看來哭了很久。
秋月急得宛若熱鍋上螞蟻,不禁說道:“小姐,那江世子可是毀了小姐您的清白?若是如此,也沒辦法了,只能告知夫人和老爺,讓那江世子對你負責到底。”
溫庭姝聞言驚了下,沒想到秋月會如此誤會,她忙解釋:“不是這樣的,江……世子他是守禮君子。”不自重的人是她,與那人根本毫無關系。
“你別去告訴母親,不關江世子的事。是他……他不要我。”
溫庭姝羞得想死,不覺捏緊羅帕遮住粉臉。
秋月怔住,一時沒明白溫庭姝的意思。
江世子他不要小姐?
秋月思索片刻,一個可怕的想法驀然浮出腦海,她感到無比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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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小姐莫不是向江世子自薦枕席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家小姐不可能會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小姐,到底是怎麽回事?”秋月握着她的手臂,焦急地問。
溫庭姝被她逼得沒法,埋着頭回:“我問他,先前他家上門提親是否出自他的意思……”溫庭姝想到當時他有些冷淡的口吻,心口像是被針紮了下,“他說不是,那是他父親定北侯的決定,與他毫無關系……”那人也許對誰都是那樣的溫柔體貼,是她自作多情,以為他鐘情于自己。
秋月原本還以為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聽完溫庭姝的話之後頓時松了一口氣。
她家小姐注重禮法,是個循規蹈矩的好姑娘,她能夠問出向一個陌生男人問出這種話對她而言,已是違背禮法。
不怪她家小姐感到羞恥。秋月又是心疼她,又是後悔自己今日慫恿她上街,不然她不會碰到江宴。
“小姐,你別難過,那江世子他有眼不識金鑲玉。錯過了小姐,将來他一定會後悔。”秋月安撫道。
“是有眼不識荊山玉,我平日裏叫你多讀點書,你偏偷懶。”
溫庭姝抽泣着說道,她內心并沒怪秋月慫恿她上街,如果重來一次,她還是想遇到江宴,但她絕對不會問那樣輕佻的問題。
如果能夠重來一次該有多好,她便可以将那份隐秘的心思藏于心底,不被他發現。
秋月為了逗她開心,故意誇張地說道:“我覺得不對,小姐可不是山裏的玉,小姐就是鑲金嵌寶的玉,就應該被人高高的捧着供着。”
溫庭姝聽了秋月這一番沒頭沒腦的歪理,不由得破涕為笑,可是笑着笑着又禁不住流了眼淚,因為想到在今日在大街上江宴護她的場面,想起他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不行就不行,莫要勉強……”
“溫小姐,事急從權,還請見諒。”
“溫小姐請放心,今日之事只有天地知,你我知,我不會說出去,溫小姐的名譽亦不會受損。溫小姐不必胡思亂想。”
忘不了,只能藏于心底深處,不敢再生癡心妄想。
* *
在去天香院的路上,江宴改道去了另一個地方。
朝夕街第五家是一間名為‘婦好’的酒肆,小小酒肆,環境精雅,酒味飄香,但裏面就是沒什麽客人。
只因這酒肆名字起得不好。一開始酒肆開張之時,來喝酒的客人倒是不少,不過後來那些人慢慢覺得不對味了,覺得這塊叫‘婦好’的牌匾高高在上,有些晦氣。這世道原是男尊女卑的,後來不知誰傳,踏進此間門檻相當于被婦人壓在頭上。那些男人一向覺得自己比女人更尊貴,聽聞此言論恐觸了黴頭,又擔心失去尊嚴面子,從此就不再踏足于此。這‘婦好’酒肆自此門庭冷落。
酒肆的老板名叫柯無憂,人稱無憂公子。外人皆以為她是位公子,只有少數的人知曉她是一名女子。
女子獨自一人在外生活總歸是不方便。擔心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糾纏上,她便女作男裝。雖是省去了很多麻煩。不過随之而來的也有一些小麻煩。
她爹媽給她的這張皮相不錯,扮作男人時竟是劍眉星目,英氣十足,将一堆男人比了下去,也因此總有一些情窦初開的小姑娘,沒事就愛往她這酒肆裏跑,不是偷偷往門縫窗戶裏塞自己縫制的小香包就是一些充滿着愛意的點心,或者躲在此處偷偷的看她,這令她很是煩惱。
雖然因為名字而導致酒肆的生意不好,但是柯無憂卻沒想過要更換酒肆名稱,依舊我行我素,無所謂那些男人的看法。不過她之所以無所謂,是因為她掙錢另有門路,而且來的都是大錢。相比之下,賣酒掙得那些小錢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世子爺,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柯無憂正欲出門,不想剛好撞見江宴,不由笑吟吟地朝着他作揖。
江宴鳳眸淡淡瞥了她一眼,因為知曉她為女子,所以她這男子的作揖禮在江宴眼中便顯得有些不倫不類。江宴收回目光,不鹹不淡地‘嗯’了聲,長腿跨進門檻,徑自入了堂內。
柯無憂早已習慣他的冷淡,仍舊笑吟吟地跟在他身後,也就這位行事不拘小節,放浪形骸的世子爺肯踏足于此,沒有被門口上方那塊匾額吓倒。
跟在江宴身後的李擎拿出兩錠金子放在桌面上,随後搬來一張椅子,請江宴坐下。
柯無憂見金子明白過來,一臉暧昧地問:“世子爺,那東西可是用完了?若是用不完,過了期限便不可再用了。”
“廢話少說。”江宴一邊不耐煩地說道,一邊落座,對于女子,江宴向來多了幾分耐心,但眼前這女人,江宴根本沒把她當女人。
江宴一手支着額角,懶洋洋地歪靠着桌上,修長的雙腿交疊着,很是随意。
世家貴族的公子向來講究坐姿端正,腰杆要筆直如松,但江宴向來不講究這些禮儀。不過盡管他坐姿随意散漫,依舊多了幾分那些世家子弟難以企及的優雅。
若為了此物,江宴不會來此,今日倒是稀奇。
柯無憂看了他一眼,他看起來心情不大好,柯無憂向來會看人臉色,見到江宴那模樣便不再多嘴,轉身進了往裏一屋子。
江宴目光落向窗外,窗外槐影重重,夕陽細碎的金輝穿過樹隙映在他的鳳眸之中,令他有些出神。
“世子爺,您要的東西。”
江宴神色淡淡地收回視線。
柯無憂笑吟吟道:“我的所有買主裏,便只有世子爺願意用這個東西,其他人皆是試過一次便不願意再用此物,只道用此物不如赤身爽快,又道他們找來的都是幹幹淨淨的女子,不怕染上病,又或者存着僥幸心理。”柯無憂臉上浮起諷刺之色,“他們是不怕得病,卻不擔心自己身上帶病,把那些幹幹淨淨的女人都給傳染了。不過是群自私自利,只圖自己痛快不顧讓人好歹的臭男人罷了,還有……”
江宴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聽着,見她越說越起勁,大有收不住的趨勢,才冷睨了她一眼。
他這一眼有着極大的壓迫力,柯無憂頃刻間住嘴,随後想起一事,不由笑嘻嘻地問:“我前日聽聞世子爺花了三千兩銀子買下了天香院花魁桃夭夭的初夜,真沒想到,這是您會做的事。此事一經傳開,您的名聲想必會更加差。”
“無所謂。”江宴語氣淡然,随後長身而起,往門外走去。
柯無憂終于明白為何他名聲為會被傳得那般差,這都是他太過無所謂的緣故。
其實熟識江宴的人都知曉,他根本不逛青樓,以他這等勾魂奪魄的容貌,他去青樓,不是他嫖人家,倒是他倒貼錢來讓人家嫖他了。
而且據她所知,他那些無數風流韻聞之中,也就只有一兩個是真,其餘全都是胡編亂造。前段時間有傳聞,他與知府的繼夫人有着不清不楚的關系,聽到這傳聞,柯無憂覺得挺可笑,此事她敢保證,是絕對沒有的事,而且那時江宴才剛與他的情人斷交。
據他說,他是被抛棄的那一方,不過他看起來卻是一點不傷心。
也許對江宴而言,一兩個和無數個韻聞沒什麽區別,他根本懶得為自己辯解。
柯無憂眼底閃過一抹狡黠,“對了,世子爺,我剛制得一物,名為合歡,這東西能壯陽,能助情興,我那些財主用了都說好,一夜可禦十……”
“不需要。”江宴沉聲打斷她,那斜飛入鬓的眉幾不可察地皺了下。
見江宴好像有些惱火,柯無憂改口,谄媚讨好:“世子爺正是血氣方剛,精力旺盛的年紀,自然不需要這些東西作為輔助。”
“你可以閉嘴了。”江宴被她那叽叽喳喳的聲音吵得煩不勝煩。